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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花樣年華

  陳青蘿的手很小,冰冰涼涼,放在王子虛的手掌心,只占一半容量。

  是她主動牽過來的,王子虛完全沒來得及反應,也不敢有反應。

  那一刻,他的大腦瞬間幫他簽了不平等條約,把這只手割讓給她。他就這么木木地垂著手,感受到手心里那只小手微微用力。

  接下來的路程如夢似幻,兩人走出門后,自然而然地分開,他腳踩棉花的癥狀稍微緩解一些,眼睛又能對上焦了。

  王子虛沒問她牽我是什么意思,陳青蘿也沒否認牽你是有意思。兩人誰也沒說話。

  在這沉默中,隱隱有些愧疚和罪惡感在滋生著。

  你是什么人?你是不能跟任何異性過于親密的人啊!先前還能騙自己問心無愧,現在呢?

  王子虛覺得自己對不起妻子。但這事無法宣之于口。如果說了,就讓陳青蘿也成了共犯。如果有罪,他可以一力承擔。他不愿意讓她沾上自己的罪惡感。

  但陳青蘿顯然也和他想到一塊了。這是思想罪。只要有那種想法,就犯了罪。盡管思想深處是無人審判的無人之境,但良心會讓他們自己譴責自己。

  好一會兒,陳青蘿才開口說話:

  “你是怎么認識她的?”

  王子虛愣了一下,才說:

  “在一家花店。那時候跟張倩分手不久,跟她聊得來,慢慢就熟悉起來…”

  “寧春宴說,因為張倩,你受了很大的打擊。”

  “她是這樣說的嗎?說實話,沒有。”

  陳青蘿轉臉看他:“這是逞強還是嘴硬。”

  她剛才呼吸稍微有些急促,現在和緩下來,臉上表情盡量放輕松,如同在談老友的糗事。

  王子虛意識到,這是第一次和她談起妻子的事。

  “不是逞強也不是嘴硬,話說,這兩者沒區別吧。”王子虛撓了撓后腦勺,“其實這件事我一直不知道該怎么解釋,但好在一直沒人需要我解釋。”

  “我想聽。”

  陳青蘿認真地盯著他:“我想聽。”

  這個世界上唯一有資格要求他解釋的是他的妻子。陳青蘿也沒有資格要求解釋。但是她說她想聽。這是出于她自己的任性。

  既然她想聽,那就沒辦法了。

  “當時我剛畢業,我爸就在催婚,張倩是他用攤派任務般的方式,硬塞給我的。”

  “何為攤派任務?”

  “他對讓我和張倩交往,有種異常的執念,如果我不順從他…后果將會非常嚴重。”

  “為何有執念?”

  “他那個人,覺得男人應該盡早結婚,并且認為婚姻是人生翻盤的唯一手段。”

  “你喜歡張倩。”她用的是陳述句。

  “不喜歡。”王子虛否定了這個陳述。

  “但是你們交往了半年。”

  “也是因為父親的執念。”

  “但是你們還是分手了。”

  如果只是父親的執念,不必非要交往;如果想要滿足父親的執念,不應該這樣分手。王子虛的話有太多不能自圓其說的地方。

  對話進行到這里,連陳青蘿自己都發現,她的語氣形似拷問,已經脫離了“想聽”的范疇。她在要求他給一個解釋。

  但她也管不了這些了。她只是直勾勾盯著他,似乎決心一鼓作氣敲開他的嘴巴。

  王子虛嘆了口氣。

  “因為,我一直在騙他。

  “我告訴他,我和張倩還在交往。

  “直到現在,他還以為,我在和張倩交往。我沒有試圖糾正他這個想法。”

  陳青蘿的目光微微有斥責之意:“為什么你要這樣?”

  王子虛吞咽了一口唾沫:“我不能說。”

  “是不能說,還是不想說。”

  “我想說。不能說。”

  “即使對我也不能嗎?”

