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八尊旱魃蘇生的同時,蓮花世界的幽冥之中,巨大的象征著生死的黑白巨蛇昂起了頭顱。
圣人的意志無法完全消滅,只能夠鎮壓,這一點對于周鐵衣也一樣。
生死帝君錨定的未來是當新的黃泉誕生,祂也會從其中獲得新生。
這個未來確實是發生了,而且祂也成功依托了周鐵戈的身體獲得新生,所以無論為了蓮花世界的穩定,還是自己的親哥,周鐵衣都不能夠毀滅象征著蓮花世界幽冥的生死巨蛇。
而當周鐵衣的身軀被大夏皇帝奪取,黑白巨蛇也在進行拉鋸。
“如果他成圣了,可不會像我弟弟一樣,說不定到時候你我連肉身都不會有,我倒是無所謂,就是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了。”
周鐵衣語氣輕松,白色的蛇頭帶著戲謔地笑聲。
黑色的蛇頭則是冷冰冰地看向一切事物的發展,其實不用周鐵戈激將,作為神尊,祂看得清天下局勢的發展,祂知道自己能夠在接下來局勢中發揮什么樣的作用,祂只是在計算利益得失罷了。
很顯然,有周鐵戈的牽制,就算祂投靠大夏皇帝,能夠發揮出的作用也有限,同時大夏皇帝能夠給與祂的,周鐵衣同樣能夠給與。
同樣的利益結果,一邊的成功率更高,對于理智的神尊而言,祂們當然知道該怎么選擇。
那黑色的蛇頭用只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音說道,“如果我同意出手,祂不能夠永世鎮壓我,必須要放我離開。”
生死帝君顯然在漫天要價,就差提出周鐵衣這邊必須幫祂成圣這個要求了。
周鐵戈笑了笑,“一半。”
漫天要價,坐地還錢,周鐵戈覺得自己給出的這個價很現實。
“什么意思?”
“放你離開一半的時間,畢竟另外一半的時間是屬于我的!”
生死帝君沉默了一會兒,“我同意了,以后我掌管黑夜的幽冥,你掌管白晝的幽冥。”
兩人定下神祇的契約。
下一瞬間周鐵戈不再壓制生死帝君,同時生死帝君開放更多權柄給周鐵戈。
歷史的長河開始涌起洪波,一個個未來的景象浮現。
此時所有人才發現,周鐵衣留下的后手是什么。
作為堪比圣人的存在,作為已經錨定過一次歷史的神尊,作為接受了炎人氏全部傳承的人族始祖。
周鐵衣在登臨蓮花世界亞圣之位的時候就一直在準備,在更早之前他就已經有相應的計劃。
所有人都知道周鐵衣看重自己的哥哥,也知道周鐵戈是生死帝君的載體。
但是有生死帝君的牽制,有周鐵衣的圣道光輝在前,所有人都下意識忽略了周鐵戈的重要性,至少沒人想過,周鐵衣如果再一次跌落圣位,他會錨定一個怎樣的未來!
所以這一次跌落圣位,雖然不像是當初降臨大夏一樣,當初周鐵衣已經經歷了未來,所以對于萬年的時光他沒有一點困惑。
這一次周鐵衣看不見那么長遠的未來,但是他的布置至少可以看見二三十年后的未來!
