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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九章 劍與鳴

  黑暗如潮,肆虐而下。

  層層波瀾化為浪潮,在天穹之上奔流,源源不斷的卷向了那一縷璀璨的星光。

  漩渦之中的潮汐正在升起,向著現世奔涌而來。宛如天穹傾覆而下,砸向了大地,映襯的萬物如同螻蟻,令一切都沉浸在毀滅之中。

  可那樣的浪潮,卻屢屢撞在了看不見的墻壁之上,無功而返。

  天爐高懸在海天之間。

  寒光從手中所撐的拐杖上綻放而出,照亮了鮮血淋漓的黑暗,一具具懸浮在空中的殘缺尸骸。

  乃至他面孔、脖頸、手背和胸前的一道道裂痕。

  血色蜿蜒,滴落,無聲的在海中暈染出一片片猩紅。

  白衣血染,面無表情。

  從開始到現在,僅僅是短暫的十余分鐘,卻漫長的好像過了好幾天一樣,令每一個觀測者的心臟都提到嗓子眼里。

  不知道他還能堅持多久。

  即便是黑暗中不知多少強敵環伺,可同那樣的存在相比,也不過是土雞瓦狗,攻勢再如何迅猛,也不過是徒然惹人發笑而已。

  真正的壓力,來自那漸漸向著現世逼近的漩渦。

  乃至腳下的裂界…

  就在他的手中,那一根平平無奇的銀色手杖依舊屹立,如同卡死在龐大齒輪之間的障礙。

  強行,將裂界和這一片海域按在了現世之上,拉扯著它,不容許它墜向漸漸擴張開來的漩渦。

  就像是一顆釘子一樣。

所謂的  可楔也是有極限的。

  即便是圣賢,又能堅持多久?

  所有人都想知道,在這一片天督和地御之威權難以抵達的境外之海中,獨木一根,又能在如此天傾之禍下支撐多久?!

  浪卷飛星,天搖地動。

  明明形勢一片大好,黑暗中的那些身影,卻好像在漸漸的后退,試圖拉開距離。

  “大家不要怕。”

  “對手只有一個!”

  “我們一起并肩子上!”

  “難道天爐三頭六臂不成?只要大家戮力同心,定可斬其頭顱!”

  很遺憾,并沒有人說出這樣的話。

  這種弱智,一般活不到成為天人,基本上就已經死了。可能活到現在,也未曾預料到…

  這個世界上,還有人,能夠強到這種程度!

  簡直就像是噩夢一樣!

“唔?碎角、白虹、萬手…喔,隙眼兄和尸  山小姐又是何時來的?還真是好久不見啊,難得各位看了這么久,為何不上前來敘敘舊?”

  天爐滿不在意的抬起手,拭去臉上一滴不屬于自己的血,咧嘴:“如我這般‘插標賣首的老狗’,又有什么可忌憚的呢?

  放心,我這一次出門一共就帶了九件天工,一些零碎而已,撐到現在已經筋疲力盡,搞不好諸位圍攻而上,我立刻就死了呢。”

  無人回應。

  不管那究竟是強弩之末的偽裝亦或者是成竹在胸的引誘,都沒有人愿意上前送死。

  那些沒見過天爐出手的‘年輕人’,就算沒死,現在也已經見過了,又怎么可能看不清局勢?

  哪怕天爐這狗東西,真的已經筋疲力盡,那他臨死之前,最起碼還能拖上最少三…不,五、六個人來給自己墊背!

  正面打又打不過,自己派進裂界里的下屬還一個又一個的死的好像路邊一條,此刻在場的所有人頓時都有一種兩頭堵的憋悶感,乃至,惡意的期盼。

  拽著吧,拽著吧!

  你就這么繼續拽著,你還能拽多久?別被裂界拽到漩渦下面去…到時候,下面等著你的就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兒了!

  轟!!!

  驚天動地的巨響之中,天穹之上的大孽之眼陡然擴張。

虹光縈繞的黑暗之下,一個個饑渴的龐大輪廓徘徊著,那些漩渦之下的孽物,早就已經迫不及  待,嗅著香甜的味道而來,快要從漩渦里跳出來了!

  黑暗氤氳,龐大的鱗片和詭異的指爪隱顯,不斷的試探著現世的邊緣,躍躍欲試。

  緊接著,崩裂,開始了!

