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首巨蟒那三顆猙獰的頭顱同時扭曲起來,鱗片縫隙間滲出腥臭的粘液,六只豎瞳閃爍著殘忍的光芒。
他的笑聲如同金屬摩擦般刺耳,在山谷間回蕩不息,震得合歡宗殿宇簌簌落下塵埃。
“不愧是自私的人類,從來都沒有讓我失望過。”三首巨蟒中央那顆頭顱吐著信子,毒牙上滴落的毒液將地面腐蝕出一個個冒著青煙的坑洞。
“一旦關系到自身的利益,你們什么都能夠背叛。”他左右兩顆頭顱同時咧開血盆大口,露出人性化的譏諷表情。
鄭毅衣袍在腥風中獵獵作響。他環顧四周,原本擁擠宗門之中此刻只剩下稀稀落落的人影。
令他驚訝的是,原本以為能剩下一成就很不錯了,結果出乎他的預料,留下的人足足有兩成還多。
這些人的臉上雖然帶著恐懼,眼神卻異常堅定。
見鄭毅回頭,一個身著素色道袍的女修向前一步。
她約莫四十來歲,眼角已有細紋,身姿卻意外的妖嬈。手中長劍在地面劃出一道火花,聲音清亮如金玉相擊:“宗主,我們與合歡宗共存亡。”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不少人陸續回應。
這些聲音起初稀稀落落,漸漸匯聚成洪流:“誓與宗門共存亡!”
鄭毅注意到,在這種生死關頭,留下的竟然大部分都是女修。
她們有的手持法器嚴陣以待,有的攙扶著受傷的同門,還有的正在為護山大陣注入最后的靈力。
男修當然也不是沒有,只是數量最多也就是女修的三成。他們大多沉默地站在女修身側,手中兵刃映照著血色殘陽。
碧瑤華貴的服飾沾滿塵土,望著十室九空的合歡宗,眼中最后一絲神采也消散殆盡。
現在的合歡宗,已經直接跑空了啊!
就算讓她當上了宗主,又有什么意義?
鄭毅現在心情很好。
他抬頭望向三首巨蟒,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
這條蛇真是好人…不,真是一條好蛇啊。
要不是他,自己想要收拾這么多搖擺不定的二五仔,需要花費巨大的時間跟精力。
就算是鄭毅,也不可能真的完全搞清楚,每個人心底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只能通過蛛絲馬跡,通過這些修士的種種表現,慢慢地篩查那些三心二意的人。
這個過程如同在荊棘叢中穿行,稍有不慎就會傷及無辜。
更棘手的是,真正有小心思的人,跟那些對門派死心塌地的人往往會混在一起,讓情況更加復雜。
處理得太過溫和,只會讓那些別有用心的家伙,更加肆意猖狂。
可如果手腕太過嚴厲的話,又有可能傷到那些,真正對門派忠心耿耿之人的心。
只能在中間,尋找到一個平衡點。
一個能夠讓絕大部分人都接受,能夠維持表面平衡的關系。
這么做,會留下很大的隱患。那些潛伏的暗流,那些表面的順從下隱藏的怨恨,就像地底涌動的巖漿,隨時可能噴發。
不過,只要合歡宗能有足夠的實力,那些三心二意的人為了自己的利益,至少表面上會裝出忠心耿耿的樣子。
但是現在,鄭毅完全不用擔心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三首巨蟒已經幫他把所有腐爛的枝葉都燒了個干凈。
他望著那些選擇留下的弟子們,這些才是合歡宗真正的根基。殘陽如血,將他們的身影鍍上一層金邊,宛如浴火重生的鳳凰。
殿前廣場空了大半,連護山大陣都因人手不足而黯淡了幾分,說是傷筋動骨也不為過。
可對鄭毅來說,這卻是一個好消息。
他站在高處,目光掃過留下的弟子,嘴角微微上揚。
兵貴精而不貴多,這個道理鄭毅非常清楚。
只要把原本那些資源,全都砸在剩下這些人的身上。
靈丹,功法,法寶,統統不必再分散給那些心志不堅之輩。
他再挑選出一批,資質上乘的弟子,專門為他們創造出適合他們的功法。
最多十年時間,就能讓合歡宗恢復到鼎盛時期。
甚至,超越現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不必擔心,只要有本宗主在,你們所有人都不會死。”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從今天開始,你們往后余生,都會慶幸今天的抉擇。”
“至于那些在宗門危難之際,放棄宗門逃生的人,也會后悔他們今天的所作所為。”
他的眼神冷了一瞬,隨即又恢復如常。
還不等合歡宗的弟子說什么,三首巨蟒毫不留情地嘲笑道。
三顆頭顱同時發出嘶啞的笑聲,毒霧在空氣中彌漫。
“有意思,你這個人類是本王平生所見過的,最為囂張狂妄的人類。”
“能讓本王如此開心,本王都有點舍不得殺你了。”
左側的頭顱吐著信子,右側的頭顱眼中閃爍著殘忍的光。
碧瑤跟青命司龍直翻白眼。
互相對視,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無奈。
心說宗主殿下,你到底對自己的實力有沒有點逼數啊?
