做出決定之后,執行力超強的山鷹獨自出門購買了食物和飲水,同時還‘補充’了一部分武器彈藥。
在豪華酒店內部開戰的風險極大,一旦雙方發生了交火,就很有可能會導致誤傷。
這種情況一旦出現,交火的雙方都會成為當地政府的眼中釘。
因為動輒投資數億美元的豪華酒店,幕后的股東名單一般都相當的豪華,得罪他們基本上相當于得罪了當地的黑白兩道。
所以山鷹他們需要一個周詳的計劃…
山鷹有戰術眼鏡的遮掩,保證自己的長相不會暴露在攝像機的鏡頭當中,所以他換了一套衣服和帽子,就大搖大擺的走出了藏身的公寓在周圍轉悠了一圈。
熟悉了一下周圍的道路環境之后,山鷹在一家號稱有一百多年歷史的烤肘子店Caru'cuBere,買了幾個看起來賣相還行,但是吃起來又柴又膩的烤豬肘,作為配菜的酸菜卷肉的賣相,更是讓他覺得有點倒胃口。
不過本著來都來了,本地最有名的餐廳美食總歸要嘗一嘗的想法,山鷹選擇了排隊…
等待食物的過程中,山鷹買了兩瓶啤酒走到路邊,跟附近圍觀游行的本地人聊了幾句。
大部分人的英語不怎么樣,倒是一個帶著眼鏡看起來像是學者的中年人,聽到山鷹說英語,于是接過了他送上了啤酒,兩人站在一根不亮的路燈旁邊就開始聊了起來…
山鷹:“他們為什么要游行?”
中年學者表情有些憂慮的說道:“因為政府腐敗…”
山鷹眨巴著眼睛,點頭說道:“那確實應該游行,讓那些腐敗的官員的下臺滾蛋…”
中年學者聽了,看傻子一樣的看著山鷹,說道:“布加勒斯特市長奧普雷斯庫被媒體爆出貪腐了6萬歐元,現在他正在被立案調查。
但是現在這些人游行造成的損失,卻遠遠超過了6萬歐元!
這些人不相信法律,卻要以法律為依據,試圖繞開調查和判決,直接讓奧普雷斯庫下臺。”
山鷹看著面前這個說話內容非常‘不歐洲’的中年學者,好奇的說道:“你不討厭貪腐者?”
中年學者搖頭說道:“我當然討厭這些腐敗的政客,但是現實就是過去幾年羅馬尼亞經濟的高增長就是這些腐敗政客引領的。
貪污腐敗當然應該受到懲罰,但是應該由法律來判斷他們應該接受什么樣的懲罰,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利用游行示威企圖繞開法律程序直接讓對方下臺。
這根本就不是抗議,而是在進行政治操弄!
幕后的人只想要推翻現在的政府,而不是真的為了解決貪腐問題,更不是為了羅馬尼亞的發展。”
山鷹被中年學者的態度給搞的有點好奇,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看起來義憤填膺的家伙,笑著說道:“但是反腐永遠都是政治正確,他們這么做并不是錯的,對吧?”
中年學者愣了一下,然后嘆息了一聲,看著遠處狂熱的游行人群,他有點沮喪的說道:“但是沒錯,不代表就是對的!”
說著中年學者好像不太愿意就這個話題多聊,他指著不遠處一幫舉著手機和攝像機的‘民間記者’,看著一幫圍觀群眾為那些‘記者’跟警察的每一次沖突而叫好,他情緒低落的喝了一口啤酒,說道:“他們都是NGO組織雇傭的流氓惡棍。
他們會制造新聞,推動民眾跟官方的沖突,當新的領導者被選上來之后,他們就會消失。
然后我們就會發現,新上臺的人會推翻上屆政府的很多政策,接著有一部分人受益了,但是那些利益跟大部分人無關。”
如果是一個正常人,這時候可能會說,“但是反腐永遠都是正確的,既然誰上臺都一樣,那如果游行能夠給那些腐敗者的棺材上加一顆釘子,那為什么不?”
但是山鷹不是正常人,他當然也討厭腐敗,但是他在大俄生活了多年,經歷過很多的事情,太清楚這幫歐洲人的底色了。
越是清廉的政府官員,越是無所作為,反倒是那些肯拿好處的家伙,反而可能會真的去做事。
腐敗推動發展,這話聽起來有點反人類,但是恰恰就是人性的體現。
因為好吃懶做是任何一種智慧生物的天性,我沒有好處為什么還要擔責任,我能把份內的事情做好已經算給你們臉了。
現實就是在歐洲這種多黨選舉制的國家當中,沒有腐敗的驅動,那些官員根本就不會做任何事情,更別談‘效率’了。
當然,腐敗本身是錯的,錯的就是錯的!
