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齊騎鶴離去。
謝玄衣獨自一人站在曠野之中。
“嗚嗚嗚——”
大風吹起草屑,遠天涌來如山一般沉重的漆黑陰云,隱隱有鬼哭之聲響起。
陰山那些人來了。
依舊和記憶中的一樣…荒草翻飛,曠野隆起一條筆直長線,那是地龍蟄淺,白鬼率領著陰山弟子,將自己包圍,只等司齊離去,正式開始這場圍剿獵殺!
“殺!”
陰云上方,坐鎮中央的,正是白鬼座下大弟子,白鶴真人任塚。
任塚大袖飄搖,神情冰冷,雙手結印,將萬魂陣鎮壓而下!
謝玄衣抬手就是一劍。
沉疴從眉心出鞘,一縷金燦天光,自草原拔地而起,直接撞入陰云之中。
萬魂陣中,無數幽魂凄慘厲嘯。
滅之道意迸發剿殺。
這些幽魂根本來不及躲閃…
這種級別的戰斗,它們本就只能充當“炮灰”。
實際上。
任塚,乃至白鬼…也都一樣。
陰山被仁壽宮推至臺前,為的就是試探趙純陽的動作,倘若劍宮掌教決意出手,那么這些人全都會死。
在趙純陽面前。
任塚和白鬼,與萬魂陣中的這些幽魂,并無區別。
“唔!”
一擊對拼,任塚被打得向后退去,噴出一口鮮血。
沉疴太過鋒銳,自己以魂幡扛了一擊,本命寶器竟是差點被攔腰斬斷!
“好強的劍氣…”
任塚操縱陰云,退至后方,神色陰沉地以衣袖擦拭唇角鮮血。
這謝玄衣不是陰神巔峰么?
按理來說,自己和對方應該平境才對…怎么會一招都接不住?
另外一邊。
祭出沉疴的謝玄衣,眉頭卻是微微一皺。
“好弱的劍氣。”
謝玄衣看著沉疴在天頂陰云之中激蕩震顫,花費了兩三息,才將萬魂陣擊破,心頭涌出了些許的不妙預感。
“這神游幻境之中,我的境界,修為,也回到了十年前。”
謝玄衣此刻神念一轉,明白了原因。
他的滅之道境,雖然已經大成,但還沒有凝成“雛胚”。
至于生之道境,則是一點凝聚跡象也無!
十年前的自己,只參悟出了滅之道…
如若讓現在的自己,降臨這座戰場,剛剛那一擊,結下萬魂陣的任塚,連一息都無法抵抗。
別說任塚。
就連白鬼,也扛不住自己的劍氣。
這江寧曠野一戰,陰山便會全軍覆沒。
“雖然‘滅之道境’尚未凝道,但我的感悟還在…”
謝玄衣收回沉疴,默默在心中念訣。
他試探性地遞出一劍。
遠方曠野忽然炸開好幾道參天泥濘之柱,劍氣燎燃,無數草屑隨之起舞翻飛!
“這是…百花谷的劍招?!”
地龍從遁地狀態之中脫離,如一條大蛇,高高浮起,懸在天頂。
本不打算在這場剿殺之中露面的白鬼,被迫無奈現身,他神色震撼地看著眼前景象,方圓百丈,無數劍氣如絲線一般拔地而起,草葉隨劍氣一同翻飛,那看上去無比虛弱的黑衣年輕劍修,僅僅揮出一劍,便讓陰山數百弟子被絞成血霧!
“這是什么情況?!”
任塚瞳孔收縮,眼神滿是駭然。
這一劍,已然超脫了他的理解范疇。
皇城那邊傳來的情報顯示,謝玄衣已經身受重傷,實力只有全盛時期的一半…這是一半?
這家伙現在的殺力,依舊可以和陰神大圓滿媲美!
“果然!”
謝玄衣揮出這一劍后,眼神微微一亮。
“因為記憶保留的緣故…我還可以施展焚花…”
這是百花谷最頂級的劍招。
即便放在大穗劍宮之中,也是足以排入前三甲的絕頂劍術,其有去無回,玉石俱焚的特性,尤其適合謝玄衣這樣風格的劍修使用!
這一劍,直接將陰山圍剿的大陣絞碎!
“咳咳…”
焚花攪碎陰山大陣之后,謝玄衣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他這才想起,焚花劍招的施展是要承擔巨大代價的。
第二世的自己,可以自如動用焚花。
一是因為肉身體魄足夠強悍,焚花的副作用被降到了最低。
二是因為不死泉修補速度夠快。
這兩道逆天能力,完美彌補了焚花的缺陷。
可這一世…自己沒那個條件了。
“我不死泉也沒了…”
謝玄衣下意識將神念沉入丹田,感到了一陣空落。
十年前的自己,還沒有凝出不死泉眼。
雖然謝玄衣知道,師尊在元火竅穴最深處,為自己存放了一滴“不死泉”。
但這滴不死泉只會在真正瀕死的絕境生效。
“逃。”
“還是要逃。”
謝玄衣有些遺憾地笑了笑。
他不再絲毫猶豫,輕吸一口氣,馭劍而起,向著北方掠去。
大穗劍宮。
白鶴落回真隱峰,已是深夜,陰云籠罩,司齊獨自一人回了住所。
熄燈之后,沒過多久,一陣窸窣聲響。
司齊終究沒辦法做到坐視不管。
他猶豫了許久,選擇離開真隱峰,向蓮花峰行去。
只不過…因為謝玄衣改變了選擇,司齊不再肩負“送信”的任務,這與謝玄衣曾經相見的消息,便也不必召集蓮花峰所有師兄弟一同分享,他思忖了許久,最終去往了姜妙音的住院廂房。
“師姐。”
司齊拎著燈籠,猶豫了許久,最終敲響了房門。
燭火未熄。
姜妙音直至此刻,依舊未眠。
幾乎是敲門聲響的那一刻,便有了回應。
“進。”
姜妙音平靜開口,她正在屋中伏案寫著什么,燭火如燈,明滅不定。
“師姐…我剛剛見了玄衣師兄一面。”
司齊有些猶豫,他想了許久,委婉說道:“這些日子皇城的動蕩,可能與師兄有關…”
出乎意料。
伏案寫著什么的姜妙音,聽到這些,并沒有浮現出詫異神色。
“…嗯。”
姜妙音并沒有停下書寫動作,只是輕輕應和了一聲,便伸出另外一只手,手掌朝上。
“師姐?”
司齊怔住了,不知這是什么意思。
懸墨動筆之聲驟然停住。
屋內氛圍短暫的僵硬了一瞬。
姜妙音微微挪首,望著師弟,有些困惑詫異地開口。
“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