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座下第一走狗 431、假死脫身
不……這個開價和咱們之前商定的不一樣……六百年前的老前輩怎么比老天師還惡劣,臨時加價,敲詐勒索?我能不能拒絕……
趙都安表情呆滯,心中的小人瘋狂咆哮。
對于這次突襲抓捕,他自然也做了相應的準備,比如提前就與裴念奴溝通,關鍵時刻出手救他一次。
這時,見趙都安沉默不語,裴念奴默認他同意了。
暗金面甲后的眼眸掃過眾人,身上的嫁衣突兀飛出一根根絲絳紅綢,纏繞向前方的幾個重要人物。
“我們要掉下去了!”海棠難以站穩,面色驚恐。
她沖在最前頭,這會腳下石頭斷裂,整個人朝著懸崖下,萬丈深淵跌落。
千鈞一發之際,女緝司腰間突兀被一蓬火焰凝聚的“繩索”纏繞,將她硬生生拽起。
“啊!”
旁邊,同樣陷入絕境的面癱臉,也以相同的姿勢被吊在半空。
兩人愕然扭頭回望,瞪大眼睛,在他們的視野下,趙都安整個人飄在半空,身周繚繞淡淡的緋紅光芒。
此刻眼神冷漠,俯瞰眾人,那虛幻“紅綢”的末端,便攥在他的手中——裴念奴作為靈體,武夫與凡人皆不可見。
在場眾人中,除了被柱子砸倒的霽月愣愣地,看到了漂浮在趙都安身后的“幽靈”。
其余人都以為是趙都安借助某種法寶,在施展術法。
“嗤嗤——”
第三道紅綢擊出,“砰”的一聲擊碎了柱子,將霽月也拽了起來。
緊接著是第四道,將笑容戛然而止的莊孝成撈起。
老太傅本已做好功歸于盡的準備,不料突生異狀,嘗試劇烈掙扎,卻干脆給裴念奴用紅綢纏成了粽子。
這時候,整個山體已經崩塌,石塊紛紛落下,那些年輕的匡扶社員,已經有人驚叫著掉落下萬丈深淵。
“不——”
蕓夕跌坐在地上,小腿被石頭砸破了,難以動彈,她披頭散發,茫然地望向如一群螞蟻般,紛紛跌落的那些“同伴”。
清麗的臉蛋上透出惶恐,就在她以為,自己也要葬身于此的時候,第五道紅綢纏住了她纖瘦的腰肢。
牽引著她朝空中飛去,蕓夕愕然扭頭,看向如神明般的趙都安正朝她微笑,嘴唇翕動:
“我不是莊孝成,不會拋下你的。”
蕓夕鼻頭一酸,不知為何,淚水奪眶而出。
“這里留不得,前輩請幫我們離開此處,暫時隱藏身形。”
趙都安本想說求帶飛,緊接著意識到,裴念奴施法消耗的是他的力量,而以他如今的修為,壓根不夠這女術士榨取的。
只好退而求其次,茍一會再說。
裴念奴一言不發,緋紅光芒循著絲綢,將幾人籠罩,繼而在震耳欲聾,煙塵大作的轟響中,幾人憑空消失不見。
“轟隆隆……”
山道上,公輸天元等人目睹整座山體崩塌,無數磚瓦、建筑,如雪崩一般,墜落萬丈深淵。
因距離與爆炸的煙塵阻擋,并未看到裴念奴救人的一幕。
幾乎眨眼功夫,陡峭巍峨的山峰,就缺了一塊,不久后,山谷下傳來沉悶轟響。
一片寂靜。
“他們……死了……”公輸天元喉結滾動,胖臉呆滯地呢喃。
金簡小臉蒼白,徒勞地揮舞法杖,險些跌倒。
浪十八幾步撲到山道邊緣,俯看下方萬丈深淵,他噗通跪地,拄著彎刀怔怔出神:“死了……”
毫無疑問。
這等聲勢的崩山,連身處其中的霽月都無法幸存,何況其他人?這般高度,哪怕掉下時候沒死,但被龐大山體掩埋,也斷無生機。
“死了……”
齊遇春和任坤同樣愣神,哪里還有繼續廝殺的想法?
“下去!帶我下去!”
齊遇春突然扭頭,大聲朝任坤喊道。
后者張了張嘴,想說來不及了,但還是硬著頭皮,拽起原大統領,二人騰身朝峽谷跳了下去!
