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7章 已有二百八十年矣

“看來祂終究和我們不是一路的！”

雷祭司冷哼一聲。

剛剛如果周魚龍和天后在十二重樓牌上大打出手，他們荒古九神神系絕大多數都會出手幫忙，這才是真正從內部撕裂大夏的良機，從上到下，從諸子百家不同的態度，從物質生活到精神認知，周鐵衣的五仙之道都能夠徹底撕開如今大夏盛世的皮囊。

這次的機會遠比當初幻祭司策劃的兵冢之亂要好得多，甚至不客氣地說，兵冢之亂就算成功了，也不過只是一次暴亂，能夠重創大夏，但是絕對不可能從方方面面撕裂大夏。

但是周鐵衣卻能夠用不到一年時間的積累，在大夏無數聰明人眼皮底下，借由改革之名，將一個個矛盾挑出，埋下神祇復蘇的種子，站在較為中立的九神眷屬眼中，這位遠古最神秘的炎黃尊者當之無愧是最古老的日月凌空者。

這份精妙的算計還隱藏在為天下萬民謀福祉之中，就算幻祭司與之相比，也不過是小嬰兒拿著大刀在鬧市嚇唬路人罷了。

可以，最后這一步，周魚龍沒有與天后打起來，也就是這個關鍵的時刻，周鐵衣仍然在是想著與大夏合作而非對抗。

這對于周鐵衣當然是有好處，因為合作的過程中，他自身的恢復肯定更快，但這對于大夏圣上也有至關重要的意義，一旦大夏圣上成功邁過三品到二品的界限，從弱轉強，一位掌握著大夏國運，能夠隨時出手的大夏皇帝，對于神道的威脅甚至要遠大于一個只能夠待在玉京山上的偽圣人。

所以這次的局面，神道肯定要出手，不然三方勢力，就他們是唯一一個沒有增長實力的勢力。

“不急，那史家書庫沒有那么好闖過去。”

幻祭司見到周魚龍被天后請入平章宮中，他也沒有試圖映照平章宮中的景象，而是將畫面轉向太學院書庫外，神色略顯緊張的雜家二品鞠子丹身上。

鞠子丹肯定和里面周鐵衣的人有聯系，他的行動會直接反映出書庫里面的狀況，這可以幫助祂們判斷什么時候出手。

鞠子丹感覺到另外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不用多想，也知道這是神孽們的目光，剛想要阻攔對方的窺視，不過微微抬起的手又重新放下。

用自己才聽得到的聲音無聲吐出兩個字，“神道……”

若幾十年前，有人告訴他，和神道合作，可以放出雜家被封印的一品道統，他是絕對不會妥協的，因為在他活過的四百多年歲月之中，神道即使最好的時候，也只是一群愚民之輩罷了，無法正常發展的神道始終提不出一個治世的理念。

甚至因為神祇的‘煉紅塵’需要塑造神祇本身的形象，所以絕大多數神祇不想要改變自身，那么就只能夠改變信徒，讓信徒的思想統一，從而避免自身的形象被無數人的思想改變。

而最好的統一思想的方法，莫過于愚民。

所以即使是善神之輩，也會下意識地要求信徒虔誠的信仰，斷絕信徒對其他不同知識的獲取，這在以民為本的雜家看來，就是不可接受的。

后來鞠子丹年輕的時候，恰逢天一道脈興盛，當看以道統神的理念出現之后，作為兼收并蓄的雜家，年輕的鞠子丹甚至一度支持過這種做法。

在南北五朝亂世的時代，雖然天下大亂，但也毫無疑問是百家思想最蓬勃發展的時代，甚至超越了之前的圣皇時代以及之后的大夏時代，還有過天下不幸百家幸的說法。

但可惜以道統神的理念最終被證明是個錯誤的，至少不完全的道統，當初天一道脈的落敗不僅是因為外部儒釋道的壓力，更多的是來源于自身被統轄的神祇反客為主，特別是在天宮一戰中，神道和天一道主分道揚鑣，最終導致這個盛極一時的道統毀于一旦。

