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普萊爾之鏡很強,作為一件空間領域的高等神器,它的威能足以將絕大多數真神玩弄于股掌之中。
但它的威能也沒有那么強,至少在面對偉大神力的時候,任何沒有同樣觸及那一領域的東西,都只是錦上添花,而無法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甚至可以這樣說,即使手握一件高等神器的是另一位偉大神力。
除非二者的實力存在明顯差距,也很難在對方的主場中輕易束縛住對方的行動。
強如原本神話里讓誰睡誰就睡的修普諾斯,也要在赫拉的引誘、阿芙洛狄忒的腰帶加持之下,才能勉強暗算到放松狀態下的宙斯。
所以萊恩從來就沒打算自己動手,也沒打算讓硬實力不及神王的化身動手。
只有命運女神,以她們和宙斯之間的牽絆,以她們獨特的地位,以她們特殊的力量,才能讓位于現世的神王難逃影響。
最終發生了這讓所有‘觀眾’都始料未及的意外——自己的大本營正在被人攻打,可宙斯卻遲遲沒有現身。
所以當虛空被狂暴的力量撕裂,浩瀚的力量充塞天地,神王的心情簡直難以形容。
他萬萬沒有想到,就在自己剛剛試圖走一個捷徑回到神山上的檔口,一股不堪的記憶剛巧在那一刻讓他恍惚了一瞬間。
而就是那一瞬間的行差踏錯,無處不在的空間渦流又剛巧發生了一股暴動,不知道將他卷去了哪里。
意識到了不對的宙斯大為震怒,可他不能在這里過多的浪費時間。
因此他依著與阿斯加德間的聯系,直接再次撕裂空間。
但這一回,他似乎是離世外的禁地之一,那充塞著永恒迷霧的尼福爾海姆在時空的領域有點過于接近了。
于是那被‘一日果’的力量束縛的邪物之力像是感應到了最初的源頭,小小的波動了一下,使得宙斯不得不連忙鎮壓。
最終波動平復了下去,‘一日果’的力量可謂相當牢固…可很不巧的是,宙斯再次在混亂的虛空中迷失了方向。
一次又一次的意外,卻又好像是踏在了注定的劇本上。
沒有人對他做什么,只是當正確的時間,正確的地點上發生了正確的事情,一切就這樣順理成章的成型了。
臉色陰沉到了極點,終于從撕裂的空間中走出。
沒有交流,沒有狠話。
宙斯知道,到了這一步,萊安娜是不可能收手的。
而靈界之主盡管本身還未現身,可靈界的力量正毫無遮掩的灌注在了那兩件強大到極點的神器上面。
所以伸手一招,被阿瑞斯‘盜取’的的雷霆之箭出現在了他左手之上。
右手一握,一把宛若凝聚了無盡光芒的神錘被他握在掌中。
手臂下揮,錘頭與‘箭’尾交擊在一起。
異域的神器與卡俄斯的神器相互碰撞,發出了一陣響徹天地的震響。
下一刻,世間最璀璨的雷霆由此發出。
哪怕是此刻懸于奧林匹斯山巔的兩大神器,也決然無法忽視它展露的威能。
轟隆隆——!
神雷下落,擊破了一道道繚繞在它周圍的秩序之鏈。
古老的黃銅書上浮起道道文字,但它終究不是一件專用于戰斗的神器。
在宙斯毫不留手的全力之下,創世法典編織出來的秩序被他擊穿。
浩大的雷霆最終落在了輪回之井上,激起了一陣滔天的狂瀾。
鐺——!
