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天下赴死 第24章 祭故人
陛下,去哪兒了?
面對著薛長青的詢問,薩阿坦蒂想到那君王的身影,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在屋頂上站起來,拍了拍垂下的衣擺,然后直接從上面跳下來。
雖并非是以武功見長,但是二重天巔峰的武功,仗看輕身功夫跳下來,
倒也不是什么難事,:倒是讓展開雙臂,想要抱住妻子的薛長青有些尷尬地收回手,裝作很忙的模樣。
薩阿坦蒂道:「是那幾位在尋他么。」
薛長青道:「姐姐倒也還好啦,是房子喬先生,還有南翰文先生在尋陛下,如今四方皆已平定,上一個時代里面,縱橫天下的那些英雄豪杰,名將君王一一作古。」
「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
「南翰文先生提議,開國定鼎,以祭天地,告萬民,曰開國之盛典。」
「這件事情之前,其他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
薩阿坦蒂點了點頭,也認可這一句話。
數千年來,這一代君王橫掃亂世,開辟時代,得國之正,前所未有,所有人都在等待著君王徹底將此事定下來,從一個更肅穆的位格上,宣告亂世的結束,天下太平之世的到來。
當然,那之前歷代君王都有的大救天下環節被取消。
該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
秦皇陛下,氣魄雄渾無比,可以容納千秋天下,心眼卻小,許多事情容不下半點,既已犯罪違法,豈能輕易大赦,斷然沒有這樣的道理。
薩阿坦蒂想了想,道:「我想,秦皇陛下,應該是去見故人了吧。」
「故人—」
薛長青張了張口,沉默下來了,摸了摸臉頰上的傷疤,想到了那些同袍,神色亦然恍惚,年輕的臉上已經帶著了些悲傷之感,
薩阿坦蒂神色溫柔,握住丈夫的手掌,她站在薛長青的旁邊,抬眸遠看,許久默。這一路上,秦皇步而行,為了天下太平的理想,失去太多,太多人離去了。
若有此白玉,則需刀劈斧削。
天下許多事情,沒有那么簡單直白,他們一路走來,正面掃蕩天下,完成了不可思議的功業,但是在另一面,也失去了太多太多,孤家寡人這四個字,對于個人來說,何其殘酷。
烈酒散落下來,風中都有一股濃郁的烈酒之氣,李觀一一身藍衫,玉簪束發,獨自坐在一座座石碑之前,烈酒散落在地上,猶如故人當面。
袖袍風起,他前方如見許多故人。
父母,太姥爺,祖老,王通夫子,狼王陳輔弼,太平軍二十四將,戰死者的同袍,以及在他的軍勢之下死去的宇文化,教導那個流浪兵團最初軍陣的老師宇文天顯被李觀一親自殺死的好友姜高自焚決然要秦王稱皇的知己姬子昌。
中藥師約外節。
就這樣,一步步前行,一步步失去,在亂世和天下間褪去了年少的模樣,成為了勘定亂世的秦皇,如今美酒依舊,故人凋零,終究不是少年游。
老司命看著秦皇的背影,聞著空中的酒香味道。
忽而想起來十幾年前的關翼城,那個眉目還稚嫩的少年郎,那時候老司命爬墻被這小子堵著門口,如今老司命站在這里,看著孤寂卻脾的秦皇。
時間如同東流之水,并不復返。
人無再少年。
縱是已做下這樣的功業,臻至千秋第一流,又如何呢?
