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支持
沒有插話，任由另一個自己講述這段過去。
只是在說到那個人類的研究的時候，紅裙少女皺了皺眉。
這就是三相化身的另一個特點了，對同一件事，她們往往有著截然不同的看法，因為她們的天性不同。
就像她，作為最初的赫卡忒，她的性格更偏向混亂善良。
所以當她注意到那個人類選擇的時候，她其實在心底里是不喜歡他的。
然而與之相對的，藍裙的赫卡忒才是真正的魔網之神，她的天性也更契合魔網的本質。
無論善良還是邪惡，無論正義還是墮落，魔網平等的向一切愿意遵循它規則的人敞開，無論他她或它是誰。
哪怕有人利用魔網的力量反過來攻擊她這位魔網之神的下屬，她也不會因此就收回對方使用魔網的權利，除非對方攻擊的是她自己——這不是因為她覺得自身有什么特殊的，只因為這違背了魔網最根本的秩序，因為傷害魔網的創造者，也就等同于破壞魔網本身。
如果同樣用九宮格的方式去衡量藍裙少女的本性，那她的陣營就是絕對中立。
那些與她不相干的一切事物，神也好，人也罷，只要沒有阻礙魔網的發展，沒有觸及到她自己的根本，那就是‘存在即有道理’。
所以盡管對另一個自己的想法無法全盤接受，紅裙的赫卡忒還是不得不承認，對于魔網來說，這才是它需要的神。
“只可惜，現在的智慧生靈還是太沒有存在感了。”
“雖然他們能提供信仰，哪怕是已經毀滅的過去，也依舊具備某種力量，但它還是太過微不足道了。”
“作為后天誕生的個體，他們渺小如塵埃；而作為一個種族、一個整體，它們在世界中又不曾占據足夠的地位，讓自身的‘存在’就足以支撐起偉大級別的象征。”
“不然隨著魔網的存在一步又一步的深入智慧生靈的方方面面，我也不必等到紀元交替的時候再尋求它相對的‘圓滿’了。”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畢竟如果不是信仰，又有誰會把凡物放在眼中呢。”
聲音平靜，藍裙化身漸漸淡去，重新回到了赫卡忒的身體里，或者說化入了無處不在的魔網中。
凡間傳來的信息沒有回復的必要，是否限制巫師，就交給下一任魔網之神來決定吧。
至于那個逃走的巫師，他死了，魔網之神不會感到遺憾。
他活著，魔網之神也不會覺得憤怒。
就算他能成神，也和創造魔網的她沒什么關系，那是另一個她的事情。
她只會安靜的等待紀元終末的那一日，不管這一日是明天，還是永遠。
“…嘶…好厲害…”
輕輕吸氣，看著另一個赫卡忒消失在紅裙少女的背后，塞勒涅口中發出一聲驚嘆。
雖然她是知道赫卡忒三相三身的天賦的，也不是沒有見過這道藍色的化身。
但同時看到對方的兩個樣子一起出現，還是貨真價實的第一次。
尤其是當這兩個化身分離又聚合的時候，更是有一種莫名的感覺涌上月亮女神的心頭。
正如赫卡忒所說，她這與生俱來的稟賦極其特殊。
特殊到不同神靈的三相化身可能表現的形式與能力截然不同，而她的三相三身，就具備著某種古老而原始的力量。
兩個強大神力巔峰的神職疊加在一起，也不可能是偉大神力的對手。
但最初的神王統合了尚未凝聚象征的天空和父權，就擁有了哪怕身受重創，也依然能夠單手鎮壓地母的神威。
后人曾經對此產生過許多猜測，有人認為這是天授王權最初的某種神秘力量所造就的；有人說這是因為天空與父權太過契合，就如同構筑了輪回的生與死；還有人說，這源自某個不可復制的、古老的奇跡，源自第一紀元尚未開始，十二泰坦都沒有降生的蠻荒紀年。
塞勒涅不知道哪個是對的，但她隱約間覺得，三相三身的天賦或許也有打破極限的能力。
因為當赫卡忒的化身相融在一起的時候，明明對方的兩個化身離強大神力的頂峰都還有著一段距離，可她卻產生了一種錯覺。
哪怕是曾經聯手對敵的俄刻阿諾斯與泰西斯，也不是此刻的她的對手。
“赫卡忒，你已經觸摸到神王和原始神的領域了嗎？”
沒有隱藏自己的好奇，月亮女神直白的問道。
“沒有。”
微微搖頭，赫卡忒攤了攤手。