井身震蕩,生和死的力量在這里循環,地水風火消磨萬物。
這傾世一擊的確撼動了創世神器,但卻不可能真的傷到它。
除非宙斯能夠徹底剝離自己全部的雷霆,再收回賦予深淵當中的部分,最終讓它們融合為一,凝聚出獨屬于自己的象征。
否則創世神器無法被它之下的力量損毀,而宙斯的王權也并不擅長毀滅、破壞、污濁與終亡。
“靈界…”
深吸一口氣,宙斯能看到,他的行為是有意義的,因為為了抵御他的攻擊,輪回之井吸取靈魂的速度降低了。
如果他一開始就回到了這里,那他未嘗沒有辦法調動阿斯加德的力量,一者在外,一者在內,隔絕神器對靈魂吞吸。
是,古神是靈性的主宰。
哪怕我隔絕了你對這些靈魂的吸取,你也可以直接從根源上掐滅這些未曾沾染神性者的生機,讓他們魂飛魄散。
但一旦到了這一步,宙斯大可以宣稱域外邪神趁他不備毀滅了奧林匹斯諸神的國度。
他并未違背神人之契,而是徹頭徹尾的受害者…可如今卻不一樣了。
阿斯加德已經被擊穿,界面之力更是不再穩固,它已經無力對抗一件創世神器哪怕部分力量的吸取。
而一旦這些靈魂被收走,那輪回轉世還算是好的。
萬一這些靈界的諸神將這些信徒的靈魂改造成冤魂類的靈體,借由靈界無處不在的特性讓他們在大地上游蕩,乃至接觸它們生前的家人…
幾乎不用想,神王都知道,這會對奧林匹斯的信仰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呼…”
伸手一招,宙斯試著做最后的努力。
他試圖牽引英靈殿的力量,以之對抗輪回之井對靈魂的吸取。
這件異域的古老神器效果非凡,奧丁為它花費了不少的心血。
可片刻之后,宙斯的臉色更難看了。
他恍然想起,就在不久前,自己在英靈殿中留下的最大棋子,‘肉身升天’的半神英雄珀爾修斯已經失去了身軀。
包括他在內,剩余的所謂英雄們都沒能跑掉,那些站在珀爾修斯一方,實則是宙斯影響英靈殿的錨點已經盡數被毀滅了。
而毀滅他們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兒子赫拉克勒斯;幫助他做到這一切的也不是別人,正是英靈殿原先的第二權限者,雅典娜點化的神器,勝利女神妮姬。
“我的女兒…這里面也有你的身影嗎?”
“你是早就看到了今天,猜到了我和靈界終將一戰,還是一切只是運氣,源于你‘萬勝之君’的神權?”
宙斯不知道,這對他也沒有什么區別。
因為事實就是,當他親手將英靈殿交給雅典娜,本應用來制衡她權限的半神也紛紛死去,只能以英靈的形態反過來受制于這件神器。
那么只要雅典娜不打算放手,他就已經無法再操控它了。
“很好…很好!”
“一個兩個的,不是廢物,就是懷有異心。”
“父親,這就是你當年曾經有過的感受嗎?”
面容冷漠,宙斯緩緩抬頭。
他看著遠方的冥月之影,也看著阿斯加德中不斷被汲取的信徒靈魂。
“原諒我吧,無辜的羔羊們。”
“你們本是我的財富,可我現在卻不得不這樣做了。”
“如果你們要怪,那就去怪那些取走你們的人吧…呵,靈界之主又如何。”
“落到過我手里的靈魂,你還想收回去?”
“想、都、別、想——!”
轟——!
伸手一握,無形之中,一道強烈的波動擴散開來。
剎那間,原本還在吸納靈魂的輪回之井微微一頓,隨即有著一道道詭異的血色從中逸散出來。
與此同時,阿斯加德當中,所有尚且存在著的靈魂微微一顫。
些許血色的光芒從他們的靈軀當中迸發,讓它們的神情變得妖異而完美。
隱約之間,一枚晶瑩剔透的葉片在它們的瞳孔中閃過。
伴隨著一聲聲凡物無法聽到的嚎叫聲,它們瞬間魂體破碎,炸成了漫天煙花。
“你——宙斯,你怎么膽敢——”
“——我為什么不敢!”
