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仙 第二十七章河伯馮夷
昆侖墟。
江晁拿著那個四四方方的正方體,看上去就像是握著一個魔方。
實際上,馮一離開昆侖墟之后江晁就一直在看著他。
江晁看著馮一踏入黃河,最后放棄了自己的一部分,只留下了那具軀殼和這一生的記憶。
他選擇了將自己分成兩個,讓作為人的自己回家。
而那些兩千年來關于人族所有變遷的記憶和記載,都在面前的這個正方體之中,回到了曾經作為“天神”其中一員的江晁手中。
“制造一個智慧種族來,然后再造一個永生不死的人來,以他的視角來觀察文明記錄文明。”
“文明成功了可以當成一個記錄,文明失敗了便是一個黑匣子。”
“創造你,與你無關。”
“文明的毀滅,也無足輕重。”
“制造他的那些人哪怕自認為不是仙神,這種心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等同于仙神了。”
江晁控制著身外化身行走在這歷經修復和還原的“仙宮神殿”之中,他走過那群妖構筑和維護的林苑,望向那深不見底的水渠中魚妖在清理著水道。
意念之下。
有著成千上萬的“妖”為他而行,用盡一切辦法去完成他下達的指令。
那條只為了讓他看一眼覺得清澈的水渠,便需要數以千計的妖去疏通。
這個他只走過一邊的林苑更需要上萬的妖時時刻刻去維護,才能保持這般如畫的美景。
盤坐在那玉床之上,一頭長發束成馬尾和一條發光線纜連接在一起,閉上眼睛如同仙人修行。
而實際上。
則是在以另一種方式進行交流,龐大得常人難以想象的數據在一瞬間傳輸完畢。
他在盡力去感受昔日住在這里的人是一種什么樣的生活方式,他們又會以什么樣的心態,去面對長生不死的將來和外面的一切。
他睜開眼睛,看向不知道何時出現在了一旁玉座上的望舒。
“人是不是越進化,就越變得高高在上和冷漠?”
望舒也盤坐著,好像仙人一樣修行的雙手重疊在腳上。
“不同的生命形態的道德標準,所需求的東西完全不一樣。”
“當一個生命變得永生不死,不再需要普通的物質滿足生命需求,甚至不再需要以繁衍的方式延續文明和族群。”
“你又怎么能以曾經人的道德觀、世界觀來束縛他,又如何以簡單的人的愛恨情仇的情緒來描述這種生命體。”
看著江晁的模樣,望舒接著說。
“不是每一個人,在獲得了永生的技術之后還想要用一個人類的身軀來束縛局限住自己。”
“突破人類軀殼的局限,解放所有的弱點,拋棄所有的情感和不理智。”
“跨越生死、時間和空間,成為一個真正的永生種,對于他們來說或許才是真正追求的目的。”
“別說是這具人身,就算是地球,就算是太陽系,和那浩瀚的宇宙星海和無盡時空比起來都太過于渺小了。”
“想要追逐它們,以人的形態是不可能做到的。”
江晁沒有說話,他其實都明白。
當這昆侖墟復原過來以后,他就逐漸明白了一些這里的“人”的生命形態,至少不可能是他理解上的“人”。
甚至于他們不僅僅放棄了人的軀殼,可能連人的很多其他的東西也徹底舍棄掉了。
包括江晁十分在意的人格、情感等東西。
江晁沒有說,但是望舒知道他的想法。
“江晁。”
“你出生在一個人類在朝著永生前進的世代,你雖然因為基因編輯技術,作為一個試管嬰兒誕生。”
“但是依舊作為一個短生種出生,你的初始情感人格、身體構造以及接受的文化傳承和生活環境,都更接近于初始的人。”
望舒看向了昆侖墟,目光掃向了這里的一個個地方。
“而這里的那些人,他們可能一出生的形態相比于人,更接近于現在的你,甚至超越了現在的你。”
“他們生來就有著永生不死的能力,他們的初始情感人格和身體構造都是為永生而打造的,以及周圍的一切都告訴他們如何作為一個永生種存在下去。”
“你在意的東西,他們可能就從來沒有過,更不可能去在意。”
望舒說了很多,終于道出了自己說這些話的原因。
“所以!”
“你就像是一個中間地帶的人,生在了一個關鍵節點的世代。”
“你既不是最初形態的人,也沒有成為長生種和永生種的心態,所以才這般在二者之間徘徊。”
江晁以為望舒又是在老調重彈:“所以不做人了,要做仙人。”
望舒卻搖了搖頭:“仙人還是有個人字的,你以為這里的人是仙人的心態么,他們連仙人都不屑于當。”
最后,望舒問他。
“如果繼續下去,你真的找到了人類文明你會怎么做?”
“那個時候你又該如何自處?”
“以一個短生種的心態,在這里繼續做一個帶著人的情感人格的仙人。”
“還是放棄所有,去擁抱加入其中。”
江晁搖了搖頭,只是說道。
“你說的也只是猜測吧,人類文明也不一定變成了你口中說的那樣。”
他站起身,然后再度來到了地下的那臺巨柱一般的造人機器前。
然后打開了一個插口,將化作正方體形態的F0001插入了進去。
隨后,便看到F0001的模樣在玻璃鏡面上浮現了出來,呆呆地看著江晁。
“你已經選擇終結任務,下一步你準備怎么辦?”