這個高度,齊遇春也會摔死,但任坤身為地神術士,可以等墜落地表前,施展“土遁”,軟化大地,緩解沖力。
眨眼功夫,紫禁山莊中只剩下三人。
浪十八毫無辦法,金簡法力近乎耗空,公輸天元雖還有一些法器,但他很清楚,這個局面,自己等人下去就是送死。
“怎么會這樣?”公輸天元呢喃,三人靜靜杵在山頂,一時難以接受。
“噗通!”
而就在這時,眾人身后傳來墜落聲,伴隨著“哎呦”的痛呼,以及“嗚嗚”的咒罵。
三人組愕然回頭,只看到趙都安等人竟在身后躺了一地。
“趙兄?!你們沒死?”矮胖神官大喜過望,金簡眼睛亮了,浪十八也踉蹌起身。
“呼哧……呼哧……”
趙都安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大口喘息,只覺頭暈眼。
裴念奴已經消失,他氣海中充盈的氣機也幾乎見底。
他沒想到,就帶幾個人挪移一小段路,竟消耗這么恐怖,突然就有點理解,當初地神廟中,任坤撈走莊孝成時,為啥死活不肯多帶一個蕓夕了。
“莊……別讓他亂喊……”趙都安掙扎起身。
這會,莊孝成失去了綢布纏繞,恢復了行動能力,雖后心還刺著一根簪子,但蕓夕為了抓活口,避開了心臟,這會瞪圓了眼睛,就要呼喊。
“砰!”張晗一劍鞘砸過來,“老實點吧你!”
莊孝成眼前一黑,果斷地昏迷了過去。
“好險……差點被這老狗陰死,幸好你身上藏著底牌。”海棠一臉后怕,看了趙都安一眼,也不太意外。
在她想來,這家伙敢出宮抓人,沒準從陛下手里弄了什么護身寶物。
“快吃藥,恢復力量,防止齊遇春兩人再回來!”趙都安從空間卷軸中,一氣取出好幾瓶丹藥,分發給眾人。
眾人當即狼吞虎咽下丹藥,爭分奪秒恢復修為——以他們的人數優勢,只要恢復個五成,就不懼兩名強敵。
片刻后,趙都安恢復少許力量,心中有了底氣,起身走到懸崖邊朝下看了眼。
只見大片煙塵幾如云海,遮蔽了視野,更看不到懸崖底部的情況。
“看樣子,那倆人一時半刻回不來了,他們總要先仔細搜尋山體碎石,尋找你們的‘尸體’。”
公輸天元走過來,嘖嘖稱奇:“要下去找他們嗎?”
“不,”趙都安搖頭,認真道:“主謀已經擒下,沒必要再橫生枝節。”
恩,主要原因在于,他沒把握……己方雖人多,但還真難以留下對方。
“大家先進山莊,快速搜尋一下,看是否有重要的資料。”趙都安猶豫了下,沒有立即下山逃離,吩咐道。
一行人點頭,浪十八將莊孝成捆在自己背上——可惜無論“太虛繪卷”還是“玄龜印”都沒法裝活人,否則要容易攜帶太多。
眾人飛快進了殘余的半座莊子,以最快速度搜尋了下。
“沒有,什么都沒有,屋子里都有火盆,很多書信都被燒了。”海棠從書房方向返回。
“賬房里也空了,整個山莊里才幾百兩銀子。”張晗也走回來。
趙都安匯集情報,并不意外:
“果然如此,看來莊孝成所言非虛,紫禁山莊的確是他準備的,與我決戰的地點,所以關鍵的東西,全提前轉移了,這個總壇,除了他這個‘首領’外,幾乎成了個空殼子。”
頓了頓,他又笑道:
“不過,抓到了這條老狗,也該知足了。”
所謂擒賊先擒王,莊孝成雖為凡夫俗子,但只他這一條命,足矣抵得過整個匡扶社大半壁江山。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得盡快回城,防止齊遇春再找回來。”
趙都安眼神興奮,透著一股算計味道:
“不過,我們這次回去,得低調一些。”
奉城縣衙。
知府欒城站在衙門的大堂公案后頭,不斷處置一個個匯集過來的消息。
整個縣衙氣氛異常躁動,院子內外有詔衙錦衣與軍府的士兵往來穿梭。
趙都安帶走公輸天元后,欒成也沒有了繼續留在刑場的必要。
他當即返回縣衙,從梨堂錦衣口中,得知了“趙少保”對逆黨的襲擊早有安排,要他稍安勿躁的通知。
之后,欒成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看到一隊官兵押送著捉拿住的“逆黨”,送入大牢。
縣衙牢房很快人滿為患,不得已,將整個縣衙所有的屋子利用起來,作為臨時“監獄”。
在諸多間諜的阻攔,以及官兵的及時處理下,這場聲勢浩大的襲擊造成的損失并不大。不過也有幾個位置順利起火,但欒成已經心滿意足,甚至覺得慶幸。
“知府大人,又帶回來幾個犯人,應該是最后一批了,還有不少逆黨趁亂逃跑或潛藏起來了,我手下的兵正在搜查,不過很難有大的收獲了。”
披著重甲,手持戰錘的元吉副將大咧咧走入院子。
屋檐下無聊的侯人猛等人起身,笑吟吟道:
“逆黨交給我們就行。”
欒知府不在乎逆黨,他忙道:
“可看到趙少保蹤跡?”
