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
設置
前一段     暫停     繼續    停止    下一段

第75章 邪不壓正

  “權威,就跟數學上的直線一樣,是一個理論中的概念,我們可以逼近這個概念,但永遠無法真正做到。

  “因為我們是人,是人,就會有七情六欲,就會有主觀判斷。人無法做到永遠正確。”

  鐘俊民說完,雕刻出來般的臉上看不出表情,只有眼睛里能看出淺淺笑意。

  “你要做的,就是去逼近這條線。”

  逼近那條線,但是永遠達到不了那條線,所以是無限逼近,也就是說,成了一條函數。

  王子虛覺得鐘教授的數學造詣很高,說不定和他的文學造詣一樣高。因為他講文學的時候,自己聽不懂卻始終清醒,而他講數學的時候,自己聽得懂但很迷茫。

  “我逼近這條線,就能成為權威了嗎?”

  “能成,理論上的。”

  “可現實中的權威不認同怎么辦?”

  “那他就不是理論上的權威。”

  “可他現實中還是權威。”

  “沒錯。”

  王子虛終于繃不住了,說:“那我逼近那條線有何用?”

  鐘俊民教授盯著他半天,最后說:

  “就很牛逼。”

  看王子虛一臉無語,鐘教授拍了拍他的肩膀:

  “如果一條彎曲的線認為自己是直的,那么在它的眼里,世界上不存在直線。

  “如果其他線也認為它是直的,那么世界上將再無一條直線。

  “所以,你必須糾正它。”

  王子虛略感絕望:“可是,天底下已經沒有直線了,連我自己都不是,我該如何糾正?”

  “那就干它丫的。”

  王子虛看向鐘俊民,震驚于鐘教授竟然也會講這種話。

  “干他丫的,”鐘俊民又說,“你雖然沒權沒勢沒錢沒地位,但你有一個優勢知道嗎?”

  王子虛頭搖得像撥浪鼓。

  “你比他更直。”

  說罷,鐘俊民哈哈一笑,背著手,大踏步走遠。

  “記住,邪不壓正!…”

  鐘教授的背影搖搖晃晃,消失在金合歡木庇佑外大盛的天光下,如同直線盡頭突破視界邊緣,成為遙遠處一個暗點。

  王子虛則在原地站了很久。

  好一個干他丫的。好一個邪不壓正。

  他不好說鐘教授給的答案是否正確,但它確實是目前唯一的選擇。

  王子虛轉回頭,朝社里走去。心里想著,干他丫的。

  路過籃球場時,停了兩秒,便脫下衣服,慢慢擼起袖子,朝里跑去。

  “加我一個!”

  傍晚,王子虛穿著汗水滂沱的衣服回到雜志社。好在社里沒人。

  辦公室里的情況和白天見到的差不多,稿紙們依舊擠得滿滿當當,說不好更亂還是更整齊。

  但從寧春宴桌上堆疊整齊還做了標記的樣稿們看,主要的工作已經完成了。

  這一點讓他有些不好意思。心里盤算著待會兒晚上加個班,把手頭積壓的工作給清了,再把辦公室收拾收拾。

  不過在那之前,先得把濕透的衣服處理一下。

  臨近小寒,天氣涼得透徹,汗水輕易干不了,身上出一層,很快便涼得似珍珠如水晶,賴皮似的粘在身上,在衣服和皮膚間滾動撒野。

  何況他不止出了一層,他出了好幾捧汗。用手把腋下一兜,就能淌出水來。他衣服的材質不適合打籃球。

  王子虛關好窗,確定沒漏風進來余地后,便脫了襯衫,先擰了幾把,再用衣架在空調底下掛著。

  再然后便拆開一包卷紙,一次用兩格,先揩脖子,后擦腋窩,后背朝著空調。

  因剛才打完籃球,身體還發熱,一時半會兒還頂得住。他正拉開褲子擦到腹股溝的時候,背后響起一聲尖叫,接著一股冷風襲來。

  他連忙回頭,卻看見寧春宴站在門口,眼睛瞪得老大,腳邊雜志稿散落一地。

  “你干嘛?”

