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玫一家剛從離島搬進屋邨沒幾年時間。
當初人人羨慕的公屋,放到現在翟遠只覺得逼仄擁堵。
“好久沒回秀茂坪,都快忘了屋邨長什么樣子。”
衛星開著車,在屯門友愛邨附近,將老板和老板娘之一放下。
翟遠拉起周海玫的小手,穿梭在林立的樓宇間,鋼筋水泥澆筑的屋邨大廈,讓他想起自己短暫的住屋經歷。
英雄不問出處,流氓不問歲數!
屋邨仔這個身份確實好用,至少在翟遠的粉絲群體里,非常輕松就樹立起一個小人物崛起的形象,也是普羅大眾最中意的人設。
周海玫挽著他的胳膊說:“不如我在我家隔壁買間房子,你有時間可以經常過來住。”
翟遠覺得似乎也沒有憶苦思甜的必要,捏了捏她鼻子:“現在買房子都說的這么輕松?”
周海玫憨笑道:“你平時大手大腳,我又花不了那么多錢,所以平時省下來不少,在屋邨買間公屋應該沒問題。”
翟遠笑了兩聲,手掌滑到她的翹臀上拍了下:“居然瞞著我私藏金庫,今晚做好受罰準備,”
周海玫臉蛋一紅,挽著他胳膊的動作更緊。
表妹現在被翟總愛護的很好。
有些東西先天的土壤優勢很重要,但同樣離不開后天的努力耕耘。
周海玫天賦上不如葉雨卿,可在表哥食補加按摩的關愛下,發育愈來愈好,當年的黃毛丫頭如今已經稱得起一句前凸后翹。
兩人一副熱戀情侶的架勢,穿過屋邨走向周海玫家住的15座愛義樓。
沿途有不少鄰居認出小周同學,見她今天居然膽大攬著個小年輕,一個個都露出訝然八卦的眼神。
友愛邨邨花被人拱了?
翟遠一路走過來,感受到無數目光的注視,偶爾還能察覺到同齡小黃毛眼里的敵意,干脆松開周海玫的小手,直接摟著她的腰肢把動作做的更親密。
這般宣誓主權一樣的行為,讓周海玫臉紅心跳,又忍不住心中竊喜。
“表哥,你在這里等等我。”
到了愛義樓樓下,周海玫突然停下腳步對翟遠說了一句,沒等他反應過來,又腳步匆匆往不遠處一間士多店走去。
過了沒兩分鐘,她又小跑著走回來,手里多了兩個禮袋。
周海玫把禮袋遞給翟遠,抬頭期盼道:“我買了點小禮物,等會你進門就說是自己帶的,好不好?”
翟遠笑著說聲好,往袋子里看了眼,里面裝了些煙酒水果一類的東西,心想小丫頭考慮的還挺周到,不過自己也并非什么禮物都沒準備,等離開的時候再拿出來吧。
兩人上樓的時候,羅惠玲正在樓道里洗刷碗筷。
周海玫沖翟遠憨憨笑了下,走上前叫道:“媽”
羅惠玲聽到她的聲音,頭也不抬,沒好氣道:“學校放假就跑得不見蹤影,難怪你老豆說你一點也不矜持,今天吹什么風你終于舍得回家?”
周海玫表情尷尬的推了推她:“阿遠表哥來家里做客呀。”
羅惠玲這才抬頭往他身后望去,翟遠正提著兩袋禮物笑容滿面站在樓道里。
“阿遠來了?”羅惠玲驚喜的打聲招呼,把已經挽起袖子準備幫手刷鍋的周海玫推開:“不要在這里添亂,快帶你表哥進屋里坐,暖瓶里剛灌好滾水,把你老豆的寶貝茶葉拿出來…”
周海玫感覺在這個家受到區別對待,癟嘴翻個白眼。
轉頭看向翟遠時又露出笑容,拉著他往屋里走去。
公屋面積很小。
周海玫一家五口人,比她年長兩歲的姐姐周海盈去年工作搬出去住,現在家里除了父母,還有個年僅七歲的弟弟。
房間里,周父坐在餐桌前,手里捧著張報紙。
剛才屋外的交談聲已經傳進耳中,他也很想見識下這個把自己女兒騙走的小年輕究竟什么來頭,但又放不下端著的架子,索性假裝不知道周海玫領著翟遠進門。
翟遠在表妹的眼神示意下,笑著放下手中禮物,主動湊到周父面前:“伯父。”
周父輕輕嗯了一聲,這才假模假樣放下報紙,抬眼皮看了翟遠一眼。
長得倒是眉清目秀,眉眼間有幾分他死鬼老豆翟孝康的英氣。
周父抿了下嘴唇,顯得有些古板:“你就是阿遠?一晃都長這么大,不錯。”
翟遠也不知道他說的不錯究竟指哪方面,附和笑了下:“早就該來拜訪,前段時間工作太忙,伯父不要見怪。”
周父說:“年輕人有事業心沒問題,我在報紙上看過你的新聞,不錯。”
翟遠繼續尬笑:“我也是隨便亂忙,年紀小不識世界,以后遇到難題還要多聽長輩的意見。”
周父嗯了一聲,沉默片刻后說:“不錯。”
翟遠:合著您就會一句不錯?