元吉搖了搖頭。
圓臉小秘書錢可柔微笑道:
“知府大人不必掛心,我家大人素來謀而后動,既有安排,必有重要事情去做。”
“本府知趙少保之才,只是……難免掛心。”欒成嘆息,擺擺手,送走了元吉。
坐在公堂內,滿是焦慮,不時站起身朝外看,反復踱步嘆息,心急如焚。
不知過了多久,梨堂的幾名錦衣忽然走出門去,片刻后返回將閑雜人等清場。
又關上大堂的門,在欒知府疑惑的目光中,朝空氣道:
“大人,人都清理干凈了。”
空氣中忽地有一個巨大如傘蓋的“紅蓋頭”浮現,公輸天元抬手將這件隱身鎮物收起。
公堂內,趙都安一行人解除隱身,顯露出來。
“啊,趙大人?你們回來了?”
欒知府一愣,面露喜色,對這修行手段倒不意外了:
“你可不知道,本府如何擔心,生怕……咦?這是……”
欒知府注意到了浪十八背上,背著個白須白發的老儒生,有些眼熟。
“莊孝成?!”欒成曾在京中,是見過這位太傅的,大驚失色,不敢置信地走近前,盯著昏迷的老太傅看了好幾眼,才愕然望向趙都安:
“大人……你們……你們擒住了此賊?!”
趙都安微笑頷首:“僥幸。”
是真的!
逆黨匪首被擒拿了!
欒知府呆滯的臉孔上浮現出驚喜的笑容,面龐肉眼可見紅潤,又驚又喜。
玄門政變三年,莊孝成面對天下海捕,來無影去無蹤,何等的狡兔三窟?
欒成當初知曉趙都安奔這匪首來時,心中是不抱希望的,只盼望這位少保不要出事。
結果,他看到了什么?
趙都安進城才七八日罷了,這令整個朝堂都束手無策的反賊首腦,便被生擒活捉。
“匪夷所思!”
“神鬼手段!”
這位在濱海道地方上,也算名臣的地方官心悅誠服地贊嘆,神情復雜。
聞名不如見面,他雖也聽說過這位“趙閻王”的諸多事跡,但難免也會懷疑,是否有所夸大。
但今日親眼所見,才知道傳言半點非虛。
“懇請大人指點迷津,究竟如何擒得此賊?”欒知府認真發問。
海棠等人雖親歷經過,但其實也不知道原委。
如今人已擒拿,趙都安想了想,索性坐下來,將整個經過講述了一番,只隱去了“風月寶鑒”的能力,只說是蕓夕沿途留下記號。
而聽完整個博弈的經過,在場眾人眼神都變了,看向趙都安,包括地上昏迷的莊孝成目光都異常復雜。
這就是朝堂上文官的厲害么?
一個個心思深沉,腹黑算計,套中套,虛中實,離間又反離間。
過程雖不算復雜,但復盤去看,趙都安與莊孝成從去年換俘虜時,就開始博弈。
各出手段,才有了今日這看似閃電般的抓捕。
眾人暗忖,若換自己與莊孝成這老賊對壘,能贏嗎?答案是否定的。
“趙兄,還是你陰吶。”公輸天元真心實意地贊嘆。
……不會夸可以不夸,閉嘴也是一種美德……趙都安嘴角抽搐,輕咳一聲,轉移話題道:
“諸位,事情還遠未結束。且不說逆黨還有重要人物提前撤離,尚未歸案,單是這莊孝成,如何將他帶回京城,便是個難題。”
如此重要的人物,當然不能一刀捅死。
且不說能否從這老賊口中挖出情報,單他首腦這個身份,就意義重大。
將活著的太傅帶回京,價值遠超一具尸體。
“今日雖抓捕逆黨眾多,但大多是莊孝成拋出的棄子,匡扶社還有很多人分散各地,齊遇春和任坤兩大高手還在。而回京路途遙遠,一路上山高水長……
呵,本官上次從湖亭返京,就遭遇刺殺,險些身死……同樣的坑,我不想踩第二次。”趙都安平靜道。
海棠分析道:
“你是擔心,回京路上消息泄露,會引來匡扶社在沿途的瘋狂截殺?”
