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來勢洶洶
“這次翟遠請我們過去參會，一共講了兩件事。”
佳禾電影公司。
陳仕龍和洪鑫寶剛從電影協會出來，就被一個電話Call回公司。
公司門口，鄒汶懷、何關昌與梁豐三位股東，正將一個文質彬彬的中年男人送出來。
往常的時候，陳仕龍為了哄這幾個老頭開心，見面時會故意舉止夸張像猴子一樣上躥下跳。
今天趕回來匯報電影協會發生的事，照舊放著大路不走，縱身躍過一道護欄笑瞇瞇印上去。
結果這次卻沒人將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汶哥，我先送陳先生回去。”
年近70的梁豐打斷師兄弟兩人的話頭，攬著陌生的陳姓中年男人，笑呵呵跟鄒汶懷說了聲。
鄒汶懷面帶微笑，與何關昌一同寒暄客套兩句，目送梁豐與陳先生坐上一輛奔馳轎車。
“多事之秋啊。”
奔馳車揚長而去，鄒汶懷臉上笑容逐漸收斂，與何關昌對視一眼，兩人皆嘆了口氣。
陳仕龍和洪金寶望著遠去的奔馳車，心中均好奇剛才那位陳先生又是哪尊大佛？會讓鄒何兩位老板如此作態。
“講講吧，翟遠請你們過去說了哪兩件事。”
鄒汶懷收回目光，重新望向陳仕龍問道。
陳仕龍壓下好奇心，匯報道：“第一件事是他要成立一個拍片基金會，私人注資一億港幣，發掘培養新銳電影人。”
“這么大手筆？”鄒汶懷聞言挑下眉，沉吟問道：“也算是一件善舉，不過恐怕另有要求吧？”
“冇錯鄒先生。”洪鑫寶開口說：“用基金會里面的錢拍出的電影，1024有優先選片放映權，另外要拿走光盤發行。”
鄒汶懷了然點頭，大概明白翟遠這是在砸錢擴充片源，進一步加大1024的影響力。
思索片刻，他又轉頭望向何關昌，露出無奈笑容：“這樣一來，梁豐和剛才那位陳先生，恐怕加起來也很難再搞定翟遠。”
何關昌認同的嗯了一聲：“會不會翟遠提前收到風，先發制人？”
鄒汶懷若有所思道：“有這個可能，如果翟遠背后站的是阿爺，他未必不能提前收到消息。”
陳仕龍和洪鑫寶對視一眼，眼神訝然。
翟遠背后是阿爺？這件事從未聽過，而且從只言片語中聽出，似乎佳禾的董事經理梁豐要跟翟遠開戰。
“還有件事是什么？”
“第二件事，翟遠那間快播科技公司將會成立發行部門，將來香江電影公司出品的電影，快播可以代為發行光碟，包括制作成本、渠道費用、審查許可、宣傳推廣各類環節，快播從中抽成20到30之間。”
鄒汶懷與何關昌聞言皆陷入沉默。
這個價格的發行費用，是過去錄像帶廠商的利潤，中間空出10的議價空間。
快播的VCD和光盤最近在香江成了暢銷品，十幾塊一張盤比八十一百的錄像帶更能吸引消費者，市場占有率一天比一天高，優勢顯而易見，直接對標錄像帶顯然有取而代之的十足自信。
而且是獨家發行，現在全世界除了快播，暫時還沒有其他廠商有生產光盤的技術。
“片商多了一個盈利渠道，想必沒人會拒絕。”
“是，基本上參加會議的電影公司老板，大都同意把片子交給翟遠發行。”
鄒汶懷想了想，對何關昌說：“照我看來，光盤取代錄像帶只是時間問題，在商言商，之前發行錄像帶的片源可以拿去快播刻錄成光盤二次銷售。”
何關昌點頭道：“明白，我得閑去一趟元朗跟他們談，價格盡量壓低些。”
鄒汶懷嗯了聲便不再多說：“今天有點累，我先回家休息。”
鄒老板一走，場上就只剩何關昌和師兄弟兩人。
陳仕龍面對干爹時，態度愈發輕松，同時問出壓了許久的好奇：“契爺，什么情況，剛才跟梁豐經理一起走的那位陳先生是咩料？”
何關昌搓了搓自己光禿禿的額頭，嘆口氣：“南源太子，陳容美…”
