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嘟,咕嘟”
敬仙殿內,陸燃拾著熾鳳紋葫蘆仰頭大灌。
身前,是一群朝向仙羊石塑虔誠跪拜的信徒。
在場眾人綁定的神塑、邪塑各不相同,但他們有一個共同的身份——仙羊信徒!
他們都可以咩咩叫,也配備上了無比強大的神法·仙蹄,可以極速穿梭,放肆地切入切出戰場。
“咕嘟,咕嘟”陸燃依舊仰頭喝著神力。
新加入燃門的將士,多是陸燃的同齡人,實力普遍低于山界內的燃門將士。
但這些人有了仙羊神法,便有了巨大的優勢!
許是因為大灌特灌的緣故,陸燃心潮澎湃,對于再次入山,他的心中早已不再抵觸,更多的是期待。
征服那座山!
登上那片云海!
去見這世界的真實模樣。
踏碎些魔,剁碎些神.
“唔。”陸燃用手背抹了抹嘴,將熾鳳紋葫蘆向前探去。
連同眾人,帶著大包小裹,統統吸入寶葫蘆中。
片刻過后,敬仙殿內空空蕩蕩,僅剩陸燃一人。
“仙羊大人。”陸燃將葫蘆負在腰后,雙手合十,“弟子準備好了。”
這一次,仙羊不再耗費本源能量創造宏偉的神墟了。
陸燃也已經知曉,擊碎神墟大門,看似是一項殘酷的挑戰,實則是天大的福利。
走好自己的路。低沉的話語聲中,帶著一絲叮囑的意味。
“是!”陸燃欠身施禮。
敬仙殿內飄起了白霧,霧氣最濃處,霧團的光芒愈發刺眼。
“呼”一陣風兒吹過,樹木枝條搖曳作響。
陸燃緩緩抬起頭。
前方是一處懸崖,目光放遠,是連綿起伏的無盡山巒。
他認得這里。
一年半之前,他殺進神墟大門之后,就是摔落在此處,在地上連連翻滾。
彼時,鄧玉湘關切地跑到他身旁,小心翼翼地扶起了他。
二人一同望著如血殘陽,暗暗失神。
“又回到最初的起點,記憶中你青澀的臉.”陸燃遙望遠山,喃喃著來自人間的歌謠。
此次路過人間,他不僅吃了羊肉串,也聽了不少新老歌曲,吃了好多精神食糧。
“轟隆隆!”
驚天動地的聲響驟然傳來,整個世界像是要崩塌了似的。
陸燃頓時臉色難看。
他急忙將邪法·邪識的品級調低,抬起頭,望向天空中翻騰的云海。
一群狗東西!
就讓你們多蹦跶幾天。
陸燃迅速打量四周,隨即召喚傳送鏡,一步便是云海崖。
“門主!”正修剪籬笆院墻的冷玄霜,轉眼望來,下意識開口問候。
而當她見到,陸燃穿著寬松白體恤、牛仔短褲、白色球鞋時,不禁有些晃神。
濃濃的少年感氣息撲面而來。
與專屬于海境強者的可怕威壓,雜糅在一起,矛盾極了。
“門門主。”榴火聞訊而來,也卡了一下。
在人間,再普通不過的衣裝,在圣靈山卻是難以見到。
陸燃就像是一個現代青年,誤入了古代封建之地,跨越千百年時光,見到了兩名古香古韻的侍女。
“家里一切都還好吧?”陸燃詢問道。
“一切安好。”
“武天帝一直沒有聯系崖內,想來是一切順利。”二人依次回應。
陸燃點了點頭,目光又落在冷玄霜身上,細細打量了片刻:“你好像有點不一樣?”
冷玄霜跪地垂首:“回門主,屬下在五天前,晉升江境巔峰了。”
“恭喜。”陸燃笑了笑,回憶道,“你上次晉級,好像是在四月上旬?”
冷玄霜感受到了重視,心頭泛起一絲暖意,只是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冰冷,依舊面無表情:“是的,門主。”
如今已至八月上旬,修煉速度算是中規中矩。
陸燃拿出寶葫蘆,看向另一個侍衛:“這么說,你也快了吧?”
榴火心頭一苦,低聲道:“屬下是在五月下旬晉級江境四段的。”
“哦,那你再加把勁兒。”陸燃隨手一抬,熾鳳紋葫蘆懸在空中,向外吐出了一個個包裹、一道道身影。
率先出來的是喬元夕。
還不等她觀瞧四周,就見到了兩只美麗的小姐姐。
尤其是那名穿著白裙的冷艷女子,看得喬元夕小嘴張成了o形:“哇!”
有些人,你真的不用看清全貌,就能意識到不對勁!
因為總有些人,好像與蕓蕓眾生不在一個圖層上 喬元夕不信邪地蹲下身,歪頭仰臉、打量著跪地垂首的冷玄霜。
哇喔!
這世上,真的有能跟如憶姐姐媲美的女子?