你很強不假。
可眼下這局面,真讓人樂觀不起來啊。
人類跟妖族天生之間,就有著巨大的差距。
普通的金丹期妖族,都不是同境界的人類,能夠對付得了的。
更不要說,三首巨蟒還是一個金丹期的妖王。
它的鱗甲堅硬如鐵,毒霧腐蝕萬物,妖力更是深不可測。
他們實在想不出。
鄭毅究竟怎么贏三首巨蟒。
“既然如此,我也可以給你一個機會。”鄭毅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那笑意極淡,卻莫名讓人心頭一凜。
“看在你幫我清除了門派之中,那些意志不堅定的家伙。”
他的語氣平靜,仿佛只是在陳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讓我節省了,不少麻煩事。”
“如果你現在離開,我可以饒你不死。”
話音落下,四周驟然一靜。
三首巨蟒豎直的瞳孔,猛地放大了一圈。他甚至都有點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
這個人類,竟敢反過來威脅它?
區區這個人類,覺得他能戰勝自己?
三首巨蟒的三顆頭顱同時歪了歪,豎瞳中流露出荒謬的神色。
被鄭毅的狂妄口氣,震驚的呆愣住數息的時間,連環繞周身的毒霧都停滯了一瞬。
三首巨蟒突然醒悟道:“我明白了,這就是你們人類所說的虛張聲勢。”
中間的頭顱發出嘶嘶冷笑,毒牙上滴落腐蝕性液體。
鄭毅緩緩搖頭:“并不是。”
他的語氣平靜得可怕,仿佛在陳述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事實。
“我想要殺你,根本不費吹灰之力。趁我還沒有改變主意,趕緊離開吧。”
“身為妖族,能修煉到如此境界實屬不易,你最好考慮清楚。”
不知道為什么,聽到鄭毅平靜的話語,三首巨蟒突然感覺到一陣心驚肉跳。
左側的頭顱不安地吐著信子,右側的頭顱鱗片微微炸起。
就仿佛,眼前這個弱小的人類,真的能夠威脅到自己的生命。
這個念頭讓他自己都覺得可笑。
如果這個人類,是化神期的絕世強者,他也許還會忌憚幾分。
但對方的氣息明明連金丹巔峰都不到。
修為比他還低。
這更讓它覺得受到了侮辱。
最重要的是,他沒從鄭毅的身上,感受到與老妖婆一樣,甚至是類似的氣息。
沒有那種讓它本能畏懼的壓迫感。
自己堂堂金丹妖王,竟然差點被一個人類給唬住了。
這個認知讓它怒火中燒。
三首巨蟒,打從心底里升起無邊的憤怒,妖氣如同實質般在周身翻涌。
緊接著,三顆頭顱同時發出憤怒的嘶吼。
今天,他一定要讓這個該死的人類知道,妖王的尊嚴,絕不允許任何人褻瀆。
大地開始震顫,樹木在沖擊下紛紛折斷。
“無聊的玩笑就到此為止吧。”
三首巨蟒中間的頭顱張開血盆大口:“想要殺我你要拿出一點真本事才行。”
話音未落,恐怖的威壓從三首巨蟒的身上爆發開來。已如海嘯般席卷向四面八方。
整個天地都隨著他的威壓開始劇烈的震動。
山石崩裂,連護山大陣都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
青命司龍捂著胸口,碧瑤的裙擺已被妖氣撕成碎片,兩人踉蹌著向宗門方向逃去。
可是身受重傷的兩個人,根本就來不及跑出三首巨蟒的威壓范圍。
每邁出一步都像在泥沼中掙扎,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
在退出去沒多遠,就被這恐怖的威壓籠罩其中。
碧瑤率先跪倒在地,發簪崩碎,青絲在妖風中狂舞。
青命青龍狂吐鮮血,勉力掙扎著不讓自己倒下。
但是很快,他們二人雙雙口吐鮮血,直接暈倒了過去。
“你們…”鄭毅那叫一個無語。
他眼角抽搐著,看向兩個倒地不起的身影,袖中凝聚的靈力不得不暫時散去。
原本想替他們兩個,擋住三首巨蟒的威壓。
結果鄭毅還沒來得及出手,他們兩個就開始向后撤了。
這讓他伸出的手尷尬地懸在半空,活像個要扶人卻被無視的傻子。
到了最后,鄭毅不得不去追他們。
玄色衣袍在妖風中獵獵作響,幾個起落間便跨越數十丈距離。
他才剛剛來到青命司龍跟碧瑤身邊。
蹲下身,想要將兩個人護住。
就感覺到眼前一黑,三首巨蟒龐大的身軀遮蔽太陽,小山一般的陰影將鄭毅籠罩其中。
鱗片摩擦的沙沙聲近在咫尺,腥臭的毒液滴落在腳邊,腐蝕出縷縷青煙。
“人類,你剛才放了那么多狠話,這個時候該不會想著要逃跑吧?”
