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座下第一走狗 495、充斥“bug”的世界
這一刻,趴在電腦桌上的趙都安撐開沉重的眼皮,視野先是模糊,繼而逐步清晰。
他的視野中,先涌入因長久無操作,進入“屏保”狀態的電腦屏幕。
繼而,是電腦上邊緣黏貼的一張張色澤各異的“便簽”,每一張,都用工整的字跡書寫一件“提醒事項”。
這是他的工作習慣,因每日要記得處理的“待辦”太多,為免忘記,習慣貼在最醒目的位置。
視線側移,電腦機箱反側,黑色鍵盤旁,是一摞文件夾,淺藍色的封皮“書脊”處,貼著文件名。
此刻,頂部一份敞開,白紙黑字印刷著上級下發的一份文件。
而在他身后,房間內立著的文件柜內,透過半透明的柜門,文件如沙丁魚罐頭般擁擠。
“這是……我的辦公……室?”
趙都安頭腦昏沉,意識混沌,如宿醉醒來,神色呆愣地坐著。
“滴滴——”
窗外,遠處傳來汽車喇叭聲,他下意識扭頭看去,夏季的深夜,一陣風從窗子欄桿鉆進來,透過半掩的窗簾,吹亂他的發絲。
“我……不是在皇宮,舊樓內?”趙都安思緒一點點找回,繼而,猛地想起了一切!
在虞國的記憶太鮮活,生動,龐雜,絕對無法用“夢”來解釋。
他的臉上,浮出巨大的震驚與驚愕,一個念頭閃電般竄起:
“我……難道……穿越回來……了?!”
這個猜測令他幾乎跳起來,猛地起身之際,身形不穩,踉蹌間伸手在桌上一撐,手按下鍵盤,電腦打開,一份電子文檔亮起。
是他“穿越”前正起草的發言稿……尚未完稿的末端,光標還在閃爍!
趙都安視線上移,看向電腦屏幕角落的時間,顯示剛剛過零點。
日期,也對應上了。
“我沒猝死?穿越那么久,這里的我只是睡過去了一瞬么?!”
趙都安難以置信,他幾乎下意識地,拽開抽屜,慌亂地從中翻出一張個人證件。
打開!
蓋著剛戳的一寸照上,是他在地球的臉,名字一欄,赫然是印刷“章回”二字。
章回……這是他曾經的名字。只是,眼下卻有些陌生了。
“我真穿越回來了?可分明我只是觀想了四樓的壁畫……”
趙都安神情恍惚,心頭先是激動,旋即又轉為了悵然,一年前,面臨殺身之禍時,回來曾是他最大的愿望。
但如今,他分明在那個世界,已經有了牽掛的人,有了新的家人和朋友……
家人……
趙都安突然愣了下,有些手忙腳亂地,從桌上抓起某為手機,略顯生疏地點開通訊錄,按下了父母的電話號碼。
撥打……
然而,電話沒有撥打成功。沒有忙音,信號是滿格,卻古怪地只停留在“撥打”的頁面。
“打不通?沒道理啊……”因工作性質,他的手機話費充足。
趙都安又點開微信,鬼使神差地戳開帶著小紅點的朋友圈,然后……朋友圈內一片空白。
“網絡出了問題?”
趙都安怔住,忙用電腦打開瀏覽器,發現無法連接網絡,他又開關了手機蜂窩網絡,反復嘗試后,驚愕地發現,所有網絡都斷開了。
“不對勁……”
趙都安后知后覺,意識到異常,他突然邁開步,推門跑出房間。
走廊中的感應燈一盞盞亮起,穿著襯衫,長褲,踩著皮鞋的趙都安……或者說“章回”沿著樓梯奔跑。
深夜的大樓內,回蕩著噠噠的腳步聲。
俄頃,他抵達一樓,徑直朝大院里保衛處趕去……
半個小時后。
附近一處熱鬧的街道上,一間24小時便利店內,趙都安木然走出,一屁股在附近的道路臺階毫無形象地坐下。
他將手機、鑰匙丟在地上,撕開剛買的香煙的薄膜,抖出一支,丟進嘴里,習慣地以手擋風,啪地按開打火機,旋即開始吞云吐霧。
眼神在煙霧中,變得迷離。
“這里……也是壁畫圖卷么?”