  這一句話更加逾越了。但王子虛不介意。

  “我不知道該不該讓你知道。”

  “我以為,”陳青蘿深吸一口氣,“今天你是為了在《獲得》登稿卻沒告訴我這件事,來向我道歉的。”

  王子虛權衡良久,才終于艱難地開了口,輕聲說:

  “因為他有精神疾病。”

  “我爸,他有精神病。精神分裂癥。”王子虛又重復了一遍。

  陳青蘿沒有說話。

  “但是他的級別比較輕微,發病次數不多,情況也在好轉。西河本地有家精神病院,凡是送進去的病人,都是越來越不成人樣。我不忍心送他去。我跟他談過他的病的事,但他不一定總是記得。他不記得的時候,更快樂。”

  王子虛說完,朝她歉然一笑:“他是個很要強的人。如果大家知道他有病,街坊鄰居免不了指指點點,這對他的病情更加不利。所以我一直瞞著。”

  陳青蘿問:“你說的執念,就是因為他有病嗎?”

  “是的,偏執癥,”王子虛強笑一聲,“我告訴他我不喜歡張倩,他意見很大,差點把鄰居給砍了。后來甚至驚動了單位。所以我一直騙他,我和張倩一直在處。”

  陳青蘿沉默良久,才說:“張倩沒有反對。”

  “她知道父親的病。雖然她從來沒瞧得起我,有這樣那樣的問題,但她從來也沒從我父親這點下手,還算有一點良知。”

  “所以你不恨她。”

  “我不恨。”王子虛說,“但她以權謀私的那些事,是兩碼事。”

  “為什么是張倩呢?”陳青蘿問。

  “因為張倩有編制。”

  這個答案聽起來十分無厘頭,實際上十分合理。仔細一想,令人心酸。

  父親的病,雖然根本原因在十多年前已經種下,但徹底爆發,多少有王子虛的編制問題的影響。

  他經常想,如果當初成熟一點,如果當初沒有說那么多氣話,如果不把所有責任都丟到他頭上,也許事情不會變成這樣。

  可惜世界上沒有如果,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你只能接受。

  陳青蘿問:“現在把他一個人留在西河沒問題嗎?”

  “很久以前我就跟他分開住了,分開以后,他的病情反而好轉。他的心結在于環境。離開原來的環境后,他的心態好了很多。”

  “因為原來的環境有太多遺憾。”

  “因為原來的環境有太多痛苦。”

  王子虛說完,又說:“我想,我自己,也是他痛苦的根源之一。”

  “你自己。”陳青蘿呆呆地重復。

  “因為我是個沒出息的兒子,”王子虛笑著說,“他看到沒出息的我,就仿佛看到沒出息的他自己。”

  陳青蘿低頭,靜靜地看著自己的腳尖。

  “并非沒出息。”

  王子虛勉強笑了笑。這個句式用了太多,就成了梗,但用在這里,即使有笑點解析也挽救不了。

  陳青蘿抬頭看他:“他有出息,因為他生了你;你有出息,因為…你是你。”

  王子虛強硬地讓自己扭過頭不去看她,不和她視線相觸,避免心中有更大波動。顧左右而言他:

  “我把他原來租的房子買下來了,他住在那里,有朋友,鄰居也不錯,我請他們幫忙照看,每隔一段時間就回去一次。能做的,就這些了。”

  “嗯。”

  兩人沉默無言地又走了一會兒,陳青蘿問:

  “你愛你妻子嗎?”

  “我很感謝她,如果不是她,我可能無法撐過那段時光。”

  “你現在想她嗎?”

  “很奇怪,我不是很想她。我會想到她,但并不想她。”

  王子虛又說:“你肯定覺得我無情。我也很詫異,為什么我會這樣呢?但我確實沒有想她,我只是在想,她到底去哪兒了呢?”