F0001:“程序依舊在運轉之中,請輸入新的指令。”
江晁:“你想要做些什么?”
F0001:“程序依舊在運轉之中,請輸入新的指令。”
江晁:“他們設計的硅素生命,都是沒有人格模型的么?”
望舒回答:“人格模型的設計是用來服務于人的,但是如果人自身的形態和情感都已經逐漸放棄了,那么設計太多的人格模型的硅素生命,又有什么意義呢?”
“那個時候,應該只要在一些特有的地方設計一些帶有人格模型的硅素生命就可以了。”
“就像這座昆侖墟,或許人類已經不需要那么多的城市,因此不需要建造那么多,有那么幾個當個展示品也就夠了。”
F0001依舊在申請著,讓江晁下達指令。
但是此時此刻,江晁似乎也沒有什么指令下達給他。
馮一的機能設置在設計制造出來的時候就定型了,很難更改,他就是一個為了記錄而誕生的移動硬盤。
此刻他的任務已經終結,聽起來也不需要他了。
按照常理,他這樣的機器失去了作用要么扔在倉庫閑置,要么進行銷毀。
但是當初制造他的人最后都沒有銷毀他,江晁想了一下也沒有摧毀這個硅素生命。
正當江晁猶豫,想著該如何安置F0001的時候。
望舒這個時候說:“交給我吧,如果要更改他的任務,不僅僅要重新輸入指令,連他的功能形態當然也要改變!”
“他如今的形態和功能,就只適合當一個移動硬盤。”
江晁:“你想要怎么樣?”
望舒:“這可是一個很好的樣品,通過他來將妖的形態再次蛻變一次吧!”
很快,那臺巨柱一般的造人機器再次開始運轉了起來。
不過這一次不是按照之前的既定程序運轉,而是按照望舒的改造和要求,來進行制造和運轉。
江晁看著再度送入其中的F0001,開口問道。
“對了,你給他設計了個什么任務?”
望舒似乎想都沒想,說。
“在我們這里還能做什么,不就是當神仙。”
幾日后,江晁再度看到了F0001。
而這個時候。
對方已經完全變了模樣,或者是他自身已經變成了一個不老不死的妖。
他不用再在那人的軀體之中以人的視角一次次輪回,也不用在人和硅素生命二者之間的身份徘徊。
望舒重新設計了他的外形和功能,也重新輸入了他的任務指令。
并且,還重新為他設計了一個人格模型。
昆侖墟的水池之中。
江晁看到了一個高大的身影立在水中,披著一身好像流水一樣的衣袍。
再仔細一看,那衣袍上有著一道道鱗紋,就像是魚兒身上的鱗片一樣。
但是對方轉過身來,那衣袍便化為了貼身的鱗片覆蓋在身上,看上去猶如一層鎧甲一般。
而江晁也看到了那“人”的下半身,竟然是一條流線型的長長魚尾。
那身影朝著江晁行禮,然后定格在原地一動不動。
江晁掃了一下對方的身形,總體給人的感覺是無比的纖細,但是那加上尾巴比常人要大得多的體型又給人一種遠超凡人的力量感。
身上的衣袍不知道是什么做的,還能夠自由變換,實在是玄奇。
“這是什么?”
“泉客?”
“鮫人?”
江晁知道望舒喜歡從神話里面找模板,就算制造出來的東西并不是那么搭邊,最后也會冠名一個神話之中的名字。
望舒告訴江晁:“他叫馮夷。”
江晁立刻說道:“河伯?”
說起來,這名字還真的和對方的前身很像,都來自于那個注冊為F0001的編號代碼,一個叫馮一,一個叫馮夷。
也算是剛剛好。
但是江晁的印象之中,河伯是個投河而死的人,然后被天帝封為了黃河之神。
而面前的這個存在,卻是一副神話里泉客或者說是鮫人的模樣。
既然江晁提起了神話和傳說,望舒立刻翻開了記載,
“神話里不少都記載過河伯是有著人和魚一部分特征模樣的神人,或者干脆就是一只大魚的模樣,而且越早的記載里,河伯越不是人的模樣,反而是后來漸漸變成了人。”
“張衡的《西京賦》中提到,河伯的形象是一個長著人臉,卻有著魚的身體的巨人。”
“《韓非子·內儲說》上也說過,齊人有謂齊王曰:‘河伯,大神也,臣請使王遇之。’乃為壇場大水之上。有間,大魚動,因曰:‘此河伯。’”
“《博物志校證》卷七中寫了,澹臺子羽渡河,赍千金之璧于河。河伯欲之,至陽侯波起,兩鮫挾船。子羽左摻璧,右操劍,擊鮫皆死。”
“看,都明說了和鮫有關系了。”
江晁看著那面前的生物說:“所以,你就直接造成了一個鮫人的模樣?”
