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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后生可畏

  《賭神》的媒體影評多數是褒獎,少數評論理性中肯,認為這部電影商業化成功,但劇情略顯老套。

  唯獨沒有人敢唱反調潑臟水,待遇和此前九一娛樂出品的《英雄本色》大相徑庭。

  八卦小報的消息比誰都靈通,不會不知道三和電影公司背后站著新記,單純的言之無物、故意唱反調吸引眼球銷量,沒人敢挑這部電影。

  一片贊揚聲中,當晚《賭神》的第二輪午夜場試映,上座率終于突破90大關。

  “賭神勁啊!挑那媽!一部電影看得我手癢,今晚就過海去馬交賭一鋪!”

  “那個東洋女人才叫勁,又姣又靚,可惜昨晚沒有買票進場,否則能見到真人。”

  “你在這里等我一陣,我去買罐賭神牌朱古力…”

  葉志明從1024影廳走出,身邊的觀眾還在激烈討論適才電影里的劇情。

  售票臺附近新添了一層展柜,里面擺滿了電影里高進同款的Feodora黑巧克力。

  這款西德進口的巧克力外面賣十塊,1024賣十五,因為包裝紙上印了萬子良的照片。

  他走到售票臺前,見售票員身后柜子上還擺了一摞摞未拆封的賭神牌撲克,笑著問:“高進用過的牌啊?賣多少錢?”

  售票員指了下一旁的‘非賣品’牌子,禮貌回答今天不知被問過多少次的問題:“不好意思先生,這副牌不對外出售,電影正式上映后,請憑票根來免費領取一份。”

  葉志明頓時感覺自己‘商界橋王’的銜頭即將不保。

  “片子拍的不錯,可惜院線的戲院太少,跟我當年正好相反。”

  從戲院出來,葉志明回頭望了眼身后的巨幅海報,心中略有些唏噓:“如果這次聯華不給他排片,只靠1024和那些獨立戲院,這部電影在本土恐怕最多收回制作成本,不知道這位橋王現在什么心情。”

  下一秒,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臉上表情慢慢凝固。

  緊盯著頭頂那張《賭神》的巨幅海報,葉志明腦海中浮現出剛剛看過的電影劇情。

  他咽了口唾沫,嘴里喃喃道:“我挑!”

  翟遠心情很差,主要是大半夜牛頭角的戲院經理黃明輝給他打了個電話,把剛睡下不久的他再度鬧醒。

  沒錯,前幾個月還做售票員的黃明輝,因為背鍋有功,現在水鬼升城隍做了經理。

  “咩事啊?”

  鄧樂伶也被電鈴吵醒,嘴里嘟囔一句,豐滿的肉彈貼上來抱住翟遠。

  翟總最近食多了小白兔,今天來九龍塘換換口味。

  他按下接聽鍵,說:“冇事,我聽個電話。”

  鄧樂伶聞言,原本惺忪的睡眼清澈幾分,湊過去偷聽。

  當聽到聽筒里響起男人的聲音時,她意興闌珊的打個哈欠,又鉆回進被窩。

  “老板,戲院有位先生想見你,他說自己是聯華院線的…”

  黃明輝的話還沒講完,電話似乎被人奪走,接著換了個陌生的聲音。

  “我姓葉,葉志明。”

  翟遠對葉志明這個名字很陌生。

  他自進電影圈以來,聯華最大的老板就是把持雙南院線的內地中資,然后才輪到邱德根和陳松青兩人,至于葉志明還是頭一回聽說。

  “翟先生,我幫你打聽過了。”

  一大清早,陳蘭便推門而入,眼珠里掛著血絲,顯然昨晚并沒有休息好。

  翟遠昨晚掛斷葉志明的電話后,凌晨一點多又打給她,詢問這位聯華院線前任老板的來頭。

  陳蘭從寶島過來,同樣對葉志明所知不多,連夜找人詢問一番,方才有所了解。

  她對翟遠說:“BangBang牛仔褲聽過沒有,就是這位葉先生做出來的。”

  翟遠面露詫異。

  BangBang這個牌子他的確熟悉,倒不是翟遠關注服裝市場,而是因為這是鄧樂伶最中意的牛仔裝品牌,耳濡目染被他記下來。

  “這位葉先生外號叫香江商界橋王,今年剛滿四十歲,他六十年代就在西貢做游艇租賃生意,聯系游艇主人將閑置的游艇租給普通人出海觀光,自己從中賺取差價。等攢到錢以后,又轉行做假發生意,將東南亞收集生產的假發賣往美利堅,短短三年就賺了幾百萬。”