老司命忽覺得有些蕭瑟之感。
千秋風流人物,皆被雨打風吹去,俱往矣。
俱往矣。
李觀一武道傳說,自然能清晰感知到后面到來的老者,他把酒倒入地上,背對著老司命,自語道:「我年少的時候想著半只燒鵝,那時候的我一定沒有想到,我之后的十幾年里,會走到現在這一步。」
「老前輩,李觀一也算得一句雙手血腥了。」
「如今走到這一步,天下太平之景,這些故人看不得,至少要以今年新釀的酒來見見這些故人,前輩可要來共飲一杯?」
老司命面色大變,連連吐口唾沫,道:「呸胚呸,年輕人說話不靠譜,
這是你和故人的酒,又不是和我喝的酒。」
「老頭子我可還沒死呢!」
「你休要咒我!」
李觀一都忍不住被這老爺子給逗笑了,臉上有一絲絲淡淡的笑意,
道:「不喝就不喝酒,老爺子你不是已經看破生死了嗎?還在乎這個?」
老司命道:「那哪兒能不在乎?!」
李觀一笑笑,安靜了一會兒,把手里的酒壺扔在前面,開口道:「有時候我還是會做夢,夢里還有看到故人。」
「睜開眼晴,卻不見,世人說,如果忽然夢到一個人,就代表著那個人開始忘記你了,那么現在又算是什么呢?故人盡數離散,若是我也把他們忘記了的話,百年后,就再也沒有人知道他們是什么樣子的人了吧。」
老司命看著眼前背影,輕聲道:「不會的。」
「千秋青史之中,自有他們的分量。」
李觀一回答道:「青史代代相傳,可其中的你我,豈是真正的你我?至少青史之中,為尊者諱,可不會記錄秦皇貪財又窮困吧?」
老司命無言以對,只是道:
「之后,要詔告天下萬民,定太平之音了嗎?」
李觀一點了點頭,嗯了一聲,道:「還有許多的事情,天下太平的時代到來,和之前三百多年截然不同的規則和秩序,需要數年時間,甚至于十年的時間,才可以鋪開,昭告萬民為其開始。」
老司命道:「那你的大婚也要在昭告萬民之后了。」
李觀一道:「是。」
秦皇起身,轉身袖袍翻卷,道:「我們已經付出了這樣多的代價,付出了這樣多的犧牲,這一件事情,不可以停歇,不可以徐緩,沒有任何事情,
比此事更重要。」
「我要,走到最后。
「才算得不負十年,不負故人。」
老司命看著他背影,忽然笑起來道:「雖然說這樣有些敗壞你的性子,
不過,小子,你的大婚,老頭子我就不喝你這酒了。」
李觀一證住。
他的白發在風中微晃動著,卻也只是輕聲自語:「我呢,當年那些個老兄弟們都沒了,現在劍狂那小子也兵解,在天底下留下了乘龍飛升的傳說,
薛擎蒼那老小子神魂沉睡。」
「我不打算留在江南,但是我不會走遠的。」
「我會在你小子開辟的國家和天下里面走,看看你的天下和未來,然后哪一天,找一個風景很好的地方,找一個小小的屋子,就這么停下來。」
‘那個小小的屋子里面,住得很是舒服,有一個石桌,一張木椅,在某一天喝醉了酒,就不起來了。」
秦皇的眼底情緒濃郁卻也幽深,不再挽留。
只是點頭。
老司命放聲大笑,拍打了下李觀一的肩膀,道:,「你小子要小心啦,或許等到了你老的時候,老頭子我還活著呢,那時候,我來找你喝酒。」
「武道傳說,壽數也算是長。」
「就只是不知道,最后是咱們誰熬過誰,小子,走啦!」
老司命轉身大步離開,卻忽而腳步一頓。
李觀一道。
「前斐單工男老司命轉頭。
李觀一忽而抬手一拋,一枚晶石打著轉兒落在了老司命的手里,老司命手忙腳亂,握著這晶石,仔細一打量,微微住:「這是————!
李觀一收回了手掌,道:
「這是薛神將的神韻晶石,需要以大陣才能復原。」
「天下最擅長這元氣流轉的,莫過于前輩了。」
「薛神將就托付給前輩了,請前輩尋找一處靈妙之地,或許,薛神將可以提前蘇醒。」
「彼時倒也是可以和前輩喝酒閑談。」
李觀一笑道:
「倒是老爺子,不要被薛神將那張嘴給氣到了。」
老司命看著手中的晶石,他知道李觀一幾乎是強行塞給他一個,在人間繼續生活下去的理由和目標,老者輕笑,大笑,放聲大笑,他握著那晶石,
痛快道:
「好好好!」
老司命轉身,大步而去,腳步頓住,忽而背對著李觀一,道:
「秦皇!」
李觀一看著他。
老司命大聲道:「告辭!」
李觀一輕聲道:「告辭。」
老者背對著他,擺了擺手:「「他日若有閑暇日,老頭子再來和你喝酒!」然后,老司命在李觀一的注視下,大步遠去,口里面哼唱著古樸的歌謠。
離開這里之后,老者隨意踏了一艘船往外離去。
只是也不知道怎么的,這一艘船才走到一半,就忽然開始漏水,老司命大驚失色,罵罵咧咧:「這,倒霉啊,怎么就開始漏水了?!」
「苦也!」
「早知道,不學著老薛那么裝了!」
「奶奶的,不是所有人都和那老小子一樣,那么裝———·
老司命伸出手一抓,抓住了自己的玄龜法相,然后往前面奮力一拋,這玄龜法相在空中打著轉兒,落在水面上,玄龜法相心底里面一個咯瞪,知道不好。
這老家伙把自己拿出來,準沒好事兒。
還沒有反應過來。
老司命早就一屁股坐上來了。
把薛神將的秘境陣石塞到了懷里面,坐在玄龜背上面,玄龜四爪扒拉著匯發月1
是這玄龜法相,避水前行,只是自然。
過去了人間紅塵,見慣了這天下烽煙,此刻抬頭,只見得前方,水天一色。委實是暢快風光,酣暢淋漓,風吹而來,胸中氣象開闊,老者抖手把手中的竹竿一扔,撫掌擊節,大笑道:
「盛世清平歲月閑,游戲天下樂無邊。」
「青山綠水皆吾伴,淡看風云意自綿。」
「今別去,莫傷憐!」
「天涯何處不相聯!」
「今別去,莫傷憐!」
「哈哈哈哈,好氣度,好風光啊。」老司命大笑,卻又有悲愴之意,卻拍打了下那老玄龜法相,道:「唉,天下風起于滄溟之間,這天下平定之日,還是只有你這老兄弟陪著我。」
「可真的是我生死與共的老伙計啊。」
老玄龜狂翻白眼。
有一屁股坐在自己生死兄弟背上面的嗎?!
