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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1 天殿黃昏(下)

  黑色云霧入侵四方、吞沒了所有,也帶來了極致的黑暗。

  濃霧不斷滲透進入陸燃的水流鎧甲,又試圖鉆進他的肉身,攪亂他體內的神力。

  “呼”陸燃極力催動著凈化之法,手中的霞光刀愈發璀璨。

  “呼啦啦”衣袍飄蕩的聲音由遠及近。

  忽有一道黑影襲來,巧妙的融入黑云之中,速度快得令人發指!

  陸燃腳下突然噴射出濃濃仙霧,身影猛地向前竄去。

  仙蹄,開!

  融為一體的技法邪識、狼感,火力全開!

  邪敏狼敏,統統拉滿!

  陸燃在閃躲敵人的進攻,也在施展自己的神兵領域,所過之處,霞光刀于半空中留下了一條極細、極度明亮的光線。

  “嗖!”又一道黑影襲來,伴著長槍戳刺的破空聲響。

  聽得人心驚肉跳!

  陸燃反應奇快,腳底墊上一層風浪,腳下又一股仙霧噴射、猛地調轉方向,朝著左前方繼續前沖。

  然而僅僅前沖不到二十米,陸燃只覺正前方極速刺來一個巨大的槍尖。

  先出虎穴,又入狼窩!

  在神法·仙蹄的加持下,陸燃前沖20米需要多久?

  電光火石!

  就是在這么短的時間里,正前方的已然有槍尖戳刺了。

  獄內,邪槍帝無處不在!

  每一縷黑色云霧都是邪槍帝,每一縷又都不是。

  黑云不散,槍帝不亡。

  陸燃很清楚這一點。

  他與閻丑切磋,在槍獄內訓練了不知多久,從最開始的瞬移逃離,到后來的瘋狂施法、極盡畢生所學,于其中艱難穿梭。

  危機,是由兩個字組成的。

  陸燃知道,這一座直徑十公里的邪云槍獄,可能是自己的埋骨之地,但也可以是邪槍帝的葬身之所!

  陸燃左腳重重一踏,朝著右前方調轉方向,仙蹄突然提速。

  似掛擋一般,從海品提升至天品。

  卻又在下一刻速度驟降,從天品直墜江品!

  斜上方刺來的兩桿黑霧長槍,完全融入黑云之中,就連陸燃都看不見。

  畢竟長槍也是由黑霧組成的,陸燃能看穿迷霧,自然也會看穿一桿桿黑云長槍。

  唯有隨處浮現的邪槍帝邪塑,是陸燃能見到的身影輪廓。

  “叮!”

  “叮!!”兩桿長槍構成了一個“X”字形,在速度驟降的人族身前交錯而過。

  陸燃又一次提速,在兩只巨型槍頭下方的空隙中疾馳而過。

  燃門刀法第一式·問月!

  不要一味地去追求速度。

  這世上也沒有絕對的速度,山外永遠有山,尤其是當你的敵人無比強大時,你的最極限也許只是對方的下限。

  速度沒有極致,但是節奏,可以去追求極致!

  濃濃黑霧中,那一道極細、極為璀璨刺眼的光線,速度驟然加快。

  “哦?”邪云槍獄中,傳來了一道詫異的聲音。

  邪槍帝的確有些意外。

  在領域內,他有著碾壓級別的速度,又因為領域特性,致使邪槍帝無處不在,客觀上達到了“瞬移”的效果。

  可是那名人族青年,硬是在重重圍剿中前行!

  左突右進、時快時慢。

  上下飄舞、原地閃爍。

  那一條極細又極度明亮的線條,蘊含著無比恐怖的能量,曲折蔓延、蓄勢待發!

  這樣的一幕,是邪槍帝沒有預料到的。

  他已經意識到,人族青年要干什么了。

  按理來說,陸燃就應該閃爍逃離,區區十公里的范圍,一次瞬移便足以破局。

  讓邪槍帝的終極大招化作無用功。

  但是陸燃沒有!

  他拎著那把霞光刀,在極致漆黑的槍獄中穿梭了起來。

  即便被槍尖碰到一下,就是粉身碎骨的結局,他依舊跑了起來。

  他說,

  他有自己的烏江。

  按理來說,邪槍帝意識到陸燃要做什么之后,也該立即停下施法,讓陸燃做的一切變成無用功。

  但是邪槍帝也沒有停下!

  而是極速殺向陸燃,召喚著數不盡的黑霧長槍,攻勢更加迅猛。

  勢必要在人族沖出領域之前,徹底將其滅殺。

  這是很有趣的一幕。

  兩個世間頂級的戰士,都做出了不理智的決策,卻又好像很符合一人一邪神的底色。

  陸燃為什么不肯瞬移逃避?

  邪槍帝為什么不肯收回領域?

