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陳著被樓下一陣零星的鞭炮聲吵醒。
也不知道是哪家小孩在調皮,看來還是寒假作業不夠多啊,揉揉眼睛看了下手機,好家伙已經快十點了。
“媽…”
陳著一邊叫喊,一邊走到客廳。
家里空蕩蕩,一個人都沒有,桌上放著來不及收拾的碗筷,座椅也有點凌亂,看上去就好像吃飯吃到一半,突然被外星人帶走了。
“《一覺醒來,地球只剩下我一個人類》?”
陳著傻笑兩聲,他知道外公外婆他們應該是趕時間去逛花市了,所以才這么匆忙。
不過家里驟然沒人,換衣服都不用關門了,甚至可以光著屁股可以在客廳里溜達。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上學時請假,渾身充滿著禁忌感的舒適。
換好衣服重新打開手機,“唰唰唰”冒出好多條信息。
既有俞弦“吃早餐”的提醒,也有宋時微“起來了嗎”的詢問,還有張廣峰的匯報。
毛太后他們確實去逛花市了,只是沒叫醒這個懶兒子而已,全程都是張廣峰在安排。
其他信息就是下屬的工作報告,或者朋友領導的應酬邀請。
比較讓陳著意外的是,易山也發了條信息,表示那張“紅頭白底黑字”的車牌已經搞定,今明兩天就送到自己手里。
陳著有點頭大。
他壓根不是高調的性格,這種顯赫的車牌,拿到了也不想用,還要白白欠個人情。
但是真的不用吧,易山又會以為我瞧不上這玩意,不給他面子。
所以呢,高情商的做法就是特意買輛新車,把這張“紅頭白底黑字”車牌掛上去,然后連車帶牌一起扔到車庫里束之高閣。
這樣既不得罪易山,也不會讓人背后議論“年輕的陳委員搞了塊特殊車牌,在省里到處亂竄。”
偶爾這些貝勒格格來廣州了,把這車給他們開就行了,屬于是一舉三得。
陳著給易山回了個感謝的信息。
至于那些應酬的邀請,隨便找個理由拒絕一下就行,他們很多也不是誠心,只是礙于禮節繞不過而已。
舉個例子說,A公司老板想請B單位副處長吃飯,但是B單位的一把手處長也在廣州,是不是得順嘴問一下,領導你有沒有空撥冗賞光?
盡管B單位的一把手處長,大概率是不會赴宴的。
但是如果不問,事后一把手處長從側面了解到相關情況,心想好小子,請我的手下卻不請我,看咱卡不卡你就完事了。
所以,有供應商或者合作商來廣州,打算請溯回的高管吃飯,他們肯定要多問一句陳著。
隨著地位越來越高,人生至少有四分之一時間,都要消耗在這些沒有意義的人情往來上。
不勝其煩,但也無可奈何。
等到陳著回完這些信息,差不多都要11點了,可見這些雞零狗碎的客套,連他都躲避不了。
“唔…”
伸個長長懶腰,撿起餐桌上已經冷掉的半個饅頭,隨意填下肚子就下樓了。
他先去了科技谷的辦公室。
快過年了,有些業務已經暫時停了下來,比如說“安居中介”已經放假,很少有人大過年的還要租房買房。
但是“中大學習網”的業務迎來一個小高峰,畢竟放假了才有更多時間進行補習。
至于“手機助手”和“回信”等業務,始終處于有條不紊的推進階段,但是“柚米手機”就要搶在時間前面,因為市場缺口還很大。
陳著和大家碰個頭,再次明確了春節期間的值班安排。
溯回實施的是“領導值班制”,始終確保總部有一個具有決定權的領導坐鎮,像曾堃啊、宋晴啊、蔣馥啊…這些全部高層全部都要值班一天。
當然這也不是隨便安排的,明年溯回就要改組成立董事局,這些人都要“進局當委”。
狗男人開完會后,他特意掏出手機拍個照,再淺淺修個圖,不經意間露出當前的時間,然后給cos姐發過去。
他表示有個突發事件,自己來公司處理一下,明天再一起吃飯。
其實以川妹子現在對男朋友的信任,渣男不發這張“自證清白”的照片都行。
而且cos姐剛成立了工作室,正全副精力投入首飾的設計中,再加上她家今年也有親戚過來,同樣忙得不可開交。
看到男朋友今日沒空,弦妹兒只能叮囑“少喝點酒,忙完后給她打電話”云云。
你看,這樣一管理,整個下午的時間就空出來了。
兩點多的時候,狗男人開著沒那么起眼的X5,停到了珠江帝景的地庫。
其實,宋時微并沒有去珠海。
這就是唬騙一下老陳和毛太后,當他們以為宋時微即將上門的時候,結果是胸顫姐。
當他們以為宋時微不在廣州了,她又突然出現在家里。
反正就是把老陳和毛醫生拉扯的暈頭轉向,趁著他們清醒過來之前,sweet姐已經拜訪過了。
否則寒假這么久,外公外婆又上廣州過年,宋校花連男朋友家里都不去一趟,不論如何都說不過去的。
陸教授前陣子還通過宋時微轉達,今年兩家還要一起吃飯呢。
輕車熟路的來到16樓,按下門鈴后,保姆過來打開。
“包阿姨沒回老家?”
