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哥前哥后三分險
翟遠懷疑薛婉恩是算命的，你怎么知道我正正好好有十億現金？
說完不借以后，女人點點頭也沒再糾纏。
甚至再不多提一句，而是直接換過話題：“李福兆這次請華人大班壯聲勢，除了應對下周一開市的危機，也是想聯合華資，繼續狙擊怡和為首的英資企業。”
薛婉恩望向翟遠，認真道：“你手里現金充足，挑準時機可以進去分一杯羹，香江現在還是鬼佬治下，單打獨斗太難。”
翟遠咧嘴笑笑：“不緊要，我有《九一日報》。”
言外之意就是有洋老爺撐腰。
薛婉恩白了他一眼：“李嘉城還是匯豐的大股東，不一樣要聯合華人大班才能做事？”
車子駛過新界針山以南的菠蘿壩，停在一片農場附近。
翟遠和薛婉恩相繼落車。
招呼衛星他們留在車上，不必找尋具體位置，四周荒山野嶺，佇立在農場正前方一幢豪宅大屋就是最好的路標。
兩人并肩往大屋方向走去，左近已經停滿了幾十輛豪車。
翟遠一眼就認出招毅夫的那輛勞斯萊斯，倒不是車型多特別，主要六叔的車牌號單一個‘6’字，全港皆知。
LKS1，李嘉城。
8888，鄭玉彤。
“這個5字車牌是誰的？”
“新晉的股壇狙擊手，愛美高集團的劉欒雄。”
翟遠聽到這個名字，輕一挑眉。
5字不行！
回頭看了眼自己的賓利車牌，還是91兩個字看著順眼。
走到大屋門前，一位管家模樣的中年男人問明身份，將翟遠和薛婉恩迎了進去。
翟遠抽空多問了句：“這位兆叔跟鬼佬斗了二十幾年，算不算阿爺的人？”
薛婉恩搖頭道：“他是現實主義的保守商人。”
翟遠了然點頭。
占地兩千多呎的客廳里，桌椅齊全，已經來了不少人。
沒有電影里大佬開會時的嚴肅深沉氣氛。
相互熟稔的華商們坐在一起交談，即便壓低聲音講話，二三十人嘰嘰喳喳，聽起來也像到了菜市場一般。
翟遠環顧一圈，不少人都是經常在財經版面亮相的熟面孔。
忽然聽到身邊薛婉恩深呼吸幾下。
翟遠掃了她一眼。
薛婉恩到了這種人多的環境，本就有些清冷的表情更甚，抿起薄唇，一副冰山模樣。
想起來了，這位是個不善應酬的小笨嘴。
要不是為了家里的電廠生意，今天多半不會摻和進來。
“阿遠，這里。”
客廳一側的沙發上。
清癯消瘦的招毅夫正在與一位好友相互交談，一抬頭見到翟遠的身影，笑瞇瞇招聲招呼。
“六叔！”翟遠臉上露出笑容，迎上去說道：“我接到你的電話即刻趕過來，生怕耽誤時間。”
薛婉恩略作猶豫，邁步跟上去。
招毅夫哈哈一笑，介紹起身邊的朋友：“這位是香格里拉酒店的郭老板，亦是我電視臺的副主席。”
閩籍華商，郭鶴年。
翟遠與郭老板握一握手，對方的生意集中在星馬地區，想不到今天也能過來。
印象中，郭鶴年與招毅夫多年老友，此時六叔持有他在星家坡酒店生意的股份，他也應邀進軍香江影視傳播業，持有無線電視的股份，只是若干年后郭鶴年惡意收購無線，兩位老朋友正面交鋒，又是另一件轟動商界的事。
至少此時郭鶴年與招毅夫相交甚密，一派長輩姿態笑呵呵招呼翟遠。
“阿遠年輕有為，經常聽六叔提到你。”
“還要向前輩學習。”
與郭鶴年簡單寒暄兩句。
招毅夫望向站在翟遠身后的薛小姐，眼神揶揄的問道：“還帶女朋友過來？”
翟遠回頭看一眼薛婉恩，很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薛婉恩：“…”
“六叔、年叔，我是華恩百貨的薛婉恩，廣生電力的董事經理。”
薛婉恩露出微笑做自我介紹。
