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夏竊神權 第165章 墨石礦難
寧安縣,小石鎮。
四月十一,山區的天氣時常多變,如今又進入了雨季,李劍湖一大早起來,就看到天空霧蒙蒙的,空氣極其濕潤,在瓦片之上,都凝成了露珠,幾乎肯定今天要下一場雨。
按理來說,這種情況,在家里修行就行,也不用走幾里路去再去武院,師父莫天恒是明事理的,之前就給大家說過這件事。
但今天不同,今天是《天下事》刊發的日子。
每三個月,家就會通過特殊的手段,將《天下事》的底稿傳遍大夏各大府縣,然后再在本地印刷,刊發出去,傳到鄉鎮。
每一冊《天下事》要五兩銀子!
這根本不是普通人家能夠負擔得起的消費,不過對于修行者而言,每三個月花十兩銀子,了解天下俊豪,又不是太大的花銷。
老師莫天恒作為前武館的嫡傳弟子,當然也訂了《天下事》,所以每到這個時候,武院的路就算再遠,天氣再惡劣,對于他們這群半大小子而言,也是極為有吸引力的!
先吩咐弟弟在家里面好生學習文字,用功念書,以后才能夠習武,吩咐了之后,李劍湖戴上斗笠,披著蓑衣,快步向武院走去。
一路上他心情好極了,昨晚上有‘熊貓’老先生的指點,確定自己羅漢金身修行的道路是正確的。
雖然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的原因,反正即使只修行了一次,但自己感覺今天早上氣血旺盛了許多,差點將鋪蓋頂個窟窿。
他們這群練武的半大小子,當然不允許談婚論嫁。
老師說過,這會影響修行。
李劍湖也覺得有道理,厲害的人大抵都是這樣,就比如老師自己。
只有家里面無法習武的艱難門戶,才會在這個年紀結婚,然后生一大堆孩子。
現在唯一阻礙自己修行的事情是銀子!
自己存了這么久的壓歲錢,十副藥就已經花費光了,這還是因為自己有個九品武者老爹,若是別人,真不知道該怎么練功。
搞到銀子比娶老婆重要。
李劍湖在心中排了個序。
就這么遐想著,不到一盞茶,李劍湖就已經到了武院。
不過今天大家來的都早得很,小伙子們一邊用院子里的石械舉重練習,拉升筋骨,一邊眼睛瞅著老師的院子,心心念念想著那本《天下事》,好看看天下英豪。
過了一會兒,莫天恒穿著一件藍色武服出來,他臉色微微發白,多咳嗽了幾聲。
望了一下院子中無心鍛煉的小子們,莫天恒嘴角勾起一絲淺笑,想當初他在武館當學徒的時候,也是這么盼望著《天下事》的。
只不過那個時候自己天賦高,師父也極其疼愛,山銅府也遠比這地繁華,自己能夠單獨得到一本《天下事》。
想到這里,莫天恒眼中的神色黯淡了下去。
不過他沒有表露在外,而是對院子中的小子們說道,“老規矩,上一季進步最大的先看,之后再傳閱。”
說罷,他看向李劍湖。
這孩子資質尚可,再加上有位武者老爹從小調教,一直是這三百人中拔尖的,只不過最近好像開了竅,能夠明顯感受到巨大的進步。
“李劍湖,你先進來看,剩下的,現在開始練拳,如果我發現誰偷懶,那么這三個月沒得看!”
“謝謝老師!”
李劍湖得意地一笑,刻苦練武不就是為了這個時候嗎?
別人沒有,而你能有。
跟著老師進了書房,因為外面天很暗,所以老師特地點了兩盞明亮的油燈。
莫天恒笑著端過來水盆和毛巾。
李劍湖趕忙接過來,認真將手清洗了一遍,這是規矩。
不僅是尊重書籍,也因為大家如果都不洗干凈手,那么三百人傳閱下去,后面一百人估計看書字都看不清,畢竟這里是礦區,大家似乎天生手上就沾著煤墨。
洗干凈了手,擦干了水,李劍湖才用一種虔誠的姿態接過這本新的《天下事》。
莫天恒也不打攪李劍湖看書,自己坐在另外一張椅子上,自顧自看另外一本書。
沒有老師的目光,李劍湖先看了看《天下事》這本冊子的后面。
果然,這里有明顯裁剪的痕跡,少了很多頁。
聽同伴們說過,老師有一次忘了裁書,他們看到后面幾頁,那才叫真正的精彩!