  伴隨著裂界內那沙啞癲狂的笑聲,整個海域陡然再度一震,數之不盡的裂縫從虛空之中擴展開來。

  就像是墜入海中的船體漸漸扭曲,在高壓之下,粘稠的漆黑從裂隙中噴薄而出,洶涌貫入現世。

  終于,抵達極限!

  狂笑的聲音響起。

  盧長生那個家伙,干得好啊!干得好啊!

  就在所有人心中一動,瞪大眼睛的瞬間,就看到了,整個裂界向著漩渦陡然一沉,在刺耳的狂笑聲里拉扯著整個海域,再度墜落!

  只差一線。

  天爐的面色驟變。

  在他的手中,拐杖之上的一道道裂痕憑空浮現,再難支撐!

  下意識的伸出手,用力的握緊了!

  轟!!!

  裂界之外,最后的脆弱界膜,崩裂出了一道巨大的縫隙,甚至,還在迅速蔓延。

  就是現在!

黑暗里,一個個等待許久的詭異身影暴起,向  著裂界內越發清晰的祭廟沖出!

  在那之前,虛空中,一條陡然綻開的空間裂縫之后,不知道旁觀了多久的龐然大物,悍然出手!

  無數蒼白的虹光交織,如同大手一般,突破裂界,覆蓋了整個祭廟!

  播種者!

  不知道已經等待了這一刻多久,全力出手,整個大孽之眼的投影都被撕裂開來一條縫隙。

  彈指間,便將整個祭廟,都握在了手中!

  一網成擒!

  既然帶不走傳國之印,拿不下那個不知道從哪兒跳出來的小丑,那就,將整個現世的支點一并帶走吧!

  啪——

  那個龐大的身影,卻仿佛凍結了一樣,陡然停滯。

  “來都來了那就留下吧!”

  原本在所有人感知之中已經瀕臨極限、油盡燈枯的天爐,居然笑出了聲,氣息再震,爆發,在他背后如群星如薪火一般傾瀉而下的天爐之相驟然擴張,反過來,覆蓋了整個黑暗。

  天地光明。

  撕碎強弩之末的偽裝,未曾有過的恐怖全力顯現!

  一手扶著拐杖,支撐著現世和漩渦的分隔,可另一只空空蕩蕩的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枚詭異的魔方,青銅所打造而成的魔方懸浮在半空之中,劇烈回旋著,居然牽引著空間和時間的變化。

  千里之內的時光錯亂,變慢或者加速,可裂界之外的這一片領域內,時光卻徹底凍結,萬物凝固!

  連帶著播種者探出裂縫的半身一起…

  可算是,抓到你了!

  天爐大笑。

  凝固的時光里,播種者依舊漠然,那一雙蒼白而詭異的眼眸,卻緩緩的扭轉,瞥向了天爐。

  滿懷疑惑。

  又是這一套?

  這么多年了,釣魚都釣了多少次了?難道就不膩么?!

  裝模作樣的演了那么久,你看我信不信?

  嗡——

  凍結的時間、停滯的時光被打破了,青銅魔方驟然哀鳴著,浮現裂紋,扭曲塌陷,徹底崩裂!

  連帶著天爐的右手也一同被割裂。

  萬象再度運轉。

  祭廟哀鳴。

  現世的支點,已然被播種者,攥進了手中!

  而天爐,已經無能為力。

  當你在釣魚的時候,魚或許也在等著釣你。

  現在,漫長的試探和忍耐已經走到了盡頭。

  圖窮匕見!

一縷詭異的幻光憑空躍出,宛如利刃,出現的  瞬間,就已經抵達了天爐的脖頸。

  利刃之上,漩渦之中的混沌萬象從其中流轉,化為了毀滅精髓。不知從何而來,不知從何而去,無因無由,譬如死亡一般,突如其來,卻無從回避。

  那是早已經醞釀了不知道多久的,絕殺!

  而就在同時,天爐背后,轟鳴爆發,

  一道詭異的裂口憑空綻開,仿佛漩渦在現世的渺小顯現一般,物質的負面化為了仿佛實質的黑洞。

  而在黑洞的最深處,一個模糊的身影向著毫無防備的天爐,伸手指出。

  同圣賢相等的龍,同起源論相對的末日論在他的手中顯現————當宇宙膨脹到極限,跨越了最終的臨界點,一切存在都將在基本粒子層面迎來坍塌。

  這就是同大爆炸的萬物起源相對應的終結,所謂的————‘大撕裂’!