左側蛇頭噴出帶著冰碴的吐息,右側蛇頭的信子幾乎要舔到鄭毅的后頸。
鄭毅彎腰拎起兩人,一手一個將他們丟進宗門大陣之中。
動作隨意得像在扔兩袋垃圾,但靈力包裹得恰到好處,免得這兩個家伙,死在三首巨蟒的威壓之中。
看著他們安全落地,鄭毅才撣了撣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塵。
鄭毅瞇眼打量著盤旋的巨蟒,發現它每片鱗甲邊緣都泛著詭異的紫芒。
鄭毅甚至能感受得到,他的威壓甚至已經隱隱有了領域的苗頭。
空氣黏稠得如同實質,連呼吸都帶著刺痛感。
別說是青命司龍這個假丹的境界,就算是他也有一種束手束腳,完全活動不開的感覺。
試著抬了抬手指,動作比平時慢了三分。
“對付你,還不需要逃跑。”鄭毅負手而立,直面小山一般的三首巨蟒。
衣袍無風自動,周身三寸之地,竟不受威壓影響。
在這巨大蟒蛇面前,鄭毅形渺小如同螻蟻。
但他站得筆直,像一柄出鞘的利劍刺向蒼穹。
“放棄反抗了嗎?那就安心地去死吧。”
三首巨蟒中間蛇頭的血盆大口,張開到夸張地大笑,好似能把整個合歡宗都一口吞進肚子里去。
原本鄭毅都做好了,對付這家伙血盆大口的準備了。
甚至還想過,如果真被這家伙吞下去,要怎么對付他。
結果,這家伙那無比龐大的身軀,竟然直接向鄭毅撞了過去。
看到這一幕,合歡宗的所有人,以及仙舟上鄭毅的妻妾們,全都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有人捂住嘴巴強忍啜泣,有人死死抓住身邊人的衣袖,指甲都掐進了布料里。
幾個年幼的弟子更是渾身發抖,眼淚無聲地順著臉頰滾落。
這三首巨蟒如此恐怖的體型,沖撞的力量何止千萬斤?
龐大的身軀碾過地面時,大地龜裂,碎石飛濺,連遠處的山峰都跟著震顫。蛇身移動帶起的狂風卷起漫天塵土,遮天蔽日。
哪怕是金丹期的高手,在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也絕對擋不住這一撞吧?
青命司龍剛從昏迷中蘇醒,看到這一幕頓時面如死灰,絕望地道:“完了!”
偏偏鄭毅還背著手,好像根本沒把這金丹妖王放在眼里似的。
他衣袂飄飄,神色淡然,連發絲都沒亂一根,好像眼前不是要取他性命的妖王,而是一條微不足道的小蛇。
如此托大,豈不是更加危險?
“宗主小心啊!”不少人擔心地提醒鄭毅。
合歡宗是魔道宗門,這里的弟子要說對宗門有多忠誠,那也未必的。
但此刻她們緊握的雙手,泛白的指節,都泄露了內心的真實想法。
三大魔宗之中,合歡宗的弟子是最被人看不起的。
說白了,大部分合歡宗的女弟子在旁人眼中,跟青樓里的女人,也沒有什么區別。
反而在合歡宗之中,沒有任何人用異樣的眼光看著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