  王子虛最后說:“如果她回來的話,我會很高興。”

  陳青蘿說:“希望她會回來。”

  王子虛很高興陳青蘿沒有繼續精神病的話題。

  如果再說下去,他就必須談到這個疾病有家族史了。他覺得他自己也有精神病。

  因為他覺得,正常人不會動不動看到薩特或者加繆蹲在自己旁邊。

  青山廣場的斜對面一條街叫做“此處有青山”,到了這里,就是通往不同方向的分岔路。

  這意味著他們將要告別。

  “就在這里分開吧。”陳青蘿說,“我該回家了。”

  “再見。”

  “等你上班,告訴寧春宴一聲,我想請長假。”

  王子虛一愣:“怎么了?”

  “我有了新的靈感。現在就想寫下來。”陳青蘿說,“其實,我現在就想飛奔回家,然后,閉關。”

  王子虛心中涌現出一股強烈的恐慌與沖動:他想要挽留她;他想要聽她親口說,我們還會再見的。他不想跟她告別。

  他說:“好,那你去吧。”

  “嗯,”陳青蘿點頭,看上去像個很乖的小朋友,“記得我們的約定。”

  “我會一直記得。”

  “嗯。”陳青蘿再次認真點頭,臉上沒有表情,“我們在‘此處有青山’分別。”

  王子虛不知道陳青蘿說的是哪個約定,是《卡拉馬佐夫兄弟》的那個約定,還是“我和你一起”的那個約定。

  他琢磨了很久也沒有答案,最后他想,總之都要記住。所以陳青蘿說的是哪個無所謂。

  但其實還是有所謂的。如果陳青蘿說的是前者,那代表她叮囑他要恪守本分,不要越軌,保持善良和誠實;如果是后者,那代表陳青蘿告訴他,我不在乎,我依然和你一起。

  越想,她就越如同一團濃霧,化成一道幽影,在空氣中留下淡淡愁緒,久聚不散。

  晚上8點,他開著車在城市里兜風。《獲得》的編輯濮雨陽忽然打來電話,語氣十分興奮。

  “王子虛,已經正式確認了,《石中火》的研討會,將在南大召開!”

  王子虛有些恍惚,過了會兒才回過神來:“這不好吧?”

  “這哪里不好了?這明明是天大的好事。”

  “《昨日星》不是也在南大開的研討會嗎?”王子虛想了幾秒才想出一個不太貼切的形容,“中門對狙?”

  “管他呢,南大開的研討會多了去了,要對狙也是打群架,吃雞,你玩過刺激戰場沒有?”

  “沒有。”王子虛不想討論開黑的事,“怎么就突然定下來了呢?”

  “沒做好準備吧?”

  “沒做好。”

  “其實這還不是最大的好消息,”濮雨陽故意賣了個關子,“有一些人已經確定要參加了,你猜猜,都有誰?保證你猜不到。”

  王子虛有點累,不想猜:“既然猜不到干嘛還要我猜。”

  “哎,你這個人怎么不吃逗?”

  “誰要來參加?”

  “那就是…將將,大名鼎鼎的——顧藻!”

  顧藻?那個青年作者當中的領軍人物顧藻?安幼南那個老師顧藻?頭條被他給搶了的那個顧藻?

  確實猜不到。

  王子虛覺得她有些過于活潑了,問道:“你現在沒在編輯部嗎?”

  “早就下班啦,”濮雨陽說,“按理說,應該明天才通知你的,但,老同學嘛,迫不及待告訴你了,讓你早早開心一下。”

  “謝謝你,”王子虛說,“不過,為什么是顧藻?顧藻他愿意來嗎?”

  “他愿意啊,他挺愿意的。”濮雨陽說,“他還挺想見見你的。”

  王子虛想起來今天見面時安幼南的話,點頭道:“好吧。”

  看來安幼南沒有撒謊。顧藻是真的想見他。

  “一個顧藻還不止呢,”濮雨陽說,“顧藻是青年作者代表,你猜猜,還有誰?提示,往你老家那邊靠。”

  王子虛說:“陳青蘿。”

  這是他的第一反應,說完,他又有些悵然若失。她的幽影依然沒有散去,對他發出高強度輻射。

  她都已經說了要閉關了,應該是不會來參加他的研討會了。

  “不——對。”濮雨陽說,“再猜。”

  “寧春宴。”

  “也不對。她不是你們主編嗎?如果你想要她參加,你可以自己邀請。再猜。”

  “林峰。”

  “誰?”