  此刻,在他的指尖,一粒細小到近乎于無的塵埃,徹底裂解,化為了凌駕于恒星爆炸以上的恐怖烈光!

  前后夾擊。

  此刻,甚至來不及反應,繼播種者之后,被稱為收割者與引導者的存在,便唐突顯現,毫不猶豫的向著天爐發出全力一擊!

  “我就說吧,釣魚得中午才行!因為釣多了,早晚會出事兒…”

  一聲輕嘆,在那之前,便已經響起。

  收割者的劍刃,戛然而止。

  就在兩根抬起的手指之前,死亡也陷入了掌控之中!

  有一個佝僂的白發老者毫無征兆的出現,抬起了手掌,不,更像是,對方的劍刃主動送進了他的食指和拇指之間一樣,再無從掙扎和拔出,同樣,不得寸進!

  聯邦安全局總長,天元雙極之一的當世圣賢一一龐沛!

  而就在天爐的背后,身披古老甲胄的魁梧男人驟然踏前一步,擋在了大撕裂的恐怖輝光前面。

  臉接光炮。

  輕而易舉的將那足以蒸發整個海域的恐怖熱量,照單全收!

  金色的須發瞬間燒盡,又瞬間重生,根本沒留下一絲傷疤,甚至連眼皮子都沒眨一下…

  這就是登峰造極的地御絕壁,帝國之劍!

  “唔,埃利斯老兄,何時來的?”

  黑洞中的引導者咧嘴,“該不會跟我們一樣,蹲在旁邊看熱鬧吧?”

  埃利斯漠然,冷眼瞥著那個模糊的身影:“藏頭露尾這么多年,依然狗改不了吃屎啊,聞正!”

  他手中,如黃金一般璀璨的劍刃顯現光芒,悍然向著黑洞之中的身影捅出!

  別逼逼了,給我死!

  “每次見了面都是動刀動槍的,真是和你們大群佬聊不來”

  引導者滿不在乎的一笑,任由黃金劍之下黑洞崩裂,反而后退了一步,毫不戀戰:“既然目的已經達成就不便叨擾了,下次再一敘舊情,如何。”

  “你說,達成?”

  好像有輕柔的笑聲響起。

  就在…播種者的身后!

  他說,“這不就還沒開始么?”

  那一雙蒼白的眼瞳,驟然收縮。

  便看到了,在龐沛和埃利斯的中間,那個原本手扶著拐杖,獨力支撐著裂界,維持漩渦和現世分隔的身影,驟然崩裂,化為飛灰的模樣…

  天爐死了?!

  可自己身后的又是什么,第二個天爐?!

  不對,從一開始,那就是個假貨,不,從一開始,整個裂界就…

  瞬息的震驚之后,終于,恍然大悟。

  晚了!

  “可算等到你啦,老東西!”

  播種者的身后,真正的天爐微笑著,抬起了那一條從不離身的拐杖。

  金屬破碎的聲音響起,隨著拐杖的崩裂,從其中所迸射而出的,是令整個現世都為之暗淡的恢宏烈光!

  天爐啟封,群星以降。

  以此舉世輝光匯聚于此,在頃刻間,鑄造完成。

  天元之恢宏、白鹿之靈變,熵之狂暴、鏡之虛無、升變之執諸般上善之精髓匯聚為一。

  針對著播種者的靈魂、靈質、力量、特性、威權乃至一切,針鋒相對打造而成的絕殺克星。

  ————無上天工·天敵,出鞘!

  轉瞬間,不知多少泡影碎裂之聲響起。

  所有的反抗,全然無用,一切防御,盡為虛無。

  倉促之間,播種者只來得及抬起另一只手,攥住了那一柄貫向胸前的烈光之刃,不惜犧牲五指和手掌,之為阻擋一瞬!

  再然后毫不猶豫的松開了祭廟,抽回了手臂…抽回了手臂…抽…抽…抽…

  抽他媽的不回來啊!!!

  被拽住了!

  明明進去的時候暢通無阻,可就好像在他想要抽回的時候,裂界內忽然有繩子纏繞在了手腕上,死死的糾纏著,不放。

  再緊接著,痛楚突如其來。

  就像被什么東西咬住了一樣。

  如蛇。

  沒錯,就是蛇!

