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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3章客棧的寶貝

  幾名獵戶跟血葫蘆一樣,身上破皮襖都讓撕成了爛布條。

  他們驚慌失措,腿腳發軟,以至于從山坡上滾了下來。

  “虎妖吃人啦!”

  一名健碩的農婦看到,立刻尖著嗓子嚎叫。

  這下,頓時把整個大集都喊炸了窩。

  旁邊賣糖葫蘆的老漢手一哆嗦,扎草靶子嘩啦散架,山楂球咕嚕嚕滾進驢糞堆里。

  表演胸口碎大石的大漢剛掄起錘子,下面青石板就“咔嚓”裂成兩半。

  不是他會罡勁,而是下面配合的人手抖了。

  猴戲班子更慘,七八只潑猴吱哇亂叫,拖著鐵鏈子躥入人群,打翻了包子鋪的蒸籠,又扯爛了“武家燒餅”的棚子…

  集市人群本就擁擠,混亂也引發連鎖反應。

  很多人聽成了“虎妖下山吃人”,又見其他人都在跑,連忙抱起孩子,慌不擇路往外擠,有人踮起腳尖想看熱鬧,則被撞了個趔趄…

  沙里飛幾人也沒閑著。

  眼看一個小孩被撞翻,倒在地上被眾人踩踏,沙里飛直接上前,雙手交錯,用出巧勁分開人群,將哇哇大哭的孩子抱在懷中。

  武巴神力驚人,一掌將滾燙的油鍋拍回原位,又獨自撐起即將倒塌的粗木長幡。

  但面對這混亂的人群,他們能做的,也不過杯水車薪。

  就在這時,龍妍兒突然動手。

  她掐著手訣,白袖翻飛,密密麻麻的“霜蛾”頓時升起,尾部用于迷惑的熒光,雖說因白日難以發揮作用,但翅膀煽動的鱗粉,卻灑向人群。

  她的蠱術,普通修行者都扛不住,更何況這些百姓。

  很快,集市上便出現詭異景象:

  原本慌亂的百姓,全都兩眼呆滯,流著口水站在原地。

  并且范圍還在不斷擴大。

  “大膽!”

  遠處客棧之中,傳來一聲怒吼:“光天化日之下,敢用蠱術傷人!”

  話音未落,客棧二樓的窗戶已轟然碎裂,一道人影破空而出。

  瞧著塊頭不小,但動作卻十分靈竅,落地時足尖點地,好似馬踏飛燕,蹭蹭兩下踩著涼棚支架,便直接躍到眾人上方,一掌拍向龍妍兒腦袋。

  龍妍兒正在維持蠱術,淡淡一瞥,也不理會。

  她知道,對方根本傷不到自己。

  果然,身后的沙里飛單手抱著小孩,另一只手在腰間一抹,已拔出燧發火槍。

  那人當然知道這是什么,連忙抽手,強行來了個鷂子翻身落地后退。

  “卑鄙!”

  落地后,怒不可遏一聲叫罵。

  卻是個身著錦袍的漢子,體型高大,手掌過膝。

  生就奇相,功夫也不簡單。

  沙里飛可不慣著,直接反罵道:“瞎了狗眼,沒看到正救人么?”

嘩啦啦  遠處涌來一幫人,皆是練家子,手持刀槍棍棒,將眾人圍住。

  與此同時,漕幫的幾名漢子,也回過神來。

  “誤會,都是誤會!”

  他們滿頭大汗,連忙擋在中間勸說。

  “時二爺,這幾位是舵主的貴客…”

  “沙大俠,這位是我們舵主師弟…”

  一番勸說解釋,雙方才收起家伙。

  沙里飛嘟囔了幾句,仍守在龍妍兒身旁,而武巴也嘿嘿傻笑著,不動聲色將周圍人隔開,顯然不會因為有關系,就放松警惕。

  眼前這漢子,正是陳三的師弟,姓時名黑龍,傳聞是鼓上蚤時遷的后人,身手了得,腦子也靈活,開了景陽岡客棧,打起梁山遺風的名頭,算是當地江湖豪客。

  正因為他,景陽岡廟會這些年才發展起來。

  而聽到漕幫弟兄的低聲耳語,時黑龍的臉上也頗為吃驚。

  “諸位大俠,在下魯莽,對不住了。”

  時黑龍倒也不嘴硬,直接抱拳道歉。

  “好說。”

  沙里飛咧嘴一笑,應付了過去。

  誤會解開,事情自然也變得好辦。

  龍妍兒手掐法訣,放開幻術,漕幫的人和時黑龍手下兄弟,則安撫驚慌失措的百姓,并且將傷者抬走,送往醫館。

  時黑龍是大集召集者,明里暗里每年不少進項。

  若不妥當處理,這大集怕是再也開不起來。

  過了一會兒,混亂的集市終于散去。

  膽小的百姓們,早就攜老扶幼,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而膽大的,還有不少江湖藝人,則墊著腳尖,留下看熱鬧。

  “都散了散了,別給老子胡說八道!”