  那位自刎烏江的王者.為什么不肯過江?

  “唰!!”

  漆黑云霧中,陸燃驟然原地閃爍。

  頃刻間,一道龐大的黑影執槍穿透了渺小的人族,足以見其速度之快。

  陸燃出現的一瞬間,霞光刀刀尖點在極度璀璨的細線末端,又一次續上了神兵領域。

  人影過,槍交錯。

  無數黑霧長槍自四面八方襲來,槍尖精準點在一起,槍桿像是挺拔堅硬的花葉,組成了一朵綻放的花。

  渺小人族徑直向上竄去,凌空狠狠一踏,倒飛開來.

  “人族!你以為,你真能殺的出去?”威嚴滿滿的聲音赫然響起,一道龐大身影融在黑云中,攔在了渺小生靈的行動路徑上。

  “鏘鏘鏘鏘”

  “咚咚咚咚.”回應邪槍帝的,是突兀響起的鑼鼓聲。

  一人一邪神,共同上了武生一派的戲臺。

  陸燃展現著特訓的成果,也拿出了壓箱底的招式,倒飛著看向后方邪塑,在他的視野中,邪塑的動作速率驟降。

  他一雙眼瞳森冷,聲音冰寒刺骨,用同樣的語句回應:

  “你以為,你能攔得住我?”

  兩道聲音從槍獄中先后傳出,聽得槍圣神山一片死寂,也讓燃門陣營一片肅穆。

  似乎,霧中的兩位帝王,就要到見分曉的時刻了?

  姜如憶緊緊抿著唇,看著連黑霧都遮掩不住光芒的霞光線條。

  那是極致漆黑的領域內,唯一的光芒。

  她知道,那也是陸燃的行動軌跡。

  歪歪扭扭霞光細線,令她觸目驚心,很難想象域內青年是怎樣的九死一生!

  霞光線條的每一次彎折,都代表著他經歷的一次生死。

  姜如憶陪伴陸燃奮斗至今,鮮少怨過他。

  不過短短幾年的時間,二人卻經歷了太多的生離,他也一次次踏上戰場,讓她滿心擔憂。

  那一張永遠高冷的容顏下,藏著一顆被不斷折磨的道心。

  陸燃一日不功成,她就要受一日的摧殘折磨,姜如憶始終不能習慣,卻早已學會了默默忍受、獨自消化所有。

  可是這一次,姜如憶是真的有些怨了。

  那明亮的線條,真的彎折了太多太多次.

  今日這一戰,陸燃在生死一線間來回徘徊的次數,甚至超過了過往征戰歲月的總和。

  姜如憶的那一顆道心,就快繃不住了。

  燃門夫人的情緒,自然影響了周圍的氛圍,眾將士無比緊張,也噤若寒蟬。

  唯有喬元夕的指尖上,傳來了一道輕輕地嘆息聲。

  “呵”喬婉君負手而立,望著被黑云吞噬的萬米區域,看著其中掙扎的細細線條。

  她倒是能夠理解,這樣的一幕為何發生。

  這的確是一場生死斗。

  但也極其特殊,此戰的基礎,是建立在雙方的尊嚴與榮耀之上的。

  尊嚴二字可能都不太準確,而應該再拔高一個層級——驕傲。

  恍惚間,喬婉君仿佛見到了當年的自己。

  在那一片黑暗的世界里,不斷掙扎著、四處亂撞的可憐蟲。

  兒子比自己強多了。

  他已經快沖到領域邊緣,就快殺出來了.

  “誒呀!要出來了呀!”一道驚呼聲傳來。

  “好!”斯仙仙又驚又喜,眼看著那一道明亮線條不斷奔向領域邊緣,且是驟然加速。

  邪云槍獄內,陸燃面對著迎面刺來的長槍,縱身一躍、踏上槍桿,斜斜飛刺邪槍帝身側。

  鋪天蓋地的黑金帝袍,如若滔天巨浪。

  在武生一派的鑼鼓聲中,陸燃眼中的驚濤駭浪,起起伏伏間,又是那樣的緩慢。

  渺小的人族越過了槍頭與槍桿,竟然貼著邪槍帝的帝袍、踏浪而行。

  一連三次提速!

  一次比一次快,將邪塑與黑浪遠遠甩在身后。

  陸燃旋轉著前刺,手中霞光刀在黑霧之中,勾勒出了一條美麗的螺旋紋。

  成功近在咫尺!

  驀地,他眼眸一凝。

  旋轉飛刺之際,有那么一個瞬間,他見到了后方巨大的邪塑輪廓。

  邪槍帝站在原地,沒再行動了。

  他微微垂首,看著身側劃過的璀璨線條,石手緩緩探去,手掌虛托,像是在感受其中蘊含的恐怖能量。

  那已然合上的雙目,又像是在細細感受著槍獄內的一切,“目送”人族青年離去。

  勝負之于邪槍帝而言,似乎已經見了分曉?