只有類似山鷹面前的學者精英會去思考其中的深層邏輯,并且去想解決辦法。
其實就是順應人性,尋找一個既能讓國家發展,又能將腐敗危害降到最低的方式。
這可不是什么天方夜譚,歐美很早就有一套合法的‘行賄’體系了,甚至為此出臺了立法。
美利堅更是將‘政治現金’‘游說’‘演講’‘出書’等等諸如此類的變相行賄手段玩的出神入化。
而往往那些到處演講出書的人,也確實做了很多的事情。
但是這種做法,在多黨制的國家會滋生另外一種現象…
那就是當你拿錢辦事的時候,會有另外一幫人來拖后腿,而你想要擺平他們,就得拉著他們一起分享利益。
政治上管這叫妥協!
當然,這只是一種粗略的說法,最后落實到現實當中,就是多黨制政府的政治內斗和錯綜復雜的利益糾葛,會讓行政管理成本上升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如果時間可以停滯在九十年代蘇聯解體后的十年,那歐洲的大部分國家生活環境完全可以稱得上是典范。
但是還是那句話,壞的就是壞的,沒有人在得利之后,愿意重新坐下來商量一個辦法來約束自己的權利。
別看那些黨派斗的你死我活,實際上他們從來不會觸及雙方權利利益的核心。
然后腐敗就會在這種斗爭內耗中逐漸被放大,從一開始拿點好處,逐漸發展成聯合跨國資本侵吞本國資產。
這里面就產生了一個非常滑稽的矛盾點,沒有貪腐,政客就整天說屁話不做實事,效率低到令人發指,經濟發展停滯不前,但是貪腐又會導致惡性循環最后尾大不掉。
而且越是大國,這種矛盾就越是突出。
人們想象中的高薪養廉加嚴刑峻法,也只有在新加坡這種人口不多且只有鼻屎大的地方才有點效果,不過那也是依托了他們的地理位置產生的巨額固定收益才能執行下去的。
同樣的方法放到新西蘭,那里的政府倒是清廉了,但是辦事效率低到讓人絕望真不是開玩笑的。
只有有能力改出惡性循環的國家,才有希望走上發展的快車道。
當然,世界上是存在那種既貪婪又不做事的政府的,不過那不在討論的行列當中。
因為這種政府存在的意義,就是把本國產生的價值源源不斷的輸送到國外,那些政客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而真正想要發展一個國家,尤其是人口數千萬甚至上億的大國,這里頭蘊含的人性、權謀、斗爭、政治、發展、民生、平衡、意識形態等等一系列要素能讓很多人崩潰。
而想要尋求發展中衍生出來的各種矛盾的平衡,就需要類似山鷹面前的這種學者,或者其他的一些實踐經驗者去思考、探索、碰撞,最后妥協出一個能夠讓大多數人認可的方式。
歐洲人能這么想的本身就少,而且愿意跟一個陌生人說的就更少了…
山鷹好奇的舉起啤酒跟中年人碰了一下,笑著說道:“您的說法很有見地,冒昧的問一下,您是做什么的?”
中年人愣了一下,他先是警惕的看了一眼山鷹,然后可能是山鷹的膚色降低了他的警惕,他喝了一口啤酒之后,說道:“卡利亞·曼內斯庫,我在布加勒斯特大學工作,同時我還是市政府的財政顧問…”
山鷹眨巴著眼睛看著面前這個衣著稱得上簡樸的中年人,他伸出手跟這位曼內斯庫握了握,說道:“沒想到您還是一位大學教授…”
曼內斯庫跟山鷹握了握手,然后搖頭說道:“我曾經教過一段時間的政治經濟學,不過現在只是在大學內工作,政府財政顧問也只是兼職。”
說著曼內斯庫搖了搖頭,有些無奈的說道:“現在看起來,我的兼職很快就要泡湯了。”
山鷹愣了一下,然后意有所指的問道:“為什么?就因為那些游行人群和記者?”
曼內斯庫看了一眼山鷹,微微的搖頭說道:“原因很復雜,一兩句話很難說清楚。
看在你請我喝酒的份兒上,我勸你在一周內離開布加勒斯特去其他的地方。”
山鷹好奇的說道:“為什么?”
曼內斯庫表情復雜的搖頭說道:“因為很快自由黨就會提出提前大選的倡議,到時候為了逼迫現任政府妥協,游行的規模一定會擴大,甚至引發一些暴力沖突。
到時候布加勒斯特就不安全了!”
山鷹若有所思的說道:“那些NGO組織有那么大的能力?”
曼內斯庫痛苦的搖了搖頭,說道:“NGO組織動員不了那么多人,但是這個國家愚蠢的年輕人太多了。
他們根本就不明白,那些接受了NGO組織資助上臺的政客,最后會從這個國家拿走什么東西!”
山鷹聽完點了點頭,說道:“那也就是說,如果有人打擊了幕后的NGO組織,羅馬尼亞官方其實是樂見其成的。”
一直看著游行人群方向的曼內斯庫下意識的點了點頭,然后突然警惕的看向了山鷹,卻意外的發現山鷹已經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