自己也想要知道后面幾頁寫得多精彩,不過一直沒有遇到機會。
平復了一下心情,李劍湖熟練地翻到了潛蛟榜。
雖然天榜之上才是真正操弄天下于股掌之間的大人物,但是對于他而言,三十歲以下的少年英雄更有吸引力。
三個月前,他還和同伴們爭論,究竟‘青衣儒生’柯黯然應不應該排在‘智和尚’慧覺前面,如今新的潛蛟榜出來,自然要看看這三個月兩人的事跡如何。
畢竟潛蛟榜前十,如果沒有特殊的原因,幾乎不會對對方出手,只能夠通過家來排名。
不過當看到第一名的時候,他愣住了。
‘絕代弄臣’周鐵衣。
這人是誰?
為什么以前從來沒有在潛蛟榜上看過?
自己也沒有聽說過,是不是刊印錯了?
這是李劍湖腦海中第一個疑惑,他微微抬頭,看了一眼仍然在看書的老師莫天恒,于是再低下頭認真看起來。
九日開海,一月入八品,一品佛法,天雷符,十年賭約。
前面的詞他還能夠理解,后面的詞讓他大腦一片混亂。
于是他又看了看周鐵衣的年齡,確定是十七歲,只比自己大兩歲!
“這是人能夠做到的?”
李劍湖低聲自語,抬起頭,眼神空洞而又向往。
恍然間,自己老師莫天恒已經放下手中的書籍,看了看弟子李劍湖。
其實他早上看到這幾段的時候,表情比李劍湖好不了多少。
甚至因為見多識廣,他才更加無法理解周鐵衣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八品,能夠引天雷之威,若當初自己有這般實力,何至于落得如此田地。
“天下英豪,如過江之鯽,這位‘絕代弄臣’的天資,即使是在過江之鯽中,也是魚龍之屬,如今乘風云變化,非我等可以窺視。”
莫天恒發出一聲感慨,像是在給弟子解釋,又像是在寬慰自己的心。
沒想到李劍湖竟然只用了十息不到,就調整了過來,用力握拳說道,“我決定了!”
“決定什么?”
“我以后的崇拜對象,就是絕代弄臣周鐵衣!”
莫天恒無聲地笑了笑,自己眾多弟子崇拜蕭遠山,這件事他是知道的,李劍湖這小子大概看到這位‘絕代弄臣’開海時間遠在冠軍侯蕭遠山之上,才做出這決定的吧。
“你可莫要這么早下這決定。”
“為什么?”
“因為他是弄臣啊……”
“老師,弄臣是什么意思啊?”
莫天恒一愣,這才反應過來,這里只是小石鎮,少年們即使學過文字,但是對于很多自己用不到的詞語,也是一晃而過,根本不知道什么意思。
“弄臣是給天子逗樂子用的。”
聽到老師的解釋,李劍湖再看了一遍。
“不對啊,這周鐵衣是虎威將軍府的嫡子,他父親,他哥哥都是將軍,怎么他就成為弄臣了?”
莫天恒搖了搖頭,說道,“木秀于林風必摧之,這件事伱問我我也不能夠告訴你一個滿意答案,或許只有你自己才能夠去找答案。”
莫天恒其實猜到了一點原因,家歷來是儒家口舌,這位將軍府的嫡子殺了五經博士車文遠,儒家當然恨之入骨,只不過儒家出于種種原因,現在無法動這位絕世天才,只能夠先毀其名。
絕代弄臣,終究不是個好名號。
“我自己找答案?”