  “七十年代他開始做石油生意,結果賠的血本無歸,當時外界都覺得他再難起身,但葉志明好快又用賣掉祖產老屋的四萬塊起家,進軍服裝業搞出來個BangBang牛仔褲,這個品牌在整個東南亞的銷量都名列前茅,報紙說他至少在服裝業里賺了十億港幣。”

  “76年他成立繽紛影業,招兵買馬準備進軍電影圈,首部電影《跳灰》叫好又叫座,報紙上說這部戲給低潮起步的粵語片注入新活力,開辟了一個全新類型。79年繽紛又用一部《墻里墻外》拿了當年票房榜第三位,葉志明趁此氣勢聯合雙南、遠東和幾間獨立戲院,斥資過億組建了現在的聯華院線,結果繽紛年產量太低,葉志明堅持了一年多時間入不敷出,最后只好連同繽紛影業一起清盤離場。”

  翟遠聽完這位葉老板的傳奇經歷,覺得他不愧橋王稱呼。

  不過他上一世關注的港產片大多是八九十年代,對葉志明實在沒什么印象。

  他問陳蘭:“這位葉老板現在在做什么?”

  陳蘭說:“在電影圈失利以后,他又投資了上億港幣去開發西貢的橋咀島,打算搞個旅游度假區出來,但目前還沒有看到任何起色。而且BangBang牛仔褲這兩年被海外大品牌沖擊,銷量越來越差,外界都在猜測葉志明的資金鏈堅持不了太久。”

  翟遠覺得這個猜測很有可能是真的。

  從組建院線到搞度假村,動輒數億投資,哪怕他真有十億身家也經不起這樣折騰。

  翟遠搞清楚葉志明這兩年的商業軌跡,逐漸明白他昨晚為什么大半夜還要給自己打電話。

  陳蘭將所有情況講完,飽含期盼的問:“這位葉先生能幫《賭神》搞定排片?”

  翟遠點頭道:“他在電話里說,至少能憑以前的人脈,幫我們搞來五間戲院。”

  陳蘭臉上頓時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長舒一口氣,整個人仰面靠在沙發上。

  《英雄本色》去年在聯華拿了七間戲院,五間雖然少了點,但總好過沒有。

  她后知后覺的問:“但是這位葉先生為什么要幫我們?”

  翟遠想起葉志明昨晚在電話里提的要求,忍不住露出笑意。

  他說:“這位葉先生太看得起我,有件事他明明想到我前面,卻以為我已經開始籌備…這個或許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陳蘭蹙起眉頭,聽不懂他在說什么,見翟遠沒有解釋的意思,便不多追問。

  只要拿到院線排片,剩下的與自己無關。

  翟遠抬頭看了眼墻上的時鐘,指針指向上午十點,距離他與葉志明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

  上午十一點還沒到,前臺就打來電話告知翟遠,葉志明已經進了公司。

  翟遠親自出去迎接,在九一娛樂門口,第一次見到這位商界橋王。

  短發闊額,一雙濃眉上挑,眼窩微陷,鼻梁上架著副金絲眼鏡。

  葉志明整個人看起來有種平和懶散的感覺,臉上始終掛著微微笑意,絲毫看不出資金鏈快要斷裂的愁苦模樣。

  跟翟遠握過招呼,他笑著說:“居然真的這般年輕,我應該怎么稱呼你,翟先生還是翟老板?”

  翟遠笑道:“葉先生叫我阿遠就好。”

  葉志明點頭道:“好啊,阿遠。”

  翟遠心說這老登還真不客氣,把他請進自己的辦公室,又讓員工泡了壺茶送進來。

  兩人坐在沙發上喝茶閑聊。

  聊天的內容天南海北,但主要還是集中在電影圈里,翟遠對這位身價億萬的葉先生不甚了解,通過交談才得知原來陳新建、午馬、袁合平、周閏發、徐紹強這些熟面孔曾經都在他手下做過事。

  “我當初成立聯華院線,跟內地簽訂的合作協議里,是由我主理每年六成的映期,剩下的他們自由排片。”

  葉志明對翟遠說:“后來我因為缺少片源,搞了兩部寶島電影放映,撲你阿母,那邊的新聞局立馬發函警告香江電檢處,禁止任何中資背景的戲院放映任何臺片,我花幾百萬買斷了寶島十部戲的放映權,結果全部打水漂。”

  翟遠笑道:“葉先生做大生意,怎么會在乎這幾百萬。”

  葉志明看了他一眼,眨眨眼:“我講這些是告訴你,電影圈很復雜的,有些事不是有錢就能控制,千萬不要發展的太快,否則就會步入我的后塵。”

  翟遠說:“比如這次《賭神》被審委會禁映?”