周海玫難得看到翟遠‘乖巧.jpg’的模樣,捂著嘴竊笑,拿出洗凈的茶杯放在桌上,又墊腳從櫥柜最上面取下一塊包裝嚴密的茶餅。
“表哥,我泡杯茶給你。”
周海玫掰開茶餅揉了一把放進杯子里,沖泡滾水,對翟遠嬉笑道:“這個茶葉很金貴,我爸爸平時都舍不得拿出來。”
周父見狀眼角抽搐,果然女生外向,連我珍藏的道光普洱都翻出來。
周海玫泡完茶,搬了張椅子緊貼翟遠坐下,沖他露出憨憨笑容。
翟遠見周父表情嚴肅,想起以前聽過的段子:老登,我鬼火停你家門口安全嗎?
自己現在在老頭心里估計就是鬼火少年了。
房間里沉默一段時間。
周父問:“阿遠今年二十歲?”
翟遠說:“是,剛過完二十歲生日。伯父身體好嗎?”
周父說:“不錯。”
接著又陷入一陣沉默。
關鍵時候,還得靠丈母娘來解圍。
翟遠跟周父大眼瞪小眼之際,羅惠玲用圍裙擦著手走進來,笑聲爽朗:“阿遠來的不湊巧,我們剛剛吃過午飯,你和海玫肚餓不餓?我煮碗面給你們。”
翟遠笑道:“不用麻煩玲姨,我們吃過飯來的。”
羅惠玲也坐在桌前:“你阿媽和瑤瑤怎么沒有過來?聽說最近搬了新家,我還沒有去賀一賀。最近是不是很忙呀?我聽屋邨的年輕人說你拍的戲很好看,什么時候讓玲姨去客串一下?你公司那個叫狄瀧的演員,他當年很靚仔是我們的偶像,不過現在的三姑六婆更中意鄭秋官…”
玲姨一入座氣氛頓時熱鬧起來,跟翟遠天南海北聊了一通,期間周父也插嘴問了兩句。
話題最終還是轉到周海玫身上。
周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望向翟遠:“阿遠,你跟海玫雖然名義上是表兄妹,不過實際上沒有血緣關系,年輕人談戀愛沒問題,做長輩的想知道你們有什么想法。”
翟遠拉起周海玫的手說:“伯父放心,我會對海玫負責的。”
羅惠玲笑逐顏開:“阿遠別理他,這種事當然我同你阿媽去聊…不過你現在有什么打算也可以提前講?”
翟遠笑容不減:“現在海玫年紀還小,我覺得還是要以她的學業為重,等她大學畢業也不遲。”
周父皺起眉:“那到時豈不是就變成二十幾歲的老姑娘?”
“現在年輕人有自己想法,你這種老嘢不懂不要開口。”羅惠玲瞪眼打了周父一下,又對翟遠笑道:“不過海玫老豆說的也有一點點道理,海玫,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周海玫早就臉紅的把腦袋垂到胸前,訥訥扭捏道:“我聽表哥的。”
周父和羅惠玲怒其不爭。
接下來一段時間,翟遠單打獨斗,又跟兩公婆拉扯幾句,誠懇恭敬的態度做足,但該接的招卻一個沒接。
想讓翟總二十歲就進墳墓,那是萬萬沒有可能。
“其實不止是海玫,我接下來幾年公司規模會擴大,可能還要到海外發展,想等穩定之后再考慮這方面的問題。”
這個議題最終在翟遠正氣凌然的陳述下,告一段落。
“另外我今天過來,還有一件事想請伯父和玲姨幫手。”
翟遠面帶笑容,目光望向周父和羅惠玲,拉開此行目的的帷幕。
羅惠玲笑道:“一家人還這么客氣?阿遠你有什么事盡管開口。”
周父也點頭稱是,不過兩公婆心中都有些好奇,他們究竟有什么作用,能幫到眼前這位身價不菲的姑爺。
翟遠不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的問:“我想搞清楚一件陳年舊事,我老豆翟孝康當年究竟是怎么死的?我和家人又為什么會被趕出下灣村翟家宗族?”