李劍湖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
“當然。”
莫天恒笑道,“你不是要考鎮上的武院嗎?如果你再爭氣一點,入了九品,我就可以給你寫推薦信,讓你去考山銅府的虎威武館,那就是周家開設的武館,進入虎威武館,若是你能夠名列前茅,或許有機會被周家挑選為親衛,到時候你就能夠親自見一見這位絕代弄臣了。”
盡管這只是玩笑之語,但莫天恒覺得無傷大雅,總要給自己弟子這些少年以希望,不然難道像自己一樣心灰意冷嗎?
“好,老師,我要努力練功,爭取今年秋試,考入虎威武館!”
李劍湖滿懷信心地說道。
有小白指引的冷熱泉山洞,有神秘莫測的‘熊貓’老爺爺指點,他有這個信心。
莫天恒本來想要說一句好。
然后就聽到李劍湖不好意思地說道,“老師,我能夠先借點銀子嗎?我考入武館之后,一定還您!”
莫天恒臉上的笑容凝固,一時間不知道該鼓勵還是該拒絕……
兩盞茶之后,李劍湖信心滿滿地揣著五兩銀子走了出來,這對于自己已經是一筆大款了,再加上今天看到的周鐵衣的事跡,讓自己充滿了信心。
他去叫下一個同學進去看書,然后看了看天色,天空中已經飄散著毛毛細雨,而且有變大的趨勢,大部分武生們都躲在房檐下插科打諢,若是以前,李劍湖自然要去吹噓今天看到的書。
然后和他們爭論一番自己新的崇拜對象周鐵衣的厲害。
但現在有了目標,他只想要快點回去練功,小白的洞穴之中有冷熱泉,在那里練功不用怕雨。
戴上斗笠,李劍湖腳下生風,回去竟然只用了來的時間的一半。
到了家中,他先檢查了一下弟弟的功課,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間之中。
他的房間也沒有什么多余的裝飾,比普通人家庭,也就多了一張書桌,一架衣柜。
攏好了油燈,李劍湖難得地磨了墨,然后用自己歪歪扭扭的字寫下‘周鐵衣親衛’,他看了看字,又覺得不滿意,自己的志向不止于此,于是寫下‘虎威將軍府先鋒官李劍湖’。
這倒是一個好奔頭,滿意地將這張紙用幾粒米粘在墻上,這樣就可以每天都激勵自己。
起身,從衣柜中拿著第二副配好的藥,李劍湖去往主屋里,給母親說一聲,自己要出去一趟。
不過走到母親屋內,他突然發現情況不對勁,原來自己剛剛在遐想寫字的時候,礦山管事閔火容過來拜訪。
外面天色如同夜晚,呼嘯的風雨聲擋住了之前的敲門聲。
母親點了一盞油燈,聽著閔火容在說話,但整個人就像是丟了魂,愣愣地看向微弱的燈火。
李劍湖心里咯噔一下,忽然覺得有一塊石頭壓下來,壓得他喘不過氣。
他走了進去,先對閔火容拱手說道,“閔管事。”
閔火容看向李劍湖,點了點頭,然后嘆了一口氣,“昨天,白芷山二號礦區礦難了,礦獸暴動,殺死了很多礦工,你父親就在其中,節哀,你勸勸你母親吧,對了,明天你帶著你母親來看看,順便辦理一些事情。”
說罷,他站起身,拿起斗笠就走。
礦山之中,拿命吃飯,就算是九品武者也一樣。
四月十二日,昨天下了一晚的暴雨,讓總是晦暗的小石鎮天空難得的放晴,甚至一道霞光,連接跨過幾座山峰,在湛藍如海的穹窿下,仿佛一張天弓。
李劍湖跟著母親,走在去礦區熟悉的路上,看到這天色美景,又忍不住眼睛流淚!
賊老天,你為啥昨天暴雨連綿,今天卻大方晴天!