  葉志明笑著點點頭,話鋒一轉道:“不過你放心,這件事已經搞定,我今天過來就是通知你這個消息。”

  翟遠好奇問道:“審委會肯給這部電影過審?”

  葉志明嗯了一聲,然后給翟遠講起昨天在銀都機構發生的事。

  夏濛做事雷厲風行,昨天剛開完會,立刻將消息傳給香江馬交辦公室。

  今天一早,燕京城便傳回消息,不知是哪位有力人士,對香江審委會禁映《賭神》給出了批示:

  該簡者詳而不簡,該詳者簡而不詳,本末倒置,亂彈琴!

  葉志明說完,見翟遠眼神發亮,他反而有點遺憾的嘆口氣。

  本來想用自己的人脈幫對方搞定排片,不曾想燕京的回復太快,沒給他與翟遠拉近關系的機會。

  “我不向你邀功,這件事全靠濛姐出力,但是她也有要求,你要幫她的新片《似水流年》做主題曲。”

  “似水流年?”

  翟遠挑了下眉,腦海中立刻自動播放起那首先后被梅燕芳、張國容、譚永麟等歌手演唱過的旋律。

  “嗯,晚點我把電影拷貝送過來,你先看看這部電影。”

  葉志明見翟遠面露沉吟,問道:“怎么,你驚啊?”

  翟遠笑著搖搖頭,心說只是沒想到如此輕松,這首歌恰好打手背上。

  “作曲的事我不懂,總之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我已經跟你解釋清楚,《賭神》這部電影不會受到影響,照舊在聯華院線上映。”

  葉志明說完深吸口氣,盯著翟遠表情嚴肅起來:“說回正題,你究竟有沒有做賭船的想法?”

  這個念頭是橋王昨晚看完《賭神》之后,靈感迸發,旋即一發不可收拾。

  《賭神》劇情中,高進和新加坡賭王陳金城的大決戰,發生在開往公海的一艘郵輪上。

  其時東南亞幾乎所以地區全面禁賭,唯獨馬交賭場遍地,幾乎壟斷了賭博業務,其他地區的賭場大多偷偷摸摸開在地下,比如新記就用一些蛋散夜總會打掩護,實則將內部裝修成賭廳。

  不過這種地下賭場吸引的多是散戶,真正的有錢佬還是會過海去馬交賭場,不僅環境舒適,還不用提心吊膽害怕被差佬查牌。

  但如果像《賭神》里那樣,搞一艘豪華郵輪只在香江停靠,到了公海再開啟百無禁忌的豪賭,到時候不用說差佬查牌,就算何賭王聯絡黑白兩道也只能干著急。

  “我如果不做賭船,為什么會拍一部《賭神》出來?”

  翟遠望向葉志明,臉上露出高深莫測的表情:“先用電影做宣傳,然后反哺賭船,這樣下來你覺得每年能賺多少?”

  賺上億!

  葉志明不自覺挺起脊背,嘆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會只把眼光放在電影這種小生意上,后生可畏啊!”

  “過獎。”翟遠臉上神色不變,心中卻怦怦直跳。

  媽的!這算糊弄過去了吧?要不是這位商界橋王提到賭船這件事,我壓根沒往這方面考慮過!

  在另一條時間線上,1990年上映的《賭神》原劇本就是參考了1988年興起的賭船業務。

  而賭神高進的原型,則參考了公海賭船的祖師爺,號稱馬交賭神的葉漢。

  賭神葉漢與賭王何宏升斗了大半輩子,始終輸多贏少,88年爭奪賽馬場更是血虧十多億。

  直到同年葉漢在摩納哥蒙地卡羅游玩時,發現當地會把賭廳開在郵輪上,當即搞出全球首艘開往公海的賭船‘東方公主號’,自此開啟東南亞賭船風潮。

  其后85歲的葉漢在賭船上大賺一筆,轉手將東方公主號賣給新記許家勝,新記便讓斧頭俊親自坐鎮這艘賭船,生意蒸蒸日上,從馬交的葡京賭場源源不斷吸走顧客。

  而賭王何宏升為了不傷筋動骨,不得不對新記讓出一條財路,換取其將東方公主號退出公海,這艘郵輪方才成為拍攝《賭神》時的道具。

  但有關這方面的八卦掌故,翟遠根本不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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