天一道脈的覆滅也給當時的鞠子丹造成了很大的影響，他一段時間懷疑自身是被神道蠱惑，因此才覺得天一道脈可笑的‘以道統神’的法門是正確的。

而之后三百年，在大夏殘酷的鎮壓下，神道變得越來越偏激，很多神祇為了生存和復活，即使是正神，也最終走上了邪神，惡神的道路，因為通過恐懼獲得的信仰遠遠要比崇敬，感恩來得容易得多。

這也讓他越發相信神道確實如先賢們所言，是人道的阻礙，神祇的存在本身就是壓迫人道，人與神不可能共存。

直到周鐵衣的出現，當時周鐵衣在隱居之內和楚問天的談話時他也悄悄在旁邊。

而周鐵衣不知道，當他自己走上馬車，獨自說的那句‘非君出于民，而是權出于民’也被鞠子丹聽了去。

特別是之后那句‘因此才有道統之爭’。

這句話確實是打開雜家思想禁錮的鑰匙，特別是之后周鐵衣與大夏圣上之間的爭斗，不像是千百年來無數一品高人一樣以力取勝，而是以道理，以民取勝，更是驗證了這句話的理論。

所以當知道周鐵衣可能是荒古九神轉世之后，雜家也并沒有立馬反目成仇，因為如果權出于民這個理論成立，那么至今一切神道，人道，諸子百家的道統之爭都有了新的解釋，甚至在鞠子丹看來，這個理論的意義要遠大于‘人欲說’，所以今天他才會愿意再嘗試一番，看看周鐵衣領導的神道和當年天一道主領導的神道有什么不同。

書庫之內，時光飛速倒轉，但是卻根本影響不了一點魁神三神身上的神光，孟伯謙發現這點之后，也明白就算他冒險將時光繼續倒轉千年，恐怕也不會對面前這三位神祇有絲毫影響。

特別是經過這觀察之后，孟伯謙更加肯定了這點，聯想到周鐵衣最神秘荒古九神的身份，孟伯謙低聲說道，“古神。”

面前這三位神祇毫無疑問是周鐵衣的屬神，而且是那種極為古老的神祇，甚至可能從荒古時代就活到了現在。

雖然不知道對方活了那么久，為什么仍然局限于三品，但這應該也和周鐵衣本身的神秘有關。

判斷出這點之后，孟伯謙并沒有慌張，書庫的防御手段當然不止是這點，不然他也不會自信在這里能夠抵擋住一品。

他低喝一聲，“冠軍侯蕭遠山！”

高文燦緊握著館藏印，調動著書庫的權限，同時高文燦再次恍惚之間感知到一雙冰冷無情的眸子從至高處落下，即使隔著飛逝的時光，也能夠落在自己的身上。

恐怖的，明黃色的大夏國運之力從館藏印之中噴涌而出，瞬間化作十畝慶云，遠超館藏印本身的上限。

霎時間無數本關于蕭遠山的記載從流動飛逝的時光之中匯聚而來，落在國運慶云之上，周圍的景象也出現奇特的變化，瞬間從狹隘的書庫變成了遼闊的天地。

狂風從天空中呼嘯而下，壓得沒過成年人胸口的野草低伏。

在國運的牽動之下，書庫最里面，被青燈照亮的書架之上，標著《虎將傳》的格子中，一卷即使歷經三百年光陰，仍然沒有褪色的青竹簡飛出，順著狂風落下，緩緩展開一段傳奇的歷史。

兩百八十年前，大夏初定，雖然一統五國，但是中原亂戰五百年，正是最孱弱之時，當時淵蒙不想要看到一個統一的，如圣皇般的中原王朝出現，于是三十年六次南下。

彼時大夏太祖立玉京山于洛河之上，兵冢鎮壓尚未穩固，不能夠輕易出手，而萬軍之中，橫空出世一位絕世將才，應大夏國運而生，二十七日開海，十七歲上戰場，歷戰五年，滅淵蒙三十萬精銳，徹底平定淵蒙南下之亂，開府建牙，拜為大將軍。

可惜天不假年，最終一戰中，這位僅僅只用五年就登臨絕世一品的不世將才與淵蒙當時的可汗雙雙隕落，自此之后，兵家再無一品出世。

那青色的卷軸在半空中即將展開，霎時間勾勒出一道立于茫茫草原之上的人影，對方從歷史之中走來，卻如同清晨的太陽一樣朝氣蓬勃，從他身上迸發的光輝徹底照亮了這段演化出來的廣闊無垠的歷史畫面，讓一切都活了過來。