他沒有吼出聲,怕驚擾了前面走著的,如同木頭人一樣的母親,用袖子擦干眼淚,緊緊的跟上。
到了礦區,因為礦獸暴動的事情,所以礦工們都沒有下礦,而是要先等中品修行者領隊,勘察一遍情況,要么擊殺暴動的礦獸,要么驅趕暴動的礦獸,等安穩下來,才能夠讓礦工們下礦。
閔管事的青磚瓦房前,今天來了不少人,寬敞的院落里面,擺放著一排排用白布蓋著的擔架。
礦獸暴動,絕大多數情況都是殺人,不會有時間將尸體吃干凈,所以很多人都能夠留下大半的尸體。
不少人掀開帶著血跡的白布,直接坐到地上,然后哇哇大哭,咒天罵地。
即使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誰能夠接受家里至親死去呢?
李劍湖扶著母親,與閔管事說了幾句話,然后來到蓋著自己父親的白布前。
他沒有勇氣掀開白布,就這么站著。
倒是一直沒有說話的母親,忽然開口說道,“打開布,看你父親最后一眼,以后用功練武,好離開這吃人的礦區。”
李劍湖看了一眼母親,母親眼中的柔弱全無,神色堅定。
他深吸一口氣,走上前去,將白布掀開,父親的臉被清洗了干凈,遠比平日里更白,安靜地躺著,不發一言。
李劍湖心里堵得慌,他不知道該說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像旁邊的人一樣坐著大哭一場。
“站住了。”
母親接過白布,重新蓋上,然后說道,“等會兒去找輛推車,將你父親運回去,現在先陪我去找吳管事。”
在礦區發生了礦難,自然會給死者補貼。
李劍湖肩膀抽了抽,現在腦海全是父親的聲音,那聲音很遠,又很近,他反而像失了魂一樣,被母親拉著手,走到吳管事的屋前。
這里已經排滿了這次礦難的死傷者,他們一個個神色黯然地進屋領錢,又黯然地走出來。
等李劍湖跟著母親走進去的時候,不知不覺間已經過了半個時辰。
吳管事穿著絲綢褂子,撥著算盤,旁邊放著一摞摞紙,紙上都畫著手印,這是領了錢的人家畫的。
“吳管事,我當家的叫李安。”
吳管事抬頭看了一眼李母,眼前一亮,隨后撥弄旁邊的紙,找了寫有李安姓名的出來,然后又拿了十兩銀子,放在秤上秤好,剛好十兩。
李母看到這做派,心里猛然沉了下去,陪著笑說道,“管事,我當家的是九品礦頭。”
吳管事鼠須胡一抖,身子往后一靠,笑道,“人都死了,還分什么九品不九品的。”
“怎么不分!”
李劍湖本來就氣血旺盛,又是練武,容易動怒的年紀,如今更是口快,“九品武者死在礦里,都是賠五十兩銀子!”
李母狠狠拉住兒子,不過卻沒有阻止兒子說話,因為每多一點銀子,兒子練武就會越輕松。
忽然,她想要跪下,求一求對方高抬貴手。
但李劍湖這一次卻反過來架住母親的胳膊。
他力氣大,李母就是跪不下去。
吳管事被李劍湖頂撞了,仍然帶著笑意,“從今以后,九品武者死了十兩,普通礦工死了三兩。”
李劍湖猶不服氣,“憑什么!”
吳管事嘿然一下,忽然猛拍桌子,笑臉化為駭人的樣子,“小子,誰教你這么說話的!憑什么,憑這周圍十幾座山都是我吳家的,憑我吳家先祖當年追隨過虎威將軍!憑虎威將軍府二少爺乃是如今潛蛟榜第一,這個理由夠嗎,小子!”
虎威將軍!
李劍湖想到了自己昨天才看過的《天下事》,想到了他寫在墻上的字,忽然,他覺得心里好委屈,自己怎么這么蠢!
李母一咬牙,想要畫押,不過還是被李劍湖死死拉住,他看向母親,“這錢是我父親的買命錢,我要得回來!”
(本章完)
我在大夏竊神權 第165章 墨石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