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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四章 催化

  海天黑暗。

  狂風暴雨之上,大孽之眼依舊在以令人瞠目結舌的速度,無休擴張,掀起一道又一道擴散的波瀾。

  從高空俯瞰,宛若漣漪的恐怖洪流,化為潮汐,一遍遍的沖刷著早已經脆弱不堪的現世。

  每一次動蕩,都令人心驚肉跳。

  不知道什么時候,這一切就將徹底分崩離析。

  “越來越靠近漩渦了!”

  “重疊的程度還在更進一步的加深…”

  蒼白的空間內,壓抑著不安的報告還在繼續,直到一聲難以克制興奮的吶喊,打斷了壓抑的氛圍:

  t5發來消息————天軌將維持狀況,確保現世不失!”

  一瞬間,歡呼聲響起,所有人都忍不住要手舞足蹈。

  可老者的神情卻依舊嚴峻。

  陰沉。

  狀況崩壞到這種程度,天軌還能來得及么?維持影日之封的前提下,又還能調動多少力量?

  “事到如今,已經不能指望天軌能力挽狂瀾了…“

老者沙啞一嘆,提高了聲音:“聚光之礎準備蓄能,必要的狀況下,主動剝離那一份區域,在它  墜入漩渦之前,徹底湮滅掉。”

  所有人錯愕回頭,難以置信。

  緊接著…警報聲,戛然而止!

  無數異常的參數瞬間回歸了正常。

  就在龐大的投影之中,那一片擴散的黑暗陡然一滯,搖搖欲墜的裂界,居然不可思議的停在原地…

  就好像,被看不見的手掌托起!

  攥緊了。

  就這樣,同來自漩渦的恐怖引力抗衡,不容許有任何的動搖和崩塌。

  那一瞬間,無光黑暗的最深處,呼嘯的狂風暴雨之間,驚雷橫過。

  照亮了天穹之上,一個憑虛佇立的消瘦身影。

  面目模糊,肉眼難以窺見。

  可烈烈作響的白衣飄飛如旗,在他的手中,拐杖隔空敲下的瞬間,便有肉眼可見的漣漪擴散在虛空之中。

  擾動暴雨,掀起風暴,逆卷天穹!

  小小的一根拐杖,卻像是卡進運轉樞紐之中的雜物一般,令無形的齒輪陡然停滯,漩渦和現世的重疊,戛然而止!

  就在至關重要的瞬間力挽狂瀾!

  熾熱烈光從拐杖之上浮現,蜿蜒游走,宛如嶄新的天柱一般,支撐在海天之間,定鼎乾坤!

  難以想象,如此恢宏的力量會在某個人的手掌顯現。

  可夸張的是此時此刻,這般恢宏磅礴的力量,卻絲毫無法奪去那身影的半分風采。

  任何一個見證者,都絕難從那個消瘦的身影之上,挪開視線。

  就在他的頭頂,絕對的大孽之暗里,群星的璀璨光芒再度升起,匯聚,傾覆如薪,如瀑布一般向著塵世垂落。

  天爐之像顯現!

  “交給我吧。”

  蒼白的空間內,就在眾人呆滯的時候,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

  仿佛定海神針一般。

  瞬間,令局勢穩定了下來。

  “天、天爐閣下?!”老者喜出望外。

  “太好了!”

  “居然是天爐閣下!”其他人頓時歡欣鼓舞:“我們有救了!”

  “沒時…間聊天了…”

就好像隔著強烈的干擾一樣,天爐的聲音時斷時續:“一切…有我,暫時可以不必…擔心,讓埃利斯和龐沛的速度,快一點  再快一點…”

  在通訊斷絕之前,最后傳來的,是一聲難支重負的疲憊嘆息。

  “狀況,有點麻煩了。”

天爐的手背之上,一道裂痕無聲浮現  危難之際,力挽天傾!

  不論是誰在見到這一幕之前,都難以想象————居然能有人,以一己之力,強行插入漩渦和現世之間,將兩者分隔開來,拽住了整個即將墜入漩渦的裂界!

  從大孽的領域中,再度開辟上善之根基。

  即便相較那無窮黑暗,這一縷薪火之柱如此纖細渺小。可僅僅是顯像的瞬間,就令黑暗中一個個鬼祟的身影僵硬在了原地,下意識的后退。

  “天爐…”

  黑暗的最深處,傳來了怨毒的低語,再緊接著,一個個隱匿在黑暗中的詭異身影浮現。

  眼眸猩紅,惡意如潮。

  而就在其中,兩條仿佛長蟲一般蠕動的龐大輪廓,竟然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將天爐環繞其中,徹底包圍!