  時黑龍瞪著眼睛對周圍說道:“什么虎妖,多半是山上哪里跑來的老虎,諸位放心,老子這就上山割了虎鞭下酒,衙門可是說了,妖言惑眾,秋后問斬!”

  他這一番話,連哄帶嚇,總算將看熱鬧的人驅散。

  畢竟,真要弄得滿城風雨,即便他也吃不消。

  做完這些,時黑龍便立刻轉身往客棧走去。

  受傷的獵戶還在里面,得先問清楚怎么回事。

  沙里飛打了個眼色,幾人也跟在后面。

  一來有些好奇,二來也想順道看看,能否接單生意。

  時黑龍看到,心中微動,并未阻止。

  這景陽岡客棧的布置,顯然下了些功夫。

  大堂懸著褪色虎頭酒旗,榆木柜臺旁斜插武松打虎故事的桃木雕屏風,粗陶碗摞成塔狀,壓著《水滸》戲文拓紙,很有主題客棧的味道。

  然而,畢竟年代久遠。

  火塘上吊著的銅壺已被熏黑,焦香酒氣混著松脂味。

  梁柱上釘滿獵戶寄存的皮毛,墻角熟銅哨棒復制品結滿蛛網,就連斑駁墻面上貼著的“三碗不過岡”黃紙,字跡也被油煙氣洇得模糊發暈。

  幾名獵戶已經過簡單包扎,坐在大堂條凳上。

  個個臉色慘白,正喝著酒壓驚。

  “東家!”

  看到時黑龍進來,全都連忙起身。

  景陽岡客棧,以烈酒和上好的野味聞名。

  若只靠別人送,難免有些供不應求,因此時黑龍專門雇了幾個獵人,常年行走山野,幫客棧供應野味。

  “別客套,都坐著,到底怎么回事?”

  時黑龍拉過條凳坐下,面色凝重詢問。

  “東家,可嚇死我們了…”

  獵戶老張頭哆嗦著灌下黃酒,酒沫子順著胡子往下滴:

  “我們在山里待了一晚,清晨那會兒,林子里靜得瘆人,連個鳥叫都沒有。二愣子非說瞅見頭瘸腿鹿,俺們跟著血點子追到老松坡,突然聞著股子腥甜味…”

  時黑龍眉頭一皺,“甜味…畜生不是臭的嗎?”

  “是真的!”

  老張頭連忙解釋:“就像…就像三伏天爛透的桃子,混著廟里供香的味兒!”

  旁邊沙里飛聽到,頓時眼睛微瞇。

  而其他獵戶,也七嘴八舌說了起來。

  “那畜牲是從樹影子里滲出來的…”

  “對,青天白日啊,它眼珠子是綠的,瞅人像用冰碴子刮骨頭。”

  “你們為何說是虎妖?”

  “三娃子放箭,箭桿子離弦就碎成木渣渣,它呼出的氣把俺們皮襖凍硬了,一跑嘩啦嘩啦響”

  “山里起了霧,逃到亂葬崗,石碑后忽然轉出個穿壽衣的老倌,臉抹得煞白沖俺們樂,可那笑聲…分明是虎嘯!”

  聽著眾人的話,時黑龍也心中發毛。

  這幾個獵戶他知道,都是從小在山里跑的主,難免見些稀奇古怪的事,能把他們嚇成這樣,絕對不簡單。

  想到這兒,時黑龍小心問道:“你們不是犯了啥忌諱吧?”

  老張頭聞言苦著臉道:“東家,咱兄弟都是老手,怎會亂來。”

  “上山前就燒了香,說話都顧忌著,什么該動,什么不該打,都記在心里…”

  說著,臉色忽然一變,“不會是那件事吧。”

  “干了什么,利索點說!”

  時黑龍圓眼一瞪,沉聲訓斥。

  獵戶老張頭看了看其他人,搖頭道:“山上的武松廟年久失修,已經有些荒了,我們簡單收拾一下,山娃子又許了個愿,說想打幾頭老虎。”

  時黑龍臉一沉,“倒成我的不是了?”

  景陽岡大半的名頭,都來自“武松打虎”。

  客棧內的虎肉,自然是頭牌。

  時黑龍也特意提高價碼,獵到老虎賞錢翻倍。

  “東家莫怪。”

  幾名獵戶連忙告罪。

  時黑龍倒也沒真的生氣,而是沉思了一下,又扭頭看向旁邊的沙里飛,心中一動,恭敬拱手道:“諸位大俠,怠慢了。”

  “十二元辰的大名,在下也有所聽聞,可否…”

  “當然可以。”

  沙里飛微微一笑,“就是咱們的酬金有些貴。”

  時黑龍拍著胸脯道:“貴不算啥,只要諸位能除了此患,在下定不會虧待,諸位盡管報價。”

  “豪氣!”