面無表情,一絲血痕從嘴角劃落,這是他作為神王違背了神人之契的代價。
然而違背與一群祈并者的契約,好過違背所有生靈的契約;他許諾它們死后得享天國般的生活,在自己動手之前,他們不也一一都得到了嗎。
雙手微抬,如同在環抱整個世界。
此時此刻,不再偽裝自己的公正與仁慈,宙斯的眼神冰冷而漠然。
上千年過去了,他建造了神國,吸取了提豐的力量;他第一次面見黑暗之主的時候就被對方污染,而他手下的神靈更是紛紛與虎謀皮。
在這種情況下,該不會有人會真的以為,他,宙斯,萬神之王,統治了現世一個紀元的主宰,竟然一點沒有想到過神國中靈魂的風險,也一點都沒有想到過如何利用那邪物始祖的力量吧?
神王不知道有沒有這樣的傻子,但他自己顯然不是。
“冥月女神…如你所見。”
“你們在凡間的信徒說我的天后勾結巫師,屠戮生靈…這當然是假的。”
“因為這樣的小事,如果她真的做了,我又如何會不承認呢?”
神情平靜,宙斯任由嘴角的鮮血滴落。
隱約之間,他已經鎖定了面前的萊安娜。
“你說的對,凡人的,由凡人自己解決。”
“神的,才該由你我來解決。”
“那么現在,來解決我吧,我給你這個機會。”
“當然,與之對應的…你能不能離開這里,就要看那位尊敬的靈界之主到底還在不在世間了。”
千年以來,每一位靈魂進入阿斯加德,這一自己最初被黑暗主宰用邪物的力量污染,最終又在此盡力驅逐的國度,宙斯都會用自己的神力和另一股力量一同洗刷它們。
好聚好散,有來有回,那一切都不會發生。你們是怎么進來的,將來就有機會怎樣出去。
可一旦發生意外,那哪怕親手將它們斬盡殺絕,宙斯也絕不會容忍它們成為自己的敵人捅向自己的鋒芒。
至于這種行為會在人間造成什么樣的影響?
笑話。
正如他先前不在乎銀月城的教會知不知道巫師們做了什么,銀月城的神職者也不在乎赫拉有沒有勾結巫師和邪物。
神王知道,就像世間沒有人記得提豐的英勇和不屈一樣,只要他能贏到最后,也就不會有人記得他曾經做過什么。
作為君主,只要能贏,什么樣的過錯都不是問題。
而如果他輸了…
“天神與父親,就是我的下場。”
神王是沒有退路的,宙斯更沒有。
在他背后,億萬靈魂的消散于無形中構成了一個祭壇。
作為卡俄斯第一個進行‘獻祭’,第一個獻祭神靈,也是唯一得到了世界回應的祭祀者,沒人比他更懂獻祭。
所以今天,他就站在這里,等待著那位靈界之主到底是個什么狀態。
如果他不出來,那這件象征循環的神器就別想回去了。
如果他來了…
“為了現世的穩定…這是必要的犧牲。”
淡淡開口,神王如是說道。
而與此同時,他頭頂的星空微微一顫。
下一瞬,群星大亮,如帆旗晃動。
那原本因為違背誓約而動蕩的力量,頓時更盛往常。
星空之中,晦暗而深邃。
就在神王召喚英靈殿無果的前后,浩大的意念降臨了數片星域。
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天光之神埃忒爾走出自己的神宮。
他看著屬于自己的無垠疆域,一時間有幾分不舍。
“怎么,后悔了?”
“沒有。”
輕輕搖頭,對于妻子兼姐妹的白晝女神赫莫拉,埃忒爾并沒有表現什么作為強大神力的威嚴。
畢竟他知道,對方不僅先天神職比自己強大,而且力量與星域的綁定也沒有那么深刻。
“別多想了。”
“那位現世的神王準備的太充足了,誰都沒想到他會這么狠——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在那個獻祭儀式沒有散去之前,偉大的黑暗主宰都不太想與他硬剛…所以還是履行約定吧。”
緩緩開口,白晝女神輕輕嘆息一聲。
說實在的,像宙斯這樣狠辣狡詐的神靈,簡直就是諸神里面的異類,一點都不像生而不朽,享受永恒的神靈。
就連那些在人間做出大動作的巫師,其實也就那樣吧。
所以盡管不想承認,可赫墨拉知道。
哪怕擁有與之對等的力量,可若是要與這位神王做上一次對手,怕是白晝女神都要反復思量,不敢輕易做出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