  可仔細看去,那長蟲一般的詭異身軀,居然是一個個仿佛剪影一般的人身拼湊而成,就像是錯亂的時間軸將主體重疊在了一起,從混亂的虛空和時間中拉出了一條看不見盡頭的殘影…

  而就在那兩只蠕蟲的最前端的‘頭部’,兩個枯瘦的身影從黑暗里升起,面孔仿佛孿生兄弟。

  星芯協會圍捕的漏網之魚、影日的失序之孽,而且還是兩只!

  就在那兩條時間蠕蟲之后,周圍氤氳的黑暗里,好像有無數輪廓變幻,隱隱匯聚成一個變化不斷的人影,難以定型居然還有一只幾乎絕跡了的穢染之妖!

  不止是站出來的這幾個,那一片大孽之暗中,不知還吸引了多少受孽者匯聚而來,還有多少黃雀藏身其中,想要趁亂取利。

  “卻沒想到,一塊爛肉,能吸引到這么多蒼蠅啊。”

  天爐輕嘆著,瞥著那些冰冷目光的來處,忽得,嘲弄一笑:“只是…前又不前,退又不退,卻是為何?”

  一瞬間,黑暗暴動。

  不知道多少猩紅的眼睛亮起。

  兩條交錯糾纏,將天爐籠罩在其中的時間蠕蟲驟然膨脹,殺意猙獰,而就在天爐的周圍,穢染之妖的痕跡若隱若現,輕蔑一笑。

  “聽說,天爐閣下雖然罕有出手,卻被尊為千年以來最接近上善總攝之位的余燼圣賢,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反響,實在是厲害!”

  拍手的聲音響起,欽佩又嘲弄。

  “只不過,我很好奇…如今的你,在維持現世的同時,還有幾分余力可用來唬人呢?”

  天爐沉默,無言。

  只是疑惑的,抬起眼睛瞥去。

  誰在狗叫?

  有那么一瞬間,整個世界仿佛瞬間凍結,所有人都眼前一花,轉瞬間的變化之中,驟然有凄厲的慘叫聲響起。

  轟!!!

一具繽紛五色、蠕動不休的軟體怪物憑空從黑暗中浮現,倒飛而出,如同血液一樣粘稠的墨色從  身軀之上裂口中噴涌而出,無從克制。

  隱藏在虛空之中的穢染之妖,居然在瞬間受創。

  不只是如此…

兩只巨大的蠕蟲,憑空少了一條  另一條發出如喪考妣的尖叫!

  天爐的胸前忽然出現了一道傷口,貫穿的空洞。

  受創!

  而另一只空著的手上,卻莫名多出了一盞油燈。

  古樸又詭異的油燈之內,多出了一條仿佛蟲子一般的陰影,正在燈火之中驚恐的游動著,難以掙脫。

  只能徒勞的掙扎,被燈火所灼燒,嗤嗤作響。

  一陣陣凄厲的哀鳴從微光之中傳出。

  很快,便再無聲息。

  “別誤會了,就算是絕大部分力氣要用來維持現世穩定,但要料理你們這樣的垃圾…也不算麻煩。”

  天爐毫不在意胸前的傷痕,輕蔑垂眸:“下一個是誰?”

  “或者,干脆點…”

  就這樣,一手撐著維系現世的拐杖,另一只手抬起,向著黑暗勾動手指。

  他說:

  “一起上吧!”

  無需言語,也再不必廢話。

  當世圣賢,位列余燼之巔的工匠,有史以來最強的天爐,悍然出手!

  于是,黑暗之中烈光迸發。

  天驚地動!

  “嘖…”

  裂界之內,季覺面無表情的抬起眼睛,看著外面的景象————手托裂界、維持現世的狀況之下,只手遮天、鎮壓一切黑暗的偉岸身影…

  再忍不住,想要出去給他倆大嘴巴子!

  老狗你特么裝什么呢?

  維持現世,分離漩渦…陣仗搞這么大,特效搞那么多,費你半點力氣了么?!

  而且這么點逼動靜,還能讓你受傷?

  季覺就不信了。

  別人看不出來,天爐還能看不出來這是自己便宜師弟的設計?

  看不出里面有問題?

  況且,他只是打算把蛇蟲鼠蟻吸引到一塊之后糞坑,沒想著給現世掏窟窿,不然天軌受損的話,總裁怎么辦?

  如今整個儀式的主控權都在他的手里,漩渦和現世重疊的再緊密有什么用?

  裂界墜不墜,還不是自己說了算么?

  偏偏這狗東西戲癮犯了,還演上了!

  演就演吧,還讓燈光道具配合…

  剛剛裝逼的時候朝著裂界看過來的那一眼,百分之一萬,是在看自己的!