魁神三人的神光卻在對方的光輝之中被壓得僅僅只有一寸左右的毫光綻放，當真是螢火不可與日月爭輝。

僅僅只是身影的勾勒，就讓魁神左右兩位才成就三品沒有多久的神祇從內心之中失去了戰意，驚慌失措得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行動。

魁神則好上很多，祂自身的神職來源于周鐵衣凝聚的兵祖，雖然眼前即將出現的人恐怖至極，但是對方畢竟是后世兵家修行之人，理論上作為兵祖的魁神甚至能夠從中獲得力量。

“神孽！”

那勾勒的人影越發清晰，那是一位年輕的將軍，他如同星辰般的眸子落在魁神三位神祇的身上，不用任何交流，作為最痛恨神道的大夏冠軍侯，他擊殺神孽根本不需要理由。

“竊取人道權柄，神孽過了那么多年還是這么廢物，孤的權柄也是你能夠竊取的？”

越來越多的國運匯聚在對方身上，首先形成了一只充滿血肉的手掌，然后對著魁神三人所在方向一拍，就像是拍死三只蒼蠅一樣，要將三人徹底抹去。

實力差距太大了，根本沒有時間獲得足夠多的力量來對抗，魁神在心中嘆息一聲，然后不再猶豫，祭出一尊大印，拋在空中，落向冠軍侯蕭遠山拍來的手掌。

那立體六面的大印飛在空中的一瞬間，就在茫茫草原之中演化出一片山脈輪廓，高聳的雪峰接天連地，從西南至東北，仿佛看不見盡頭，然后轟然落下，落在這片歷史演化的世界之中，不僅要壓住冠軍侯的手掌，那亙古不變，歷經億萬年的山脈還要徹底壓住此間書庫流淌變化的歷史，讓所有時間就局限在這個時候，無法再隨意倒退變化。

不過還沒有等山脈徹底落下，已經凝聚出血肉的冠軍侯手掌用力一握，向上猛然一揮拳，純粹的力量破開時空，形成一條黑色的裂縫，就像是從時空中劈下的黑色驚雷，從下往上，穿透整個虛構的山脈輪廓，不讓其中的道理編織，在歷史畫卷之中演化出真正的太行山。

恐怖的黑色驚雷之下，虛構的太行山輪廓結構被無情的銷毀，道理不存，自然無法演化出真正的太行山。

這就是兵家破道之威，以力取勝。

雖然冠軍侯一拳擊碎了一層層虛構的山脈輪廓，但當他的血肉拳頭穿透虛幻，與真正的乾坤印碰撞的剎那，他星辰般的眸子中輕視收斂，鄭重起來。

一條條黑色的雷霆紋路帶著破碎時空之力，從下往上蔓延到整個乾坤印，但是乾坤印可不只是包含太行山的權柄，印璽下方，一層虛幻的幽冥凈土顯化，貪嗔癡三毒化作金銀銅三寶，無數紙錢從天落下，一道道魂魄魂歸太行，印璽上方，千道神祇光輝如同彩霞升騰，拱衛著最上的一位星辰人影，那人影似神似道似圣，身穿五彩，服十二章。

冠軍侯破滅萬道的力量被幽冥和天庭包裹，但仍然無法完全被分解，反而因為道理越多，越成為冠軍侯力量的養分，加速整個系統的崩壞。

直到那星辰人影以手作劍指，從上落下，陰陽合一，化作一道開辟劍光，點在冠軍侯的拳頭之上，無中生有，于破滅之中重新建立起規則，扼制住了冠軍侯的拳勢。

蕭遠山透過時空，與最上的星辰人影對視，“你是何神，我為何沒有聽過你的名號？”

蕭遠山的力量破滅了萬道，也破開了時空的阻隔，讓外界的周鐵衣能夠通過乾坤印降臨自己的意識，他看向冠軍侯，笑道，“距君隕落，已有二百八十年矣！”

我在大夏竊神權 第537章 已有二百八十年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