他呢喃低語。
在過去的半個小時內,他通過各種方式嘗試,已確定了這個世界的不對勁。
表面看上去,一切如常,這座城市里的人都在“正常”生活,也可以進行言語交流。
但,所有的網絡都是斷開的,可依托于網絡運行的收銀系統卻正常運轉,他甚至可以掃碼付錢……
街道上,凌晨還在騎車送餐的外賣騎手風車電掣,但他們手機上的地圖路線一動不動,卻又奇異地不覺異常……
保衛處的,以往每日打招呼的熟人依舊認識自己,但仔細旁敲側擊地聊幾句,同事就會擺出忘了一些事的表情,對某些話題無法做出正確反應。
一切就像……這座近千萬人口的大都市,出了bug一樣……
“這個世界,表面上維持著正常運轉,但經不起細究……就像一個無比真實的夢境……”
再聯想到……徐貞觀之前曾說過,第四幅壁畫中,是一個奇異的世界……
那么,一切再清晰不過。
“我并沒有穿越回去,我依舊在大虞,只是意識進入了第四座壁畫內……而這幅畫,竟是我記憶中的世界,我在這里,就是原本的身份,甚至連時間,都是我穿越的那個時間點……”
趙都安略顯生疏地吞云吐霧,如同一個35歲被失業的社畜,坐在馬路牙子上,仰望光污染嚴重的天空。
“那么……難道,第四幅畫的能力,是根據我自我意識的認知,去構建一個世界?就類似當初‘蠱惑真人’入侵我記憶時的情況?這能解釋為何是一個現代都市……”
“……可貞寶也說,她也進入了一個陌生世界……貞寶沒道理也構建出一個新世界來……”
“除非……”
趙都安眼神驟然內斂,眉頭緊皺:
“總不會是,第四幅壁畫中,就真的描繪了這么一個都市吧?所以,我在外頭看到壁畫上如無數星辰散落,正是俯瞰這個世界時,看到的夜晚大都市的夜景?”
這個猜測很驚人……但……卻并非毫無可能!
“我都能穿越,大虞和地球有某種聯系,為什么不可能?可老徐六百年前如何留下這副畫卷?”
“總不會老徐也是個穿越者前輩……不會那么爛俗吧?”
趙都安覺得好荒誕。
“不……沒道理,倘若老徐也是個穿越者,那沒道理六百年過去了,他都沒有留下半點‘穿越’的痕跡吧?哪怕他是個大老粗,總也能留下個‘鋤禾日當午’之類的詩句啊。”
然而,他穿越一年有余,卻從未在虞國那個世界,找到虞國太祖皇帝身上任何“老鄉”的痕跡。
“是被抹除了?因為某種原因隱藏?還是我的猜測有誤?老徐是個土著?”
“老張說,老徐當年是進入牧北森林后,得到了機緣,才崛起的,而歷史上進入那里的不只一個……如果是土著,意外與地球有了某種聯系,又為何只有他留下了這么一幅畫?”
“關鍵在于,這一切與我存在哪種關聯?”
一副六百年前留下的壁畫,其中記錄的,竟是他穿越那天的城市。
這本就是難以解釋的離奇。
“而且,我初次修行武神傳承,就已呈現出特殊……就仿佛,老徐知道六百年后,我會接觸到這些石碑一樣……”
趙都安越想越悚然,只覺迷霧重重,六百年前的歷史仿佛籠罩一層迷霧。
他突然生出強烈的,進入《大夢卷》中,跟在裴念奴身旁,找到當年的老徐問個明白的沖動!