混沌不明的億萬眾生的命運長河之中,能夠看到明凈的佛光從西方而來,有師徒一行五人,從南方而去,越過千山萬水,一路上修橋建廟。
那廟名為城隍,左供太行陰庭,右供幽冥佛主,至于那中間的城隍之像,隱隱約約已經化為了周鐵戈的模樣。
城隍乃是生死之君,也是陽世陰神,正符合生死帝君與周鐵戈的契約,以后陽世魂魄,先經由城隍審判,再運往幽冥,為善者,入太行陰庭享受陰壽,為惡者,入幽冥佛國施加刑法,善惡有報,再入黃泉尋求來世。
生與死的規則進一步完善,就像生死帝君第一次誕生之時,將陽世和幽冥徹底分割所作出的巨大貢獻一樣。
只不過當時生死帝君雖然分割了陽世和幽冥的界限,但同時也削弱了陽世和幽冥的聯系,以至于眾生進入黃泉尋求來世的機會渺茫,只有那些修行者才會有很高的機會。
但現在,通過城隍這位生死之君,幽冥和陽世再次加深了聯系,這種聯系是有序的,而不像是太古時代一樣無序,同時這種聯系也讓輪回轉世變得更加輕松,此世的人擁有更多的機會尋求來世,而不是徹底回歸天地本源之中。
文明的傳承不再僅僅只是通過血脈,普通人同樣有機會可以繼承前世的宿慧,這讓人族本身完成了質的飛躍。
這巨大的命運波動,讓未來的聲音忽然之間響徹整個天地。
“禮贊承天秉地司民護國升福明靈帝君,無量威德,總管十方幽冥,無量慈悲,護佑眾生輪回。”
一聲聲祝禱之聲從未來傳來,清晰可聞,這是周鐵戈的神號,城隍乃是城中之君,無論天下如何變化,只要幽冥和陽世的規則不變,他都將坐擁整個天下的信仰香火。
人道之火從命運長河中燃起,每個人都在混沌的河水之中綻放出螢火般的光輝,這光輝匯聚成為一條清晰的路徑,在無數未來的混沌選擇之中,抵達那圣人期盼的大世。
天下人人皆可為士。
圣道光輝從未來延伸到此處,沒有了周鐵衣的壓制,生死帝君也全力調動屬于自己的力量,打通過去的圣道光輝。
圣人,過去在,未來在,現在自然同樣在。
一座虛幻的圣道之橋在生死巨蛇身下浮現,大夏皇帝能夠借助周鐵衣登臨圣位,完成自我的妥協之后,周鐵戈和生死帝君同樣能夠登臨圣位。
周鐵戈和生死帝君互為依存,生死帝君損道賦予周鐵戈權柄,而周鐵戈擴張這份權柄反補給生死帝君。
只不過兩者的關系是平等和共生,并不是萬年前那種一方為主導,一方為附屬。
“該死!”
三十三天之上,感受到命運變化,大夏皇帝的臉色第一次出現巨大的變化,原來周鐵衣口中的佛法南渡是這個意思!
他們都被周鐵衣騙了,將注意力放在佛法之上,卻忘了這佛法一路上的目的不是成就佛法,而是成就一位陽世的幽冥帝君!
但此時生死帝君和周鐵戈的配合是如此完美無瑕,無論是佛教,佛家,蓮花世界,幽冥眾神都已經有無數眾生看到了那清晰的未來,再加上生死帝君本身的位格,這個未來的點已經確定,兩者成圣幾乎不可阻擋。
不能阻擋,但并不是意味著不能夠延后。
大夏皇帝手中浮現一枚玉璽,這玉璽神威無量,蘊含整個大夏的意志。
“朕乃天地之主,爾等成圣之時,乃是佛法南傳之日!”
他當機立斷,幫助周鐵戈和生死帝君錨定屬于祂們的成圣之日,如果沒有大夏皇帝的錨定,周鐵戈和生死帝君完全可以借用圣人混沌的概念,先成圣,后完成佛法南渡,就像是佛教的大宏愿之法一樣。
但這樣顯然會讓現在的局勢徹底脫離大夏皇帝的掌控,他能夠接受二三十年后和一位圣人對抗,那樣他至少有二三十年的準備時間。
但如果現在讓周鐵戈成圣,大夏皇帝相信周鐵戈寧愿舍棄圣位,也要拉著他從圣位上跌落。
這明晃晃的天機通過大夏皇帝,讓天下間每個人族都能夠知曉,通過生死帝君,讓幽冥之中每位鬼神也都能夠知曉,這是眾生共同錨定的未來,三十年后佛法南傳,城隍登圣!
“臥槽,原來這就是天下大勢,圣人居然是這么來的。”
于洪是親身經歷了整個佛法南渡的前期布置,他也只是以為天尊想要玩一手神佛融合,目的是將西方佛教拉攏進入蓮花世界的體系,最終成就三十三天構想。
但沒想到天尊不是在謀劃天,而是在謀劃地!
而且他的謀劃一經發動,就成為敵人也不得不認同的未來,不然結果就會更加糟糕,讓城隍帝君提前登圣!