  “擦、擦汗…”

  寧春宴盯著他瞧,眼珠子滴溜溜轉,似是在權衡王子虛的說辭同“耍流氓”之間誰的可能面更大。

  最后好在她認同了他的解釋。

  “擦汗干嘛?”

  “剛打了會兒籃球。”

  “快把衣服穿上。你打著赤膊這樣,我有點接受不了。”

  不用她說,他也打算穿上衣服。濕洇洇的襯衣上了身,剛擦干的背后又開始難受。

  寧春宴一邊撿散落地上的稿紙,一邊說:

  “稿子們已經選好了,小王子的《祭年》是頭牌,蕭夢吟的稿子緊隨其后,然后還有不少青年作家的稿子。你上次推薦的那位狐貍的稿子也在里面。”

  王子虛點頭:“那我跟她溝通溝通。”

  “本來還打算留稿的,跟陸清璇她們一商量,干脆不留了,弄一期很猛的出來。總之非常強無敵。”

  王子虛點頭:“強無敵。”

  “然后我想,這一期都全明星陣容了,總不能浪費,宣傳上得加把力,可打廣告吧,報價好貴。”

  “這個錢不能省。”

  寧春宴說:“要是能找安幼南,借他們訊易的廣告渠道一用,就好了。”

  聽到“安幼南”這個名字,王子虛感到背后一涼,汗珠們似乎又開始滾滾而出。

  寧春宴又說:“可上次跟她談話不太痛快,有點不好意思找了。”

  王子虛松了口氣,順水推舟道:“自食其力也好,免得被人給看扁了。”

  寧春宴盯著王子虛,似乎有所求。她的視角,上次帶王子虛見安幼南,對方對他印象很好,如果王子虛開口去求,會少很多尷尬。

  王子虛看她眼神,就知道她在盤算什么。可他裝看不見。一點都不敢接茬。

  講個笑話:安幼南對他印象很好。

  寧春宴挽了挽鬢角,道:“算了,你也忙。對了,《石中火》的研討會,明天就該開了吧?”

  “嗯。”

  “雖然現在說也晚了,但我去參加,好像也可以?”

  王子虛搖頭:“算了,你還是不去吧。沈清風也要參加,你去了尷尬。”

  寧春宴點頭,然后伸出根手指說:“吶,這是你說的哈,可不代表我不重視你,上次石漱秋的研討會我都去了,那是人情世故,你心里別有疙瘩。”

  “你夠敏感的,我本來沒想多。”

  聊笑了幾句,寧春宴表情又嚴肅起來。

  “明天你的研討會…”

  “怎么了?”

  寧春宴想了想,最終似下定了什么決心,只小聲說:“你要加油。”

  “我加油干嘛?”

  “加油頂住。”

  他感覺她擔憂得奇怪,認真得又有點可愛。

  寧春宴回家了。

  走之前她給他找出來一條新毛巾(也不知道為什么這里會有毛巾),讓他接著擦汗。

  王子虛也沒擦。身上的汗已經干了。點好外賣后,他坐下來處理剩下的稿子。

  工作到了晚上九點,王子虛提著吃剩的外賣盒出了辦公室,鎖了門,下樓,把外賣盒扔垃圾桶。

  正拍著手,忽然看到院子里一輛黑色雷克薩斯頗為眼熟,又想不起來為什么。

  等到車門打開,車上下來一個剃著平頭的司機,他才明白這股熟悉感的來源。

  “這次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打聽到你在上班。”

  “那我要是加班到10點以后怎么辦?”

  “那我就下班了。”

  王子虛感到頗為無語,那司機也不客套,直接說:

  “安小姐請你去一趟。”

  王子虛說:“這次又是因為啥?”

  司機說:“安小姐說,是她請石同河去參加你的研討會的。”

  說完,他趕緊又補了一句:“這是她的原話,她讓我原封不動地傳達。”

哎呦文學網    我不是文豪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