郭鶴年沒聽過這個招牌，招毅夫倒是了然點頭。
“廣生電力薛老板的千金？上次港督府設宴，見過你爸爸一面。”
“是，老豆今天身體不舒服，吩咐我來見各位叔伯。”
相互間閑聊幾句，薛婉恩屬于是有問有答，不問就不答的性子，基本就剩下翟遠與招毅夫他們客套。
期間又有幾個華商過來打招呼，聊得無非是股市生意，不必細表。
翟遠在人群中還看到張熟悉的面容。
5字車牌的劉欒雄，身邊跟著弟弟劉欒鴻，穿梭在各路華商之間，身材還不似后來那副癡肥模樣，拱眉細眼、滿面紅光。
約莫又過了十分鐘左右。
翟遠覺得有些無趣，忍不住問：“六叔，不是說兆叔今天請大家過來？怎么不見主人家露面？”
招毅夫指了指里面關著門的一間客房：“李福兆與李嘉城、李肇基、鄭裕彤他們在里面商量些其他事，應該很快出來。”
他是1900年代生人，論身家不是這群人里最高的，但年齡輩分最大，自不必哥前叔后。
話音剛落。
隔間客房房門打開。
停市風波后，風頭最盛的聯交所主席李福兆率先走出。
身后。
跟著李超人為首的幾位香江頂尖華商。
客廳里交談聲頓時靜了幾靜。
“不好意思，讓大家久等了。”
李福兆面帶歉意笑容，目光環視一圈客廳眾人，直截了當道：“剛剛與阿城他們聊了幾句，也不怕放風出去，下周一開市，專程請我這幾位老朋友過來商量下救市的事宜。總之請大家放心，只要我還在聯交所一日，一定會盡全力穩住局面。”
說完又笑著望向李嘉城幾人：“只是要連累這班老友，真金白銀扔錢出來。”
年近六旬的李嘉城一副典型的‘犀牛骨’面相，半頭黑發，一笑起來格外燦爛親和。
“談不到救市這么高尚，有漲有跌，生意而已。”
李嘉城指了指身邊的李肇基和鄭玉彤：“周一開市我大概能認購幾億支股票，具體號碼就不透露給大家聽了，基哥和阿彤都會出力，外面叫我們三劍俠，今次我們三個合作，還會認購一批恒生期貨紙，估計數量在一萬幾千張。”
他代表另外兩人開口講完，旁邊的黃庭芳、榮健智這些大亨也接著表態。
救市無非就是砸錢進去，穩定市場、恢復市場信心。
通過從客房里走出來這幾位大亨的只言片語里。
翟遠稍稍算了下，注入的流動資金就超過十億港幣。
李福兆又半開玩笑道：“我和這班老友畢竟勢單力孤，下周一開市還是要仰仗在座的各位幫手，要對香江的經濟有信心呀，說不定開市就是最低價，多買點才不會后悔。”
房間里其他華商紛紛微笑點頭，贊賞李福兆等人品德高尚，拍胸脯表示一定買進。
至于心里怎么想的就不清楚。
“聯交所的事就先討論到這里，涉及到我聯交所的關系，耽誤了大家的時間，各位見諒。”
等場面安靜下來，李福兆再次開口。
他臉上的笑容斂了斂，語氣微沉：“在座都是我們華資的大班，我看到有新面孔，亦有不少熟人老友，當初我們華資被英資打壓的抬不起頭，如今形勢調轉，前有包玉剛收購九龍倉，后有李嘉城收購港燈，背后都離不開大小華資企業的支持。今時今日，香江經濟更應該由華人控制，所以趁著這次股災我請大家過來，就是希望把華資企業團結起來，繼續狙擊英資的關鍵資源和產業，我不理什么政治，只是想確保華資企業能在回歸后的經濟中，占據更有利的地位，把鬼佬趕盡殺絕！”
竊竊私語聲響起。
“要趕絕鬼佬，當然要找他們最大的英資企業下手。”
李福兆話音落定。
綽號鯊膽彤的鄭玉彤上前一步。
鄭玉彤目光奕奕望向眾人：“去年股災來臨之前，我、誠哥、基哥還有東南亞的黃庭芳先生，四個人親自去了趟倫敦，約見了怡和的幕后首腦亨利凱瑟克，打算全面收購對方旗下的香江置地公司，結果想必大家也清楚，怡和向港府施加壓力，發行了所謂的‘B股堡壘’，即是一張股票送四張B股，B股同樣有投票權，這樣一來永遠就沒人能收購置地。”