  甚至,不只是看。

  此刻籠罩了整個裂界的龐大構造,無以計數的靈質回路里,竟然也隱隱一變。

  無數靈質的繁復激蕩里,雜波竟然順著序列的傳導,離奇無比的送到了季覺的眼前,落入它的感知之中,變成了一個確切無比的訊號。

  那是煉金術之中的符文,從上善·熵的徽記之中演變而出的變種,代表著停滯之后的爆發。

  所指代的專業術語,叫做催化。

  仿佛老師抽查作業時留下的批注一樣。

  做出了指點和引導。

  火候已成,萃變在即。

  可以下猛料了!

  倘若應用在目前的狀況的話,那意思便直白無疑。

  我兜底,你隨意。

  不管你想干啥我要看血流成河!

  根本就不在乎發生了什么,也不在乎季覺萬一腦抽了玩砸了的話后果會怎么樣,直接上桌就開始點菜了。

不是,這世界上,怎么能有狗東西討嫌到這種  程度呢?

  可唯獨有一點,季覺很贊同,毫不反對。

  確實是該下點猛料了…

  “…行,那就血流成河!”

  季覺面無表情的抬起手,向著眼前的世界抓出,引發,最后的變化,

  獻祭和積累,已經足夠。

  雖然比預想的時間要早一點,但既然有人愿意來兜底買單,那季覺自然不會客氣…

  都特么給我死!

  那一瞬間,祭廟最中央,狂笑的聲音沖天而起。

  在亂戰之中,傷痕累累的謝赫里驟然閃現,不惜硬吃了安國公的全力一擊,身負重創。

  可他終于抓緊了這至關重要的機會,跨越了最后的距離。

  一抹詭異的綠光從他口中噴出,孕育許久的腐鱗之毒撕裂了殿堂之上最后的防護,突破大門,揭開了最后的幕布。

  宛如朝堂。

  就在殿堂之內,莊嚴的御座依舊聳立的在最高處,仿佛等候著群臣的叩首和覲見,可永恒已經終結,帝國已經坍塌,群臣再無蹤影。

  威嚴和輝煌已然遠去。

  只剩下御座之上,一具古老而華麗的匣子靜靜的沐浴著塵埃,欣賞著亂臣賊子們之間你死我活的鮮活丑態。

  不發一語。

  “傳國之印”

  謝赫里的眼瞳亮起了,再不顧身后的怒吼和咆哮,狂喜著,飛撲而上。

  只差一點!

  只差一點點,他就能夠將這掌控未成之塔和上善天元的無上天工納入懷中…可這一線,卻仿佛天淵!

  觸不可及。

  就在半空之中,有一根蜿蜒的黑線從祭廟之中,延伸而出,悄無聲息的纏繞在了他的腳腕之上。

  就像是手掌一般,攥緊了!

  畸變的天元之律瞬間壓制了狼血的變化,在塔之陰影的覆蓋之下,顯現出天敵一般的針對性,根本,無從逃脫。

  再然后,就在所有人呆滯的神情之中,將謝赫里扯住,掄起,舉至最高處…

  轟!!!

  謝赫里甚至來不及慘叫,便已經被砸進廣場的玉階之中,將一條條無暇美玉所雕琢而成的臺階砸成兩截,沒入凹陷之中。

  再緊接著,黑線再扯,再掄,再砸!

  轟!轟!轟!轟!轟!

  巨響不斷,延綿不絕,暴虐的掄砸之下,廣場上瞬間處處凹陷和墨綠色的血污乃至肉泥。

直到在bia的一聲脆響里,徹底將謝赫里掄成了  兩截,將那一條腿徹底的碾成肉泥之后,地動天搖的巨響,才從祭廟之下迸發!

  一條、兩條、十條、百條、千條…

  無以計數的黑線拉扯著一具具哀嚎的殘影,從大地之下重現,但此刻,那滿天舞動的黑線,卻在無形之手的引導之下,匯聚,交織,牽引著整個裂界的力量,再度凝聚成型。

  以整個裂界為熔爐,以非攻為火焰,將如此龐大的祭廟重新再造!

  海量死亡和靈魂的灌溉之下,自這龐大獻祭之中,由季覺所創造出的怪物,終于顯現在所有人的面前!

  裂界陡然靜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難以呼吸。

  恰似天地之間陡然出現了看不見的鏡子一般。

  天穹之上那高懸的殘缺之塔,在大地之上,投下了詭異的倒影。

  一具具詭異的陰影哭嚎蠕動著,化為了磚石,壘起了塔之根基。

  祭廟所有的禁忌構建成實質,化為了塔之鐵壁。緊接著,所有的死者面孔哀嚎著流出血淚,從高塔之上浮現,作為點綴…

  千萬黑線交織之中,漆黑之塔拔地而起,聳立在天地之間!

  最后,一縷詭異的焰光從漆黑之塔的頂端亮起,烈焰仿佛眼眸一般,殘虐俯瞰,望向了那些不自量力的螻蟻和塵埃。

  屠殺,于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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