陳著有點吃驚,還以為陸教授家里的保姆都放假了。
包阿姨早已認識這個“宋家女婿”,宋董和陸教授只有一個女兒,不出意外的話,這個男生以后就是這里的一家之主。
“陳先生你好。”
包阿姨臉帶恭敬的笑容,半躬身的解釋道:“我家孩子過年要加班,我干脆也年后再回去了。”
“哦。”
陳著點點頭。
春節看似張燈結彩,熱熱鬧鬧,其實也是用少部分人的付出,成全了大部分人的團圓。
“以后叫我小陳就行了。”
陳著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紅包,不由分說塞到包阿姨的手里,不過低頭拿拖鞋的時候,看到玄關處有幾雙稍顯“突兀”的鞋子。
“丈母娘”是個強迫癥,她擺放東西必須要整齊,今天這樣散落著皮靴、皮鞋和休閑鞋,應該是家里來客人了。
“學校領導來探望陸教授。”
包阿姨在旁邊解釋道。
說起來可能有點搞笑,陸教授也只是高校老師,本來逢年過節應該她拎著禮物去拜訪校領導。
但因為人家丈夫是中信執董,身份比較特殊,甚至有些政策經費,還是在宋作民的干預下才能順利拿到。
所以校領導就記著這個人情,也順便想和宋作民進一步加深關系,正好趁著春節期間,帶著一些禮物上門了。
這次上門的是華農副校長王立峰、人事處處長孫振華、后勤處處長李敏。
“…老宋本來在家的。”
陳著換鞋子時,聽到丈母娘在解釋:“結果接到一個電話,有點事就出去了,你們坐一下,他說很快就回來。”
“宋董正事要緊,我們等等沒關系。”
王副校長語氣謙和:“其實今天我們過來,還有一個事和陸教授商量,植物科學院的老院長要退了,校領導思來想去,還是認為這個位置非你莫屬啊。”
“之前劉校和我談過。”
陸曼擺手道:“當時我就說了,挑不起這副擔子。我只是想安安靜靜教書和做研究,不想陷入太多的行政工作。”
“二者之間不沖突嘛,陸教授。”
人事處的處長孫振華笑著說道:“我們到時給您搭個年輕點的副院長,那些瑣碎事務可以扔過去。”
后勤處處長李敏沒說話,但是陪著笑臉。
李處和陸教授年紀差不多,非常嫉妒這位被評為“華農建校以來最漂亮女教授”的同事。
她覺得陸曼太裝了!
“院長”這個職務,多少資深教授搶破頭都輪不到,她卻壓根不看在眼里。
平時學校開會,陸曼明明沒什么職務,但是學校為了拍她馬屁,每次座位都非常靠前,自己這個處長都只能望其后背。
王副校長平時在學校里很有威嚴,但是在宋作民家里,沒想到也這么卑微。
還有這個家的面積,早聽說小區5萬/平的房價,入住之人非富即貴,沒想到她家居然是300平的大平層。
憑什么啊?
就因為她老公是宋作民嗎?
以后等宋作民退了,她還能這么狂嗎!
李敏處長因為假笑久了,蘋果肌都有點酸。
不過奶疼的是,自己居然只能寄希望于多年后宋作民退休,陸曼變得“悲慘”一點了,哪有人能一輩子富貴的!