哪兒有這樣的道理?
正要說什么,老玄龜一開口,卻忽然一證,感覺到咬住了什么玩意兒,
下一刻,這老玄龜眼前一花,老司命也被拽著在水面上狂奔往前。
「你咬鉤了?要死要死要死!
「死老龜,你撒手啊!」
「不是同生共死老伙計嗎?!我才不撒手!」
老司命和老玄龜大驚失色,老司命踩著老玄龜,作你要死不要拉著我的姿態,那老玄龜則是四根短腿腳死死扒拉著老司命,作勢兩個一塊兒上鉤。
這水面波濤洶涌,穿過的水流匯聚如同漩渦一般。
好一陣憋氣,就被這一股力量被拽起來,撞破水面,騰空而起,落在了船只上,老玄龜倒在那里,四爪朝天扒拉著,老司命則是趴著地面,劇烈咳嗽著,然后大罵:
「咳咳咳,你,你!」
「哪個沒長眼睛的釣魚佬?!誰家釣魚釣人的!?」
清淡的聲音言簡意道:「我家。」
老司命呆滯,看著這船只上,身穿青袍,白發垂落,手持釣竿的釣鯨客,老司命嘴角抽了抽,道:「你,你不該陪著你女兒嗎?」
釣鯨客淡淡道:「如今天下太平,她在李觀一那小子身邊,安全的很,
再說,姓薛的晶石在你手里,就只靠看你,怕是哪天窮苦,把這家伙的晶石當了喝酒。」
「況且,天下陣法,難道有超過本座的?’
有我任,那家伙可能還能早點醒過米。
老司命愜住,打量著那白毛,若有所思,忽而大笑:
「哈哈哈,你是放心不下老夫嗎?」
釣鯨客眼角一抽。
「放屁!」
釣鯨客一釣竿,把這老司命又打入水中,吃個水飽。
直到天上夕陽出現,老司命攤開雙臂,躺在船只甲板上,肚子凸起,笑著散漫:「啊呀,老頭子還以為,你會留在這里,幫著那小丫頭做什么皇后呢。」
釣鯨客眼底平淡:「皇后?」
「何苦用這身份把瑤光拘住,有些外人眼中好的身份,未必適合那丫頭,對于她來說,這不算是什么好事情。」
「兒孫自有兒孫福,老子管不得這許多。」
「隨他們去。」
老司命斜他一眼:「是管不得,還是想要強行去管,結果碰了一鼻子灰,賭氣‘離家出走’?」
「喲喲喲。」
「嗨,多大的人了,還和小———
銀發釣鯨客冷著一張臉,起身。
大步走到了老司命的身旁,掀起衣擺,一腳把這嘴巴淬毒僅遜色于薛擎蒼的家伙端下去,這位出身乞弓,嘴巴淬毒天下第三的武道傳說罵道:
「想要做魚了?!」
老司命只是放聲大笑:
「啊哈哈哈哈咕嘟咕嘟咕嘟嘟!
「臥槽釣魚的白毛兒你玩真咕嘟咕嘟—·
秦皇定天下,詔以天下之金鐵匯聚,鑄造以九鼎剩余諸鼎,而到了這般情況下,體內九州鼎,終于徹底蛻變,那自始至終,未曾踏上最高之處的九鼎最核心之處,展現于前。
李觀一的元神內蘊,歸于九州鼎中,前方氣運洶涌。
九鼎齊聚,白玉臺階往前,此地鋪開。
緩步踏前。
請天下赴死 第24章 祭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