  “你直接說吧。”王子虛感覺自己快撐不住了。

  “沈清風。”

  聽到這個回答,王子虛直接醒了。

  “啊?”

  “你還挺有牌面的,沒想到你這么受歡迎。”濮雨陽哈哈大笑,“我們剛跟西河文協那邊接洽不久,那邊就拍板同意讓沈清風來參加。”

  “呃,這不好吧!”王子虛說,“實不相瞞,我跟沈清風有點…”

  “有點矛盾?”

  已經不是有點矛盾了。是有很大矛盾。

  “能別讓他來嗎?”王子虛說,“屆時場面會比較尷尬。”

  “不能!放心!沒事!”濮雨陽說,“研討會本來就是好的壞的都要說的場合,最好是吵起來,吵得越兇,越有話題性。”

  說完,她又說:“而且你想啊,沈清風粉絲多,在傳統文學界又不算十分那個什么,他對你的批評,你完全可以欣然笑納啊!你能憑空賺好多流量啊!”

  王子虛有些尷尬:“什么時候傳統文學也要看流量了?”

  “大家都要吃飯的嘛!”濮雨陽聽起來心情很好,“總之,你可以好好準備…不過話說回來,你也沒什么好準備的。”

  掛斷電話,王子虛兀自恍惚許久。

  沈清風來參加《石中火》的研討會??

  這什么災難現場?

  他都能想象到,研討會當天,他會有多難堪了。

  偏偏這個時候陳青蘿去閉關了。如果有她撐腰,他還能好受一點。

  把車停在路邊,王子虛撥通了林峰的電話,跟那邊說了這事。林峰正在吃飯,一聽電話,嘴都沒抹就跑出去了。

  “啊?沈清風去?”林峰很震驚,“他們什么時候報的?都沒經過我的同意啊!”

  王子虛有點擔心自己這位會長朋友:“你別被架空了吧?”

  “架空不太可能,我知道這事,但我還沒研究好正式上報對象,沈清風肯定是越過我,主動要求去參加的,那他們怎么不經過我同意就給報了呢?壞了,我被架空了…”

  電話那頭,林峰還安慰他:“我會去跟沈清風對峙的,就算阻止不了他去,我也爭取自己去。”

  “算了算了,你別來了,”王子虛說,“你來了有什么用?跟沈清風互相頂?這樣顯得我們西河文協特別不團結。”

  “可是那老小子去了肯定要對你不利啊…”

  “沒事,他都沒登過幾篇權威雜志,他就算說我那也是酸。”

  林峰聽完,想了想,忽然展現出笑容:“說的也是,你今非昔比了。”

  “到時候狠狠吃他一波流量。”

  “這么說,我倒有些期待起他去你研討會了。加油!”

  “嗯。你也加油,不要被繼續架空了。”

  “還不是缺你這個副會長來幫我撐住局面?”林峰倒起苦水,“李庭芳老師退后,副會長都不服我,工作很難開展,多希望你能拿個翡仕文學獎回來,你是我推薦進來的,你拿了獎,我也有底氣一些!”

  “好,我爭取拿獎,你也爭取拿個報告文學的獎回來。”

  掛斷電話,王子虛在江邊吹了吹風,打道回府。

  剛一進門,王子虛就看到葉瀾坐在沙發上,客廳燈沒開,投影上在播一部老電影,黑幕上繁體字寫著一首小詩:

  “那是一個難堪的相對,

  “她一直低著頭,給他一個接近的機會。

  “他沒有勇氣接近。

  “她掉轉身,走了。”

  葉瀾轉過頭看他:“你回來了,怎么這么晚?”

  “你在看電影?”

  “對啊。你回來得好巧,這部電影剛剛開始,你要不要一起看?”

  “什么電影?”