圣道之橋上,周鐵戈和生死帝君的身影開始變淡。
如果有人能夠預見真正的未來,那么在預見的瞬間,他們就會被傳送到相應的未來時間點。
這是周鐵衣之前對于這個世界強觀察者效應的一種猜想。
而現在周鐵戈和生死帝君幫他驗證了這種猜想。
佛法南傳,城隍登圣。
這是天下眾生共同預見的未來,包括周鐵戈自己,所以在觀察到這個未來的同時,他就需要坍縮到相應的時間點去確定這個未來,就像當初周鐵衣坍縮,從而確定了人族大興萬年一樣!
不過在離開之前,那環繞的生死巨蟒揚起頭,發出一聲嘶吼,于是生死規則開始轉化,一位已經死亡之人強行被復蘇,這是真正的復蘇!
猿通手中得到的李劍湖的尸體,那被太陰之力禁錮的身軀之內,原本破開的胸口大洞在瞬間愈合,肌肉血液重組,心臟開始跳動,讓原本已經死亡之人重新回歸。
寒冰之中,李劍湖猛然睜開眼睛,圣力在他身體之中蓬勃升騰,重構他每一處身體結構,鄧振全遺留的儒家一品立德之力也開始重新煥發生機,讓他手中的帝吼劍綻放出絕世神光!
這神光上通三十三天,下貫幽冥大地,以至于圣道之橋上的大夏皇帝都微微瞇眼,難以直視,他此刻的心情卻不斷下沉。
他當初殺死李劍湖之后,之所以將李劍湖的尸體帶走,就是怕周鐵衣想辦法復活李劍湖。
以周鐵衣的能力,就算是將尸體挫骨揚灰,就算是魂飛魄散,他也能夠從冥河之中找尋一塊塊魂魄的碎片然后拼接起來。
只有手握尸體,說不定在周鐵衣施展復活之術的時候還能夠阻撓一二。
事實也確實如同他所料,新的生死帝君繼位,當掌握生死權柄的圣人讓一個人復生,那除非徹底抹消這個人在歷史中的痕跡,不然對于生死帝君而言,只是將人從死亡的概念中解脫出來,這雖然比吃飯喝水難一些,但也難不到哪里去。
李劍湖蘇醒的一瞬間,他就明白自己此時的職責。
旱魃是超越生死的怪物,所以理應生死帝君來約束懲罰,而現在生死帝君暫時無法繼位,所以就讓他代行這個權柄,這就是天命!
別人或許無法處理旱魃,但是他手中的帝吼劍就是為了封印旱魃而生,這就是絕世神兵出世完善自身的大勢!
所以當天命和大勢出現,即使是圣人也無法更改。
大夏皇帝用恨不得擇人而噬的目光看向李劍湖,而如今的李劍湖也能夠感受到大夏皇帝的目光,他已經明曉了天命和大勢,所以此時內心沒有一點猶豫和彷徨,“看來就算你有千般算計,但也敵不過真正的天命!”
事實總是最為傷人,這一點對于即將成圣的大夏皇帝也一樣。
而更加讓他恐懼的是,他已經模模糊糊感知到所謂的天命!
他恍惚之間見到了周鐵衣,他和周鐵衣之間出現一張棋盤,這張棋盤之中天下眾生皆為棋子,一枚枚棋子已經逐步落下,星羅遍布整個棋盤,然后那看似重要又不重要的棋盤中心,一枚名叫圣人的棋子早已經落下。
只不過這枚圣人不是周鐵衣,而是周鐵戈。
他隱約能夠聽到周鐵衣的戲謔笑聲,“王車互換,看來成圣的不是我,也不是你,這棋盤中心最吸引人的地方,但卻并非最重要的地方,不是嗎?”
大夏皇帝默然,當初周鐵衣和大明宮主那局棋早就人盡皆知,而后他也研究過那局棋,從棋局本身來看,周鐵衣那盤棋并不高明,甚至到了中期就已經看見結局,他贏不了。
不過所有人其實都在思考那第一手天元之位,很多人都認為這是圣人的氣魄所致,但現在看來大相徑庭。
在一個一開始就注定贏不了的局中,如何讓對手一步步走入棋局,深陷其中,代入其位最重要,他贏不了,但是對手也贏不了。
大夏皇帝其實已經能夠模模糊糊感受到最后棋局的結尾,只不過他現在不敢看那個結尾,仍然在棋局之中尋找一線生機,不然當他看到那結果的時候,一切都結束了,他還有棋可以下,不過拿起棋子的同時卻舉棋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