  大蛇從深淵之中升起。

  千年萬年之后,余恨怨毒不休!

  當播種者之手攥進祭廟的時候,無可挽回的崩裂,就已經開始!

  季覺冷漠的凝視著那一只鋪天蓋地的大手掌控了一切,然后,以劍匠和帝御之手的權限,向著祭廟下達命令。

  可惜,那樣的命令并非是反抗以或者維持,當祭廟在一次次摧殘中徹底瀕臨極限,這一刻,所迎來的最后一條指令,是自毀!

  昔日永恒所遺留的殘光,皇朝所創造的奇跡,自此,灰飛煙滅!

  崩裂和坍塌之中,化為飛灰…

  最后的靈質和力量墜入了深淵,在季覺的引導之下,注入了秘儀真正銜接和催化的素材之上!

  黑暗之塔只不過是吸引視線的下腳料。

  祭廟之恢宏,塔之陰影,無數死亡的獻祭和犧牲,一切靈質回路真正指向和覆蓋的,是祭廟之下的無人覺察的深淵!

  那一具早已經化為枯骨的大蛇遺骸!

  冥海蠕蟲的龐大靈質構造早已經覆蓋完畢,在霧氣和黑暗的掩飾之下,伊西絲的改造和控制業已完成。

  “醒來!”

  現在,傾盡了自己所有的靈質,榨干了大半末日專列的燃料庫,再加上了整個裂界之內所搜集到的一切靈魂和生命——

  彈指間,非攻矩陣狂暴運轉,跨越極限,近乎過載,帶來撕裂靈魂的痛楚。

  感召開始,蛻變終結!

  就在季覺按落的雙手之下,大蛇巨震,從死中,再度蘇醒。

  活化,完成!

  枯骨張口,縱聲嘶鳴。

  蒼白的身軀之上,浮現出厚重的鐵色,在非攻的蛻變加持之下,材質強行拔升一階,耀眼的銀輝在骸骨之上流轉,迸射璀璨之光。

  冥海蠕蟲的靈質構架,居然迅速失去了控制,大蛇所遺留的余恨和怨毒如潮水一般擴張,吞沒了一切。

  昔日殞命一瞬所遺留的苦恨和癲狂,從蠕蟲的靈質構造之中再生,再度,催發著這一具化為骸骨的身軀,再度運轉。

  當無數祭廟的殘骸墜入深淵的瞬間,大蛇的最后桎梏徹底解脫,向著天穹升起!

  一起一落。

  鐵光摩擦,銀鱗閃耀如海洋。

  擇人而噬!

  絲毫的不接受任何的控制,也不在乎任何的指令。

  不過,沒有關系,這一份怨恨和狂怒,實在是太過于洶涌了,也太過于癲狂,以至于,只需要些微的引導,便已經足夠…

  短短一瞬,跨越千年的怨恨同季覺的怨恨交匯為一,再無分彼此!

  “仇敵,不就近在眼前么?”

  轟!!!

  就這樣,復蘇的大蛇向著那一只深入裂界的巨手撲出,本能的糾纏,束縛,封鎖,恢宏之軀蠕動著覆蓋天穹,將它桎梏在內。

  毫不猶豫的,張口。

  咬下!

  注入怨恨之毒,深入骨髓!

  就在這至關重要的瞬間。

  天爐大笑。

  干得好,季覺!

  天敵之劍的烈光悍然推進,一寸寸突破了播種者的鉗制,向前,直到在無能狂怒的掙扎里,刺入了他的胸膛!

  烈光噴涌。

  鏗鏘的劍鳴響徹天地。

  天敵之劍的烈光就已經從播種者的后背穿出,貫穿。

  無窮蒼白色彩隨之噴涌,如瀑布擴散,將千里之內的海洋孽化為地獄之景!

  被龐沛和埃利斯的封堵攔截,收割者和引導者根本難以援護,猝然之間,播種者就在這蓄謀已久的一擊之下,重創!

  數百年來,從未曾有過如此慘烈的創傷!

  “天爐…”

  播種者的眼瞳死死的盯著那一張近在咫尺的面孔。

  終于,握緊了勢竭的天敵之劍。

  攥緊!

  而當第一聲劍鳴的余音終結的剎那,第二道計劃之外的劍鳴聲,卻從所有人的耳邊響起,毫無征兆…

  來自,裂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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