冷玄霜有點懵。
不清楚蹲在自己面前的女孩是誰,總之挺放肆的。
一道道人影出現,云海居小院顯得有些擁擠了。
“玄霜榴火。”姜如憶的聲音傳來,“這幾個包,拿屋里去,灰色的是給你們倆的。”
“是,夫人。”
“謝謝夫人。”二人立即回應,拿著包裹離開。
“元夕、田恬跟她們去,熟悉一下環境。”姜如憶一出現,便進入了女主人的角色,安排著眾人。
惡影護法和兩名影衛,被安排回去休息了。
鄧白小夫妻倆,帶著孩子,被安排去了夢魘居落腳,等待陸燃上門簽訂契約。
剩下的牛錚錚,陸燃直接開啟了一面傳送鏡,直抵山體內部的閉關室。
“你可不許對嘴喝啊!把葫蘆放地上就行,它很有經驗,幫了好多人了,需要突破的時候,跟它說一聲就行。”陸燃笑著開口,將葫蘆遞了過去。
“誒!謝謝門主!”牛錚錚連連點頭,捧起寶葫蘆,走進了落地鏡內。
短短一兩分鐘的工夫,小院內又空了下來。
姜如憶看向陸燃:“你去拜訪一下盧前輩吧。”
回崖的第一時間登門,自然能展現出極大的誠意。
“家里就麻煩你啦!”陸燃牽起未婚妻的手,在她白皙的手背上輕輕一印。
姜如憶面露淺淺笑意:“快去吧。”
陸燃身影一閃,再出現時,已經在崖內東北部的密林中,站在了一處獨門小院前。
此時,兩名穿著灰色、白色衣袍的老者,正在石桌前對弈。
“門主?”盧淵先是一怔,隨即緩緩站起身來。
那一雙渾濁的眼睛,緊緊盯著陸燃的臉,生怕在見到慚愧、遺憾等等表情。
“門主。”白雁回同樣起身,按照神兵劍的指引,朝著陸燃的方向開口問候。
“白長老,我和盧長老聊一聊。”陸燃走入院內。
“是,屬下告退。”白雁回沒有二話,執劍離去。
“呼”
海風吹過,吹亂著陸燃的短發,也吹亂著白發老者的心。
陸燃沒有賣關子,開口就是四個字:
“她們很好。”
盧淵靜靜佇立著,一只蒼老的手掌按在石桌上,手背上凸起的青筋,表明了老者的內心沒有表面上那般平靜。
“身體健康,生活富足。”陸燃來到桌前,將一張相片遞了過去。
盧淵的手指有一絲顫抖,小心翼翼的接過照片。
照片中,一個稍顯清瘦的老婆婆坐在沙發上,銀白發絲挽在腦后,幾道深深的皺紋從眼角處蔓延,卻顯得格外溫柔。
想來,是經歷的風霜太多,才會讓歲月刻下這深深的痕跡。
另有一名中年女子披著淡黃色的針織衫,嫻靜美好。
她站在沙發旁,陽光透過窗子灑在她的身上,讓她的笑容更加溫婉動人。
盧淵的身形忽然晃了晃。
恍惚間,他仿佛見到了兩名妻子。
一個是三十多年前,分別時候的妻子,一個是三十多年后的今天,白發蒼蒼的妻子。
“溫奶奶是一名彩玉信徒,身子骨很硬朗,精氣神很好”
“您的女兒盧硯存是一名天鸞信徒,現在是駐守魔窟的將士,是一位優秀的軍醫.”
陸燃坐在石桌對面,低聲細語著。
“她”盧淵忽然開口,顫聲道,“她叫什么?”
“盧硯存,硯臺的硯,留存的存。”
陸燃看向老者,卻是見到兩行清淚,奪眶而出。
年逾古稀的老者,天威浩蕩的強者,開天辟地的初代信徒,拋顱灑血的人族斗士。
每一種身份,似乎都與眼淚這一詞匯不匹配。
然而“盧硯存”三字出來.
盧淵徹底崩了。
如今的陸燃,已經知道了“硯存”二字的含義,是影二與溫奶奶聊天時,問出來的。
盧淵前輩喜好對弈,也好書法。
硯存,
便是他突然離去之后,依舊留在家里的、那個尚未寫完的硯臺。
陸燃還知道八個字,那是溫奶奶笑著說出口的,關于女兒名字的由來:
“睹物思人,筆墨尤溫。”
曾經的盧溫夫婦對女兒的名字爭論不休,遲遲定不下來。
自從盧淵失蹤后,溫蘭心看著丈夫留下的舊物,心中有了定論:
“那就叫她硯存吧”
溫蘭心,一個典型的東方女子,一切都是那樣的含蓄。
無論是悲傷還是思念,統統融在了一個名字里。
融在了一件普普通通的舊物中。
只是那八個字,陸燃不知道,該不該對盧淵前輩說。
怕他更傷心,更想念,也更崩潰。
怕盧前輩不管神明·塵影的威脅,執意重返人間。
“唉”陸燃深深嘆了口氣,望向籬笆院外的繁茂山林。
看著風兒吹過,輕輕搖晃的樹梢。
月初,求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