  下一瞬,人族青年斜沖天際,倒飛出了二十里邪云槍獄,屹立于高天之上。

  陸燃沉默著,垂首望去。

  漆黑槍獄中的龐大邪塑,顯得那樣平靜,虛托線條的手掌,探出一根修長的手指,輕輕撥了撥那明亮刺眼的光線。

  “噗!!”

  那一條霞光線,是萬千霞光被凝縮到極致后的形態。

  如今兇猛迸濺開來!

  一汪寬闊的霞光洪流赫然撐開,吞沒了濃濃黑云,驅散了極致的漆黑,將第三重天徹底點亮。

  邪云槍獄內的每一縷黑霧,都不是邪槍帝。

  黑云不散盡,槍帝不敗亡。

  而當霞光洪流吞沒所有時,每一縷黑霧.

  都是邪槍帝!

  “轟隆隆!”

  熾熱的光焰迸濺在邪塑上,聲音驚天動地。

  邪槍帝倒飛了出去,胸膛、腰腹處破碎不堪,稀碎的石子灑了一地。

  而隨著邪云槍獄被霞光洪流吞沒、無盡黑云被徹底焚燼,邪槍帝石軀上也瘋狂爬出著碎紋。

  密密麻麻,觸目驚心。

  甚至會讓人覺得,隨著他落在霧海中,整具石塑身軀會徹底碎裂。

  陸燃一手遮在臉前,遮擋著刺眼的光芒,又忍不住瞇著眼睛透過指縫,望著那倒飛的邪塑。

  “咚”的一聲悶響,似塵埃落定。

  邪塑重重砸落霧海中,右臂與右腿轟然碎裂,數不盡的碎石四處迸濺著。

  昔日里尊貴的帝王,如今變成這副凄慘模樣,即便是敵人見到,恐怕也會心生酸楚、暗暗唏噓吧。

  龐大的石軀,緩緩停下了滑行。

  天地間一片沉寂,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

  “呼啦啦”

  世間萬物仿佛都被定格了,唯有一件巨大的衣袍遠遠飛來,直撲昔日主人。

  帝袍快炸了!

  當它被卑鄙的人族宵小傳送走時,戰斗剛剛開始。

  而當它拼了命的飛回來時,一切都晚了。

  “嗡!!”帝袍急速逼近著,卻又立即反應過來,竭力減緩著一身的能量波動。

  那一尊幾近破碎的邪塑,再禁不起任何風吹雨打了。

  帝袍緩緩飄落,輕輕覆蓋在了主人身上,遮住了帝王殘破的身軀。

  “無妨。”邪槍帝隨口應著,也不知帝袍和主人傳音說了什么。

  而邪槍帝一開口,又引得嘴唇破裂、稀碎石子簌簌墜落。

  帝袍緊緊裹住了整座石塑,邪槍帝則是抬眼看向天際,見到了一名渺小的人族。

  “扶,孤,起來。”

  帝袍只想讓主人躺在這,等鬼月狐過來施法救治,可它不敢忤逆主人的命令,只好小心翼翼地裹著邪塑飛起。

  邪槍帝微微抬起下巴,破碎的臉上依舊滿是高傲,俯視著渺小的人族青年。

  陸燃沉默許久,還是輕聲道:“你早該收回邪云槍獄,或是遠離那條霞光線。”

  “呵。”邪槍帝灑脫一笑,抬眼遙望遠方。

  陸燃扭頭望去,無論是神山上的神魔,還是燃門眾將士都默默地望著這邊。

  一張張石臉上,充斥著悲傷的、肅穆的,或是復雜的表情。

  閻丑。

  “少主?”閻丑石塑穿梭而來,站在陸燃側下方,面露探尋之意。

  “酒。”陸燃稍稍揚首,示意著邪槍帝的方向。

  閻丑當即聽令,從腰后拿出黑云紋葫蘆,丟了過去。

  “哈哈!”邪槍帝忽然一聲大笑,“你,倒是懂孤的心意。”

  帝袍尾擺迅速卷住了寶葫蘆,送向主人的嘴邊。

  “咕嘟,咕嘟”

  邪槍帝仰頭豪飲著。

  石臉上碎紋越來越多,石質皮膚塊塊剝落,直至.

  “嘩啦啦!”

  帝袍懷中一空,偌大的石塑轟然破碎。

  徒留一只黑云紋葫蘆懸在空中,向下流淌著清澈的神力酒水。

  “嗚”

  遙遙神山之巔,傳來了一道哀傷的狐鳴聲。

  如泣如訴。

  回蕩在一片昏暗的天地間。

  ——《卷五·天殿黃昏·卷終》

  今日一更,明日開新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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