《玉蒲團》片場。
翟遠坐在小馬扎上，欣賞東洋艷星赤坂麗的表演。
這場在拍她和男主角之間的文戲，赤坂麗飾演的鐵玉香已經被賣進青樓，與縱欲過度、垂垂老矣的未央生重逢。
未央生的選角方面，新壹城還花了點功夫。
翟遠要求找一個書生氣質的演員，之前的林國兵、盧慧光就不適合。
黃柏明在香江影壇問了一圈，目標再次對準了吳啟華，結果這一世沒有2000萬違約金要挾，吳啟華一聽要拍三級片立刻避之不及。
接連又問了幾個男演員，要么談不攏價格，要么黃柏明不滿意。
最后還是高志森給他推薦了一個星家坡電視圈的當紅小生——吳岱融。
此時拍攝現場。
吳岱融化了個老人裝，顫巍巍走進青樓，赤坂麗被幾個青樓丫鬟攙扶出來接客。
夫妻重逢。
翟遠正自感嘆換上一身古裝的赤坂麗，別有一番風味時。
一個帶著火氣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翟先生在不在里面？”
1024戲院經理錢茂升闖進來，手里拿著幾張報紙，臉色陰沉。
“咩事啊錢經理，片場重地，想闖進來偷看東洋架妹呀？”
翟遠回頭望向錢茂升，笑著調侃一句。
錢茂升面色不虞，給現場工作人員一個打攪了的眼神，將手中報紙遞過去。
“今早的新聞，老板你自己看看，撲街佳禾不知在搞什么！”
“冇事，大家繼續。”
翟遠接過報紙，招呼黃柏明他們繼續拍攝，低頭掃了眼報紙上的標題，眉頭便輕輕一皺。
‘馬尼拉華僑陳容美返港，涉足家族戲院生意，華僑救國聯合總會、港九電影戲劇事業自由總會、寶島民國文化協會負責人分別到場，慶祝陳氏家族重掌香江戲院大權。’
‘陳容美收回家族五大戲院承租權，另斥資一億兩千萬收購多間獨立戲院，欲成立新院線抗衡現今佳禾、1024兩大院線，據聞新院線暫定名稱新寶院線。’
‘寶島八大片商力撐新寶院線，為穩定片源，八大片商將與香江獨立制片公司合作拍片，成品除在新寶院線上映，另由投資者聯絡外埠市場銷售。’
翟遠接連翻了幾篇報紙頭條，看到讓錢茂升大動肝火的一條新聞。
‘佳禾董事經理、自由總會副會長梁豐向外界透露，佳禾將與新寶院線合作，相互上映對家電影，1024或將陷入昔日銀公主遭圍剿之勢。’
耳邊兀自響起錢茂升的喝罵：“佳禾癡線啊！同這條咩鬼新寶院線聯手？何關昌剛剛在元朗落了一筆光盤訂單，我以為大家和氣生財，現在算什么意思？”
翟遠默默放下報紙，自顧自皺眉嘟囔：“怎么養出來這么個龐然大物。”
陳容美。
花名太子陳。
對香江電影史稍有了解的人大概都聽過這個名字，原本時間線上，其旗下的新寶院線在90年代，與佳禾、銀公主、德寶并稱四大院線。
但絕對沒有現在這般勢大財雄，能得到寶島八大片商全力支持。
欺負了自由總會這么長時間，還以為對方會有所收斂，沒想到甫一反撲就搞出這么大動靜。
翟遠瞇起眼拍了拍手里報紙，沒心思再看《玉蒲團》的拍攝實況。
“回公司，跟我講講這個陳容美具體什么來頭。”
“我們這代人過去跟同學、朋友約在一起看電影，有個口頭禪叫‘總統等你’。”
九一娛樂的會議室里。
高層齊聚。
一位年長的部門經理開口道：“這個‘總統’說的就是陳容美家里的銅鑼灣總統戲院，亦是銅鑼灣一區的地標建筑。”
旁邊另外一名主管接口道：“翟先生只知道這個陳容美花名叫太子陳，有太子當然有皇帝，呢個皇帝就是以他家里叔伯長輩為首的陳俊巖家族。”
一片講古聲中。
翟遠對這位太子陳的家族有了大致了解。
陳容美所處的陳俊巖家族，上一代兄弟六人，祖籍閩省。
二十年代，大哥陳橋枝單槍匹馬到馬尼拉打工，短短幾年時間就賺到上百萬，其后陳俊巖與四個哥哥投奔大哥，開制衣廠、雜貨鋪分散投資，四十年代兄弟六人已經是馬尼拉當地的知名富商，成立了當地有名的南源貿易公司。