想解開心頭疑惑,這似乎是唯二的途徑,還有一個,就是去牧北森林探求,不過那距離自己太遠。
不知不覺間,手中香煙燃盡,他被燙的一痛,才回過神,苦笑道:
“在這里,我的身體又只是個普通人了么。”
用力搓了搓臉,趙都安打起精神,決定振作起來,趁著這次進入,嘗試再做一些探索。
至于發覺這里不是地球的失望……倒是很快被驅散了。
他早已對回去不抱希望,如今被證實是虛幻,也不算如何失望。
“不知道這里到底多大,能不能開車回老家……恩,考慮到距離,只怕懸。”
“網絡雖然斷了,但既然連文件夾里的文字都還在,那圖書館內的書籍,是不是也還在?”
趙都安嘀咕著,打算攔個深夜出租車什么的……然而就在他伸手邁出一步,嘗試攔車時,只覺天旋地轉。
舊樓四層。
趙都安一下睜開眼睛,看見前方孤零零立著石壁。
古色古香的房屋中,燭火明亮,白衣仙子般的女帝站在一旁,見他醒來,眼神中帶著期翼:
“成功了么?你可曾看見那個世界?”
回來了?因為我現在的修為,不足以在這幅圖中留存太久?趙都安一愣,繼而,只覺腦殼作痛,精神枯竭一般,如同熬了三天三夜沒睡,生出強烈的疲倦。
“臣……隱約俯瞰到一片,奇異的……城市。”
趙都安捏了捏眉心,催動識海內的青蓮搖曳,恢復精力。
遲疑片刻,吞吞吐吐試探道。
他沒有說觀想失敗,而是說了個模棱兩可的答案,主打一波試探。
徐貞觀眸子一亮,身體前傾,有些急促地問:
“什么城市?是否是一棟棟比京城最高的樓都高出無數的,古怪的,看不見燈火,卻明亮的柱子?還有亮著光,在路上跑的極快的,沒有馬匹的車廂?”
“……”趙都安心頭一沉,道:
“好像是。只是臣想看清的時候,失敗了。陛下,那是什么?”
傻白甜女帝毫不設防,主動暴露關鍵信息,顯而易見,這幅《人世間》的確描繪著地球的都市。
而不是什么針對他人的幻境。
徐貞觀卻沒有太多意外的情緒,反而有些激動地在屋內踱步、徘徊:
“你果然特殊,與朕看到同一個世界。不像海公公,哪怕巔峰時半步天人,來看這幅圖,勉強看到的也只是一座古老年代的古城。”
什么?只有貞寶和我能看到現代都市?歷代皇族子弟,供奉,都看不到?
趙都安又愣住了。
徐貞觀卻因喜悅而沒有注意到他的異常,或理解為目睹神秘城市的正常反應,說道:
“看來,要么是必須皇室血脈才行,要么就是這幅畫最近百年發生了變化,過去和現在不同了……你如今無法深處,應是修為不夠,此事不急。
至于里面的世界是什么,朕也不清楚……朕之前憑借龍氣加持,早已觀想成功,可進入其中,但每次滯留的時間都很短。
且那方世界極為古怪,語言、文字皆與大虞不同,聞所未聞。
朕在其中一身修為消失,這兩年功夫,也才勉強掌握其部分言語文字,以及那世界的少許規則……未能深入……
可惜,眼下王朝叛亂,朕接下來也無暇去摸索,探究晉升人仙之法……你也還不夠修為進入其中。
否則,朕倒可以帶你熟悉,游覽一番那個奇異世界,給你講解一番其中的諸多稀奇事物……”
這一刻,徐貞觀如同一個得意洋洋,想要將珍寶分享給他的小朋友……
一副“可惜你現在進不去,否則肯定嚇你一大跳”的表情。
趙都安抿著嘴唇不敢吭聲,他心說幸虧你對這世界探索程度不深,還沒接觸到“古詩詞”和“歷史”,否則我文抄的秘密就要暴露了……
簡直社死……
恩,不過看樣子,若八王叛亂結束,徐貞觀有多余的精力,遲早能在壁畫里找到趙都安文抄的蛛絲馬跡……
不過趙都安覺得,等那個時候,被嚇一大跳的該是貞寶才是……好家伙,你一個域外天魔,竟然大言不慚,說要帶我這個土著去游覽地球……
不過,心中無數槽點,終還是被他咽下了。
眼下,他還不準備主動暴露,哪怕二人已經是床搭子的關系,但穿越者的秘密太大,能瞞一天是一天……
反正貞寶短時間也不可能發現……
“既如此,臣期待著那天。”趙都安很認真地說道,旋即反應過來:“陛下說,可帶臣進入游覽?兩個人,可以進入同一幅觀想圖?”