一句講完。
房間里氣氛突然凝固,周父和羅惠玲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
元朗下灣村。
翟敬豪今天沒有開車去接自己的新女友阿美。
已經從昨天下午等到今天,差不多24小時過去,號稱有意在元朗購置地皮投資的馬來西亞拿督,直到現在依舊沒有露面。
“不會是已經跟大生圍那邊談妥,直接放棄掉來下灣村考察吧?”
翟敬豪做夢都在想著,將來有一天會突然冒出來幾個地產商,進駐下灣村開發新市鎮,到時候自己手里的丁權價格自然會水漲船高。
“我剛剛打電話問過大生圍的村代表,昨天的確有幾個馬來佬跟他見過面。”
四十九歲的翟孝盛從樓梯走到客廳,看了眼坐在沙發上,正心急搓手的兒子翟敬豪,語氣不滿道:“一點風吹草動就沉不住氣,區區幾個丁權能值多少錢?下個禮拜跟我去見八鄉的幾個議員朋友,順便找機會送你進市政局謀一份差事,好過你整天在外面游手好閑。”
翟孝盛前幾年中過一次風,如今雖然身體痊愈,卻落下個歪嘴的毛病,說話時嘴角不受控制的抽動。
翟敬豪對進市政局不感興趣,見老豆下樓,直接站起身來問道:“馬來佬跟大生圍那邊說了什么?是不是買了他們的地皮?”
翟孝盛瞥了他一眼沒說話,自顧自坐進沙發,拿起面前茶幾上的紫砂壺具,動作花哨的泡了壺春茶,輕抿了一口。
翟敬豪嬉笑著湊上去說:“老豆,我是在為你著想呀!如果讓大生圍的村代表聯合馬來佬,在他們那邊搞個新市鎮出來,你今年競選議員又多了一個對手。”
“大生圍的村代表馮貴發沒什么本事,那幾個馬來佬大老遠跑過來,是真是假都尚未可知,就算真的肯出錢,難道免費幫他做慈善?”
翟孝盛嘴角抽動幾下,冷笑道:“建新市鎮哪有那么容易,就怕他到時候被人抽筋拔骨,還傻乎乎替別人數錢。所以你還是老老實實做好自己的事,不用考慮這些。”
翟敬豪依舊嬉皮笑臉:“總之我現在只關心自己手里那幾個丁權的價格,老豆你要想找接班人,干脆讓我大佬從寶島返來嘍。”
他在家中排行老二,上面有個在寶島發展的大哥,下面還有兩個妹妹。
“沒出息!”翟孝盛斥責一句:“幾個丁權就輕易滿足,等你將來有機會進市政局,將來做議員、進立法會,就知道丁權和真正權力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翟敬豪表面恭敬的連聲稱是,實則對翟孝盛的話依舊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什么議員、立法會,那不是還需要慢慢熬嗎?哪里有自己現在攥著的丁權實在。
教訓過翟敬豪。
翟孝盛把玩著手里的茶盞,再度出聲道:“不過話說回來,馮貴發剛才在電話里遮遮掩掩,那幾個馬來佬似乎的確很有實力…”
話音未落。
門外有傭人輕聲敲門:“盛哥,外面有幾個自稱是馬來西亞過來的老板,其中一位是當地拿督,對方登門拜訪,想和你當面聊些事情…”
“所以我老豆當年真正的死因還有蹊蹺,這件事可能跟我那個伯爺翟孝盛有關,但是因為沒有證據最后亦都不了了之?”
周海玫家中,翟遠和周父單獨坐在屋中,兩個女人避到屋外。
周父抽著煙,煙霧繚繞中眼神中帶著追憶:“很多年前的事了,記不清楚,過去就過去吧,終究是上一代人的事。”
翟遠看了他一眼,面帶笑容:“說的也是。不過我家還有我和死鬼老豆的兩個丁權沒拿回來,這么多年算下來,起碼也要收返點利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