等到六十年代，老六陳俊巖回香江發展。
在購置一幢商業大廈只要百十來萬的年代，陳俊巖拿著至少一千萬港幣回香江投資，因為自己喜歡看電影，先買下摩頓臺一片地皮開設第一間新都戲院，又在謝菲道和銅鑼灣買進地皮，擴建百樂戲院和總統戲院。
香江電影圈的人一看來了大水喉，都想從他身上薅點羊毛。
彼時的招毅夫最先忽悠年輕的陳俊巖：“傻仔，你這么快就在同一區開三家戲院，豈不是自己打自己？況且你有片源嗎？聽我的，我每個月給你五萬塊，你把三間戲院租給我十年，招氏出了名的片源多，我們租下來每個月放映不同的電影，這樣你就不用擔心片源和客源問題。”
陳俊巖本來已經打算簽合同，越想越不對勁，給五個哥哥去了個電話。
陳橋枝一聽就知道六弟被六叔騙了：“十年期內租金固定五萬塊？你真是傻仔來的，招毅夫如果真的想租你的戲院，告訴他三年一簽，三年后按照地價、戲票漲幅再考慮重新續約。”
臨上律師樓簽約前，陳俊巖把大哥的建議告訴招毅夫，六叔一看傻小子醒悟，果斷拒絕簽約。
之后陳俊巖又先后開設佐敦的快樂戲院，觀塘的富都戲院，五間戲院組成了六十年代香江的一流院線，聯合國泰機構制作《家有賢妻》一類的電影，全院爆滿是常有的事，陳俊巖還專門邀請招毅夫來參觀，看得六叔垂涎不已。
六十年代中期，正在陳俊巖準備大展身手的時候，馬尼拉傳來噩耗，大哥二哥三哥先后過世。
陳俊巖只得放棄香江戲院生意，回去主持南源貿易公司大局。
五間戲院便承租給招氏、佳禾、百老匯幾家院線。
“今時今日，陳俊巖也應該是六十幾歲的老人家，沒有精力再回香江經營院線，所以這次推舉家族第二代子侄出來，回香江繼續涉足電影生意。”
九一娛樂會議室。
從招氏過檔的一位部門主管講完陳俊巖家族的故事。
話題轉回到這次回港的家族二代子侄陳容美身上：“陳容美是二房的人，南源第二代分家產的時候，香江這五間戲院就分到他手里，所以他在香江電影圈有個南源太子的花名。不過陳家五間戲院向來還是承租出去，不親自經營，這次不知自由總會怎么說服他，居然回香江主持大局，一鋪收回所有戲院的承租權，還花費一億兩千萬買下另外十間獨立戲院…”
招氏過檔的部門主管沒再說下去，皺眉搖搖頭。
會議室里。
眾多位高層臉色都不太好看，心中升起同一個念頭。
來勢洶洶！
電話鈴聲響起，打破短暫的沉寂。
“不好意思。”
施楠生從包里取出大哥電話，向翟遠等人道句歉，按下接聽鍵跟對面聊了兩句。
“剛收到風。”
施楠生放下電話深吸口氣：“銀公主以前的軍師馮炳仲過檔新寶院線，連他帶在紐約、溫哥華、三藩市拓展的發行網一同并入其中。”
會議室里又一陣騷動。
馮炳仲在銀公主，地位一如1024的施楠生，佳禾的何關昌。
甚至因為背靠伯爺的馮晴家族，猶有過之，在香江的制片和發行行業里有個花名叫總司令。
翟遠并購銀公主院線時，就曾邀請他來主持大局，后來被對方婉拒。
“恐怕翟先生當時請他來1024時，馮炳仲已經跟陳容美搭上線。”
“據我所知，陳容美和馮炳仲是多年老友，新寶院線的五間戲院，之前一直是馮炳仲在打理。”
“馮家勢力盤根錯雜，之前跟雷爵坤合組銀公主，投資、發行、外埠全靠馮炳仲去做…”
議論聲中，似有一片陰霾籠罩在會議室里。
翟遠見眾人都將目光放在自己身上，聳肩笑了下：“驚啊？兵來將擋嘍！我正好大把錢沒地方使，這出戲叫總會扶持新寶院線，翟老板單挑八大片商。聽了這么久故事都有點肚餓，食飯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