這是之前沒有過的。
“這第四幅圖卷較為特殊,所有修士進入的是同一幅畫卷,不過朕也不曾嘗試過,”徐貞觀解釋了句,微笑眨眼:
“那就一言為定。不過今日所見,你還須守口如瓶。不與外人透露才是。”
“那是自然。”趙都安點頭,深深看了那石壁一眼,“臣絕對不會向外人提及。”
君臣達成約定,今晚觀畫也該告一段落。
“看你神情這般萎靡,應是連續觀想所致,回去休息吧。”徐貞觀打量好像虛了一樣的趙都安。
趙都安聞言忙強打精神:“臣精力充沛,愿在宮中侍寢。”
啐——徐貞觀饒是習慣了這家伙的厚臉皮和嘴上功夫,以及一同經歷了炮火連天的三日三夜,依舊臉頰一紅,板起臉來:
“休要說胡話。如今朕已入天人,你還在想床笫之事,莫非想把好不容易提升的修為,再跌落下去嗎?”
趙都安臉色一垮,預想中糟糕的情況變成了現實,二人如今修為又存在一個差距,也就意味著,如果雙修,趙都安會成為藥渣……
“臣有一個大膽的想法,若我君臣二人不去雙修,單純那個啥……”他冷靜思考片刻,提出建議。
徐貞觀似笑非笑,眸子幽幽地盯著他小腹處:
“你能壓制的住那龍魄?”
趙都安一下萎靡了:“壓不住。”
百花村那三日期間,他就發現,一旦嘿咻,龍魄自動吞吐修煉,開啟雙修,根本停不下來。
徐貞觀板著臉:“朕也壓不住。哪怕朕已是天人,但龍魄對武神傳承存在某種血脈壓制。”
趙都安垂頭喪氣,雖然心中有所準備,但真迎來這個殘酷現實,還是難掩失望。
豈不是說,下次再想碰,只能等自己晉級天人?恩,倘若用別的……
正在他轉著骯臟念頭的時候,徐貞觀看著他一副沮喪模樣,眉眼也不禁柔和下來,猶豫了下,忽然說道:
“朕已吩咐人下去,籌備禮物,這兩日送去你家中提親。”
“啊?”垂頭喪氣的趙都安一下支棱起來:“提親?”
燈火下,粉面含春的女帝維持著帝王姿態,撇開頭去,躲開他的眼睛,揚起脖頸,努力裝出女霸總語氣:
“既是皇夫,自該由朕派人提親。只不過,如今局勢危急,不宜操辦,你我大婚,只能延后。”
趙都安意外至極,突然領會了她的意思:
如今的局勢,根本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舉辦什么隆重的大婚慶典。
但卻可以提親,如此一來,便等同于真正官宣坐實了他皇夫的身份,而不再是如年關大宴儀上的暗示。
“阿貞……”趙都安情難自抑,輕聲開口,一片曖昧氣氛中,他深吸口氣,神色正色道:
“那就等平定叛軍,我就……”
他想說娶,覺得不對,想說嫁,更不對了……不由噎住。
“快滾吧。”徐貞觀臉紅心跳催促。
“哦哦。”趙都安提起燈籠往外走,忽然腳步一頓,道:
“對了,城外青州叛軍,我準備帶神機營去平定。”
徐貞觀愣了下,驚奇地看他,似乎猜到了什么:“有幾成把握?”
“九成八。”
“那就放手去做吧。”徐貞觀沒有猶豫。
哪怕趙都安從來沒有帶兵打仗的履歷和經驗,但只要他提出,她便直接應允,仿佛哪怕失敗也不在意。
這幾章鋪墊挖坑,推進慢了點,接下來收個尾就能進新劇情了。
女帝座下第一走狗 495、充斥“bug”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