“不只是匡扶社。”趙都安表情嚴肅。
言外之意:八王若知道,都有可能出手。
起碼在當下,匡扶社的存在對八王有益無害。
“少保擔憂有理,”欒知府皺眉道:
“這的確是個難事,若召集大軍護送呢?以少保手中金牌,召集濱海、臨封兩州之軍府沿途護衛?”
趙都安否決道:
“不妥。且不說我雖有金牌,但能調集的大軍也不可太多……哪怕人多勢眾,可沿途趕路,終歸不是戰場列陣,敵方強者只要偷襲,軍隊再多,也難以提防,何況人越多,沿途人吃馬嚼之損耗也越大。”
國庫剛緩過來,實在沒必要大動干戈。
“這……”眾人一時面面相覷,想不出法子。
坐在人群角落,悶不吭聲的蕓夕忽然抬起頭,晶亮的眸子盯著趙都安:
“你已經有了計劃對吧?”
趙都安笑著看了眼這個通過行動,已經證明了忠誠可靠的少女,點頭道:
“沒錯,我準備順水推舟,假死一回。”
“假死?”
“沒錯,除了此刻堂中我們這些人外,旁人并不知曉紫禁山莊上細節,而齊遇春和任坤,更親眼目睹我等與莊孝成同歸于盡。”
趙都安認真道:
“我在想,倘若我們對外宣稱,我與莊孝成一起跌落山崖,尸骨無存,同時派遣大軍押送城中抓捕的眾多逆黨入京吸引人的目光。
我與公輸兄、金簡師妹,霽月四人,偷偷押送莊孝成返京,是否可行?
恩,對外可以說,兩位天師府神官本就是受我邀請,如今我死了,他們兩個要繼續游歷江湖,所以不與大部隊一起返京,這個理由能說得通。”
恩,用他熟悉的成語來說,便是: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這……可那任坤能信么?他不是去峽谷底部去找……”海棠提出質疑。
趙都安扭頭,看向公輸天元:
“我回來路上估算了下,那倒塌的山頭極為龐大,以任坤‘世間’境的修為,多久能探測完全?”
公輸天元想了想,說道:
“需要很久,他只是世間,又不是天人境,沒那么厲害,土遁和石遁也不是一個難度,否則之前在山道上,他就沒必要和我們廝殺,直接遁入山體不就行了……
而且,我懷疑他們也不會傻到非要掘地三尺,去找你們的‘尸體’,那種規模的坍塌下,本就生存幾率極為渺茫。”
“那就行了!”趙都安微笑道:
“只要他們兩個心中沒有十足把握,就會傾向于相信眼睛所看到的,加上我們散播出消息,足夠誤導人。”
欒知府遲疑道:
“聽起來,的確可行。不過真的有必要嗎,哪怕是假的死訊,很快可以澄清,但謠言傳的肯定比你們趕路更快……”
趙都安無所謂地笑笑:
“我死了,全天下百姓只會拍手稱快,不會動搖朝廷的穩定,至于真正的大人物,等我回京,自然會知道是謠言。相比之下,若讓莊孝成被救走,或是死在半路上,這損失要大出許多。”
頓了頓,他認真道:
“莊孝成肯定要死,但無聲無息死在路上,和在京城,明正典刑后昭告天下處死,戳破他編造的關于玄門政變的謊言,兩者之間,天壤之別!”
公堂內,幾名決策層對視一眼,沉默點頭:
“你若決定了,我們會配合。”
趙都安微微一笑,又與幾人一同磋商了下假死的細節,等商定完畢,他轉回頭,笑道:
“差點忘了,你也得跟我們一起走,畢竟你也是‘死’在山崖底的。”
蕓夕神色淡然:
“這多復雜,你可以直接殺了我,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完成背刺的她,處于一種類似“賢者時間”的狀態,只覺生命沒有了目標。
趙都安笑呵呵,捏了捏少女的臉:
“你太看低自己了,你難道不想親眼見證莊孝成被斬首么?”
蕓夕眼底微微亮起光芒,有些意動。
“就這么決定了!”
趙都安起身,翹起嘴角:“我們得趕緊行動起來了。”
(本章完)
女帝座下第一走狗 431、假死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