  沙里飛豎了個大拇指,“鄂州幫人辦事,酬金三萬兩,如今我們的行情自然不止這些,但既然是陳三師弟,就按這個算吧。”

  此言一出,周圍頓時嘩然。

  “三萬兩!”

  “真是獅子大開口,不如去搶!”

  “請陽谷縣的柳真人,三千兩也夠了!”

  聽著這些人的牢騷,沙里飛微微一笑,也不解釋。

  時黑龍方才認出蠱術,卻還敢單槍匹馬對付龍妍兒。

  雖說誤會解開,但也要試探一番。

  若對方一口答應,那此人肯定有問題!

  什么虎妖害人,也可能是個陷阱…

  “都閉嘴!”

  時黑龍臉色難看,狠狠瞪了跟來的漕幫弟子一眼,這才抱拳道:“諸位,對不住,此事時某自己處理。”

  聽著這話,沙里飛徹底確認。

  此人就是個棒槌,知道一些玄門的事,但卻了解不多。

  以十二元辰如今的名頭,三萬兩銀子真不貴。

  當然,這是整個團隊共同的酬勞,若他們幾個順手辦了,肯定便宜一些,但也是這些江湖中人接受不了的價格。

  想到這兒,沙里飛就準備帶人離開。

  他們要么義務除妖,要么按照行情來。

  總之,不能隨意接活,壞了十二元辰的身份。

  這便是人心。

  要的便宜了,反倒會被人輕視。

  至于虎妖,也好解決。

  張秋鎮有城隍廟,附近少不了玄門中人。

  只要上報,自然有人處理。

  但就在這時,之前一直沉默的趙驢子,忽然拽了拽他的衣服,上前一步開口道:“沙老哥是開玩笑的,此事我們辦,酬勞也好說,想要時掌柜客棧里的一件物事。”

  這里有寶!

  沙里飛一聽,頓時了然,也摸了摸大光頭,哈哈笑道:“那是,方才開玩笑的,既然認識陳三,什么酬勞不酬勞的,就算了。”

  趙驢子還是不會說話,所以他打了個補丁。

  果然,時黑龍聽到,頓時直搖頭,起身抬手道:“這是說的哪里話?”

  “也不打聽一下,時某豈是那種小氣之人,店里有什么盡管拿!”

  說實話,他也不是傻子。

  沙里飛二人這模樣,分明是發現了什么。

  但他既不是玄門中人,也實在不想上報城隍廟。

  畢竟人言可畏,即便捉了妖,景陽岡的生意怕是也黃了。

  只能自己處理,隨后對外說是謠言。

  而且他也很好奇,店里究竟有什么東西,能讓這些人看上眼。

  “好!”

  沙里飛一口答應,隨后看向趙驢子。

  而趙驢子也不著急,在眾人的目光下,大堂里走了幾圈,又跑到后廚,抱出一只肥碩的貍花貓。

  時黑龍一愣,“諸位相中了這只貓?”

  他有些奇怪,為了驅趕老鼠,客棧中養了好幾只貓。

  這只最懶,老鼠都不抓,還喜歡跑到后廚偷吃。

  若非從小養到大,早就扔了出去。

  趙驢子仍然不說話,抱著貍花貓在大堂內走了幾步,忽然兩腿發力,跳上桌子騰空而起,并且將手中貍花貓向上一拋。

  “喵!”

  貍花貓被直接扔上房梁,但落定后卻沒亂動,而是渾身炸毛,背部弓起,對著房梁角落不停尖叫,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

  而趙驢子,也如猿猴般竄上房梁,從懷中抽出一根紅繩,雙手翻飛,快若光影,將一件物事捆得結結實實,隨后才跳了下來。

  眾人一看,卻是盞老舊的銅燭臺。

  時黑龍滿臉詫異,“這…誰把燭臺放到了房梁上?”

  顯然,他也不知道房梁上有此物,心中好奇,忍不住開口問道:“諸位,時某我說話算話,但就是想多嘴問一句,這是啥寶貝?”

  看著趙驢子的動作,他已猜出這是個憋寶人,難免心癢癢。

  “這是墓里的‘長明燈’。”

  趙驢子瞥了一眼,“有什么用?跟你說了也不懂,你也用不上,但有人把這東西放在梁上,是想咒你。”

  “晚上睡覺時,有沒有夢到什么東西?”

  此話一出,包括時黑龍在內的幾人,頓時面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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