“三相化身是很厲害沒錯…但不管怎么講，總得先有三個才行吧。”
就算有了三個，赫卡忒也不知道行不行，畢竟卡俄斯還沒有過例子…實際上，當愈發深入的了解了自己的力量，她反而想到了那位古老的夜神。
與自己不同，關于倪克斯三相的傳說，是從創世初始就流傳至今的故事，而不是一個一個逐步出現的。
而且相比起自己，對方是擁有著額外的三個化身，而不是自身的三種面相。
“也不知道永夜之主是依靠三相合一才擁有的如今的力量，還是本身就已經這么強大了。”
“如果是前者也就罷了，如果是后者…也不知道當她三相顯現，三身合一的時候，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做她的對手。”
“或者換一種說法，有沒有一種可能，就連倪克斯殿下自己，也無法很好的控制自己的化身呢？”
心中閃過一個猜測，隨即又被抹去。
沒有想太久，因為夜之母是卡俄斯最宅的原始神，沒有之一。
即使是塔爾塔洛斯，現在都有了惡魔和魔鬼。但關于永夜之地，人間的記載依然一片空白。
所以很隨意的將其拋到了腦后，赫卡忒起身伸了個懶腰。
“走吧，不在這里多待了。”
“人間又要打仗了…無止盡的戰爭，真是無聊。”
少頃，銀車駛離了這片無名星域。
只留下了一個光禿禿的星體，還有車輪留下的印痕。
人間。
康得尼亞城外數百里，大陸諸國信仰最遙遠的邊端。
與這里相比，已經消失在世界上的納夫普利翁簡直是諸神信仰的腹心。
巫師、魔鬼，褻瀆神靈的神裔，沒有信仰的凡人，他們在這里屢見不鮮。
走私、仇殺和搶劫，更是附近最常見的項目。
甚至在赫拉克勒斯途徑這里之前，赫赫有名的大妖魔，九頭蛇海德拉同樣是這里的‘常客’。
當然，嚴格的來說，這位提豐之子其實從沒來過這里。
只是在民間商販和某些貴族的的口中，它身體的組織‘經常’來到這里。
畢竟作為不死的魔怪，生命力堪比上古邪物的妖魔，九頭蛇從不以單純的力量著稱。
所以幾乎每過一段時間，它都要被人‘斬首’‘剝皮’‘刮鱗’‘抽血’，然后拉到這里販賣，順便成就一個英雄的名望。
“不是沒有人質疑過這件事，但是小子，你知道嗎，不是什么事情都能質疑的。”
路邊的攤販前，看著面前兩位非富即貴的客人，一位頭戴草帽的老頭嘿嘿一笑。
金發英武的中年男人，身披盔甲、樣貌英俊的年輕人，這大概是一對父子吧。
眼珠一轉，老頭露出一個你懂的的笑容。
“嘿，我敢向你們保證，這是真正的九頭蛇肉——滋補，壯陽，效果十分良好。”
“什么，你不相信？”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總該相信偉大的戰神殿下吧。”
“要知道，戰神教會的教典上可是明確記載了的：當禍亂天地的妖魔之災被神王終結，諸神紛紛下界，保護大地上的人類，阻止萬妖之王的子嗣遺害人間。”
“而與‘名不副實，空有其表，連一頭獅子的皮都傷不到’的太陽神阿波羅不同，偉大的戰神殿下可是親手砍下了九頭蛇的八個首級，將它剝皮拆骨，百般折磨方才離開。”
“甚至為了嘉獎在提豐之災中勇敢抵抗妖魔的英雄，尊敬的阿瑞斯殿下更是燉了一鍋全蛇宴，在自己的神殿中款待他們…怎么樣，年輕人，我敢向偉大的戰神發誓，我賣給你的蛇肉絕對和那是同一款，這可是古代英雄們的待遇啊，嘿嘿嘿…”
嘿嘿一樂，老頭還在不斷的推銷著自己的獵物。
畢竟像這樣有錢的外地人可不好找，何況隨著那個叫赫拉克勒斯的家伙鎮壓九頭蛇的消息越傳越遠，他的生意也越發不好做了。
只是沉浸在久違的講解中，老頭根本沒注意到那位身披鎧甲的年輕人越來越黑的臉色。
鎧甲下方，嘎巴嘎巴的骨節響動越來越頻繁。
強自擠出一個笑容，戰神本神尷尬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
那個他在心中已經殺了一萬次的賤民還在喋喋不休，而很不巧的是，神王此刻似乎正在走神，以至于遲遲都沒有離開的動作。
宙斯的停留似乎讓老頭誤解了他的意思，這位連衣帶都鑲嵌著寶石的大主顧似乎對自己的推