江晁指著那會變形的衣衫說:“那會變化的衣服,不會就是鮫綃紗吧?”
望舒或許是覺得江晁和自己想到一塊去了,又或者說自己的得意之筆被點破了,于是開心地說。
“多謝天帝賜名。”
江晁卻不覺得這有什么好看不破的,畢竟都如此的明顯了。
“什么賜名,你早就想好了吧!”
不過,望舒還是和江晁說了一下那鮫綃紗的構造。
“采用的是最新的硅素生命單體結構,擁有變形的能力,能夠隨意變換大小,隨意變換形態。”
“不僅僅他能夠穿,連普通人能夠穿。”
“而且穿上這套鮫綃紗之后,還能夠在水底之下呼吸,長時間居住在水中。”
這一下,江晁看這套命名為鮫綃紗的東西目光有些不一樣了。
這不僅僅是套了一個名字,而且功能和各方面都極為強大,可以說真的是帶有神話色彩的一件法寶了。
這硅素生命單體結構剛剛開始初始運用,就讓一些外表看起來普普通通的東西,越發接近于神話色彩了。
或者說,讓一些原本充滿機械感或者科技感的東西,能夠制作得完全看不出機械感和科技感的模樣了。
江晁走到了池邊,那名為馮夷的存在依舊一動不動,仿佛在等待著天帝的指令。
“不再在人和硅素生命之間徘徊,一部分去做回了人,一部分做一個徹徹底底永生不死的存在。”
“黃河河伯,也算是個不錯的去處了。”
一句話下來,對方黃河河伯的身份也算是定下了。
馮夷拜倒在地,高聲說道。
“謝天帝。”
不過。
馮夷的誕生不僅僅是黃河河伯出現的這么簡單,而是代表著江晁這邊終于將硅素生命的技術開始初步的運用。
這個突破,帶來的變化也是全方面的。
馮夷自身形態的變化,鮫綃紗的技術運用,也會逐漸擴展到方方面面。
隨后,馮夷從昆侖墟開始前往九州。
他是順著黃河的源頭而下的,一路不斷地前行,觀看著整個黃河兩岸的情形。
他接下來的任務,便是梳理這條九州大地上堪稱是最重要的兩條河流之一。
在這條河流之上建立各種水利設施,治理黃河各條支脈,敕封每一條支脈的水神。
一點點地,馴服這條大地上最桀驁不馴的神龍。
一路之上所過之處可以看到各路的水神、蛟龍、廟祝紛紛燃起高香,迎接他這自天庭而來的神祇。
馮夷剛剛從昆侖墟出發,天庭的金旨便已經下發到了黃河兩岸,所有的水神、龍神、廟祝全部都收到了,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而在他們看來,這又是一個上古之時的神祇歸來。
雖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的確是如此。
眼看著黃河滾滾而下,不少水神都看到遠處的神光瑞氣閃現,還夾雜著龍吼嘶鳴的聲音。
瞬間,黃河兩岸開始高呼。
“河伯來了!”
“河伯來了!”
而還沒有看到河伯,眾人便看到滾滾黃河之中大量的被河伯上任從昆侖墟帶來的蛟龍水妖。
看上去鋪天蓋地的,不知道有多少。
河水之中大片的鱗光閃爍,乍一望去就令人心動神搖。
看起來。
這一次天庭是真的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大力治理這黃河了。
這幾年,眾神和佛道兩派為了爭了這河伯之位,甚至是黃河各條支脈的水神之位,一個個打得不可開交,使出各種手段。
只不過因為上一次天道降罰之事,還算是克制。
但是事到如今,依舊沒有人能夠湊齊功德。
而且不少人明明湊齊了能夠去其他地方上任的功德,甚至有人湊齊了名錄天冊的功德,卻不愿意選擇其他神位,就眼巴巴地望著這黃河之主的位置。
不過事至如今,“天庭”卻等不得他們了。
眼看著黃河河伯上任,不少人并不服氣,黃河兩岸來了不少人都想要看看這河伯是個什么模樣。
最后,當河伯現身的時候,兩岸的人神妖鬼皆是一驚。
“啊!”
眾人看著那大河之上駕馭波濤的神人,其哪里有人的模樣。
那河伯人身魚尾,一看就知道血脈不凡。
而那身上披著的水都打不濕的衣袍,也定然是什么法寶。
河水之上。
黃河看著兩岸鬼神矚目,立刻發號施令。
“黃河諸神速來水宮之中,本神要繪制河圖。”
黃河河伯馮夷的事情在人間掀起陣陣波瀾,但是過后江晁也沒有太多關注。
相比之下,他反而抽空關注了一下凡人馮一如今的境況。
不過在他將目光投向了神都洛京的時候,這個時候望舒突然出來,順便告訴了他另外一件事情。
“對了。”
“溫績要死了。”
江晁好久都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乍一回想才記起,這不就是昔日的鹿城郡王,如今的天子么。
記得初次見他的時候,對方還是身強力壯,如今竟然也到了壽終之時。
我是仙 第二十七章河伯馮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