“那不如直接把年輕副院長提拔為院長。”
陸曼仍然拒絕,她開玩笑的說道:“現在正好提倡干部年輕化,我可不想擋著年輕人上進的路。”
“但是班子的搭配…”
王立峰副校長剛要說什么,突然從玄關處走來一道身影。
幾個人瞄了一眼,好像是個白凈的男大學生,不過很有禮貌就是了,他客客氣氣的點頭打個招呼,然后問道:“微微呢?”
“聽說你要過來,剛去洗澡了。”
陸教授上下打量著:“從河源回來了?怎么還在那邊鬧出點動靜。”
“嘿嘿。”
白凈男大學生靦腆一笑:“一些誤會而已,那我去她屋里玩會電腦。”
就好像是孩子回到家中,看見來客人了,有點不好意思的躲進房間里。
“你先別去。”
陸曼叫住他:“純凈水剛才喝完了,包阿姨沒注意到,你去把水換一下,我們要泡茶喝。”
“好。”
男大學生乖乖走過去,俯身撕開包膜,略一用力將水桶穩穩舉起,精準地卡入飲水機的凹槽。
隨后,客廳里響起氣泡汩汩上涌的聲響。
“那我去玩電腦了?”
做好這一切后,“乖乖仔”請示道。
“去吧。”
陸教授像是指揮自家孩子那樣隨意,并且等保姆來客廳,陸曼又隨口說道:“冰箱里的草莓,你洗一點送到屋里去…”
“這是陸教授的侄子還是外甥?”
孫振華處長問道,從對方年紀還有順從度來看,應該是這個身份。
“不是,他是…”
陸教授剛才回道。
“他是不是陳總?!”
就在這時,只聽王立峰副校長爆喝一聲,他激動到都有點破音,嚇了旁邊的李敏處長一激靈。
“王校長也認識陳著?”
陸曼挑挑黛眉問道。
“我沒有當面接觸過陳總,之前看省里當選新政協委員的新聞,有鏡頭給到過他。”
王副校長轉向陸教授的眼神都不對了,他幾乎是屏住呼吸,用一種小心翼翼的語氣問道:“陳總是你的…”
陸曼端起茶杯,小小抿了一口,淡淡的說道:“微微的男朋友。”
“哦…”
王副校長臉上肌肉抽動了一下,一種混雜著“怎會如此”和“果然如此”的復雜表情在他臉上綻開。
李敏處長現在還沒反應過來,她知道陳著,但是沒有把“溯回陳著”和“學校里的同事陸曼”聯系到一起。
更想不到的是,陳著居然還是同事的“女婿”。
“老孫,哪個陳總啊?”
李敏小聲問著孫振華。
孫處長倒是轉過彎來了,但是也在強烈震驚之后,輕呼一口氣,指了指李敏的手機:“生產這玩意的老板。”
“中大的陳著?”
李敏突然瞪大眼睛,她使勁回想新聞中的陳著形象,終于和剛才那個乖乖換純凈水的男大學生,逐漸結合到一起了。
還真是一個人?!
三位華農校領導足足安靜了七八秒,王立峰副校長才搖了搖頭說道:“差點忘記了,陸教授女兒也在中大讀書,不僅學業優秀,模樣氣質更是出類拔萃,高中就是執中的校花,那和陳總真是天作之合。”
陸教授“謙虛”的笑笑:“算不上算不上,只能說兩個孩子互相鼓勵著進步吧。”
“陸教授,兩人談了多久了?”
孫振華處長特別好奇,不談其他身份,光是最年輕的市人大代表和省政協委員,幾乎就是廣東大學生再難達到的成就了。
當然了,自己也趕不上。
省教育廳舉辦一場省內高校晚宴,陳著去了能坐主桌,自己未必能上得了普通桌。
“唔…”
陸曼按照自己了解的情況,算了算說道:“從高中開始,至少三四年了吧。”
“這么久?”
李敏唬了一跳:“以前都沒聽你說過啊。”
陸教授自然不能回答,以前我都沒承認,怎么會到處宣揚。
陸曼扶了扶金邊眼鏡,像是敘述著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年輕人談個戀愛,有什么好說的,我們當父母的,沒必要太過干涉孩子的一舉一動。”
李敏處長聞言沉默片刻,喉頭上下動了動,最終化作一聲復雜的嘆息:
“陳總可不是普通年輕人。哎…老陸,你這輩子的眼光和福氣,真是沒得說啊!”
(二合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