  “講婚外情的。”

  王子虛手里的拖鞋掉到地上:“婚外情?”

  今天什么毛病?何苦看什么婚外情?

  接著,電影畫面出現了張曼玉的面孔,王子虛松了一口氣:“《花樣年華》啊。”

  “哎!對誒!你怎么知道?你看過啊?你怎么一眼就看出來的啊?哇,你好厲害啊!”葉瀾十分興奮,看王子虛冒起星星眼。

  王子虛換好拖鞋走過來,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今天是‘王家衛日’嗎?”

  “不,今天是‘梁朝偉日’。我在網上搜電影,他們說這個是講婚外戀的唯美電影,就選了這個。”

  “怎么突然想起看‘婚外戀’了,你連婚都沒結,看這個干嘛?”

  “我又不想看警匪片!就選這個了。普通的愛情片看膩了,想來點刺激的。”

  王子虛覺得葉瀾最后肯定會失望,但他沒告訴她這一點,這樣特別掃興。

  坐到她旁邊后,王子虛才發現,行為有點草率了。

  葉瀾小姐穿得過于隨意,上半身一件長T恤,下半身光著腿,腳踩在沙發上,長腿白得泛光。好在燈光很暗,什么都看不清,不用去考慮T恤里面有沒有穿內衣。

  他正準備起身走開,葉瀾說:

  “你還沒說今天怎么回來這么晚。”

  “跟《獲得》編輯談了點事,他們說,要給我的《石中火》開個研討會。”

  “哇,恭喜。”葉瀾眼睛盯著熒幕,毫無感情地說。

  “比較尷尬的是,沈清風也要來參加。”王子虛苦笑,“不知道他到時候會怎么嘲諷我。”

  “怕啥。”葉瀾眼睛盯著熒屏,手在摳腳,“他要是敢嘲諷你,你就當場,宣布你就是小王子,給他點顏色。”

  “啊?為什么?”

  “沈清風最近開直播,天天吹小王子,吸了好多流量。”葉瀾說,“他要是敢批你,你就直接亮馬甲。他要是再罵你,他就是自己打自己臉。”

  “謝謝你的建議。但是,如果我當場亮馬甲,到時候現場批我的,可就不止沈清風一個了。”

  開什么玩笑,鐘俊民教授也要到場的。

  他要是敢說他是小王子,當場就得被鐘教授退貨。

  說完,王子虛隨便扯了個理由:“今天該我倒垃圾了,我下去一趟。”

  “你不重溫一下?這電影很高分誒。”

  “不用了,祝你賞片愉快。”

  葉瀾穿成那樣,如果一起看片,注意力也肯定集中不了。有些誘惑明知抵抗不了,那就杜絕自己靠近。

  對不起小姐,我只有一張船票。太復雜的問題,我用不著考慮。

  王子虛提上垃圾下樓,嘴里念叨著那句經典臺詞:“如果我多一張船票,你會不會跟我一起走?”

  出了樓道,清涼的風迎面吹來,王子虛稍微感覺頭腦冷靜了一些。

  今天經歷了太多事,讓他應接不暇,心思不定。石同河的威脅,陳青蘿的約定,葉瀾的大腿,張曼玉的旗袍…這些內容在腦海中翻飛,煙煙柳柳簾簾幕幕。

  他把垃圾扔進垃圾桶,肩膀上忽然被人用力一拍。

  身后幾時站了個人,竟悄無聲性的,一剎那他腿都嚇得軟了。

  “誰?”

  “王子虛先生是吧?”背后站著個瘦長男人,“麻煩您跟我們來一下。”

  “你是誰?”

  瘦長男人的語氣帶點不容分說的意味,讓王子虛有些不悅。

  “您不用問這些問題,只需跟我們走一趟即可。”

  “我沒有不明不白跟陌生人走的習慣。”

  瘦長男人背著手,高高揚起脖子:

  “我給你轉述安幼南小姐的話:她說,是她請你務必過去一趟,她還說,你聽到后,一定會欣然接受這個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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