“不過還是兆哥棋高一著。”鄭玉彤咧嘴笑道：“聯交所當天就幫我們的華資企業也發行B股股票，各家公司又紛紛跟風，嚇得股民全部拋售觀望觸發恐慌潮，證監會就算再向著怡和，面對股民的反對聲，最后也只能全面禁止B股繼續掛牌。”
“今年我們的目標依舊是香江置地，其實上個月本來已經打算用17塊港幣的價格，收購怡和手里37的股權，再加上我們四家合計持有置地8的股權，差不多就能拿下置地的業務，湊巧又碰上股災。不過只要等到下周一開市，我們四家的收購依舊繼續，如果各位有興趣的話，也可以進來玩兩手。當然，在座的各位華人大班接下來這幾年，只要是狙擊英資企業，我們四家絕對全力支持。”
鄭玉彤說到這里，語氣一沉、大義凜然：“還是兆哥那句話，把鬼佬趕盡殺絕！”
李嘉城為首的華人大亨微笑點頭。
李福兆倨傲而立。
“你信嗎？”
從新界回去的路上。
賓利車里沉默了好一陣子，薛婉恩突然開口問了句。
“我信不信不重要。”
翟遠雙手枕在腦后，嘖嘖感嘆兩聲：“要看那位兆叔信不信，或者他也是參與者？”
薛婉恩詫異看了他一眼，旋即微笑道：“他和鬼佬之間的私仇很重，是真心想趕盡殺絕。當初遠東和金銀，與另外兩家交易所合并，第一屆主席金銀交易所的是胡漢輝，亦是李福兆的好朋友——或者講是戰友，日占時期兩人一同抗日，還被東洋兵通緝，多年來感情深厚。四會合一以后，胡漢輝作為首屆主席，面對英資比李福兆更激進，可惜沒幾年查出來生了癌癥，幾個月后就撒手人寰。”
翟遠挑眉問：“什么癌癥這般犀利？”
薛婉恩聳下肩：“李福兆大概跟你一樣想法，所以上位以后處處跟鬼佬作對，用聯交所主席的身份，鼓動華資狙擊英資，而且他一向覺得自己在股票市場德高望重，第一個給華資掛牌，教父一樣的人物，個個都肯賣面子給他。”
“那就撲街啦，哥前哥后三分險，今次李嘉城那班人將他捧上天，一把好刀呀！”
翟遠搖頭惋嘆一聲，扭過臉望向薛婉恩：“不過你的十億好像有著落了。”
薛婉恩輕一點頭，嘆道：“逼我們購入怡和的股份，好犀利的陽謀。”
“你們說，兆哥會不會起疑心？”
“有什么所謂？他現在不做也要做下去，否則兩邊都沒有退路。”
“他老了。”
一輛勞斯萊斯銀刺行駛在回港島的路上。
車里。
鄭玉彤、李肇基與李嘉城相互交談。
“年紀越大就越中意擺資歷，所以我一直告誡自己要謙遜和氣，哥前哥后三分險，聽下就算了。”
李嘉城語氣唏噓，跟著又對另外兩人說道：“剩下的事應該不用再商量了吧？”
“明白，過幾日散消息出去，加上個黃庭芳，我們四大財團聯合三十幾個華資大班，準備聯手狙擊收購怡和為首的英資企業。”
鄭玉彤斟酌道：“這樣一來，股民就會一窩蜂沖進來抄底，更多的資金流進恒指，股價很快會拉升上來，這才是港府想看到的救市嘛！”
李肇基笑著說道：“如果真的能趁機把怡和收購就更好，置地在中環那幾處號稱地王之王的物業，我估起碼價值60億。”
鄭玉彤連連點頭：“這次正好試探下怡和的反應，無論如何都要拿點好處嘅。”
“我想起碼三個月之后股市才會回暖，這段時間先穩住兆哥，聯交所無論如何改組，我們都要照舊撐他。”
李嘉城瞇了下眼眸，再次緩緩說道：“另外廉政公署請我們提供一些他在聯交所時，非法操作的證據，三個月時間，足夠了…”
（年前年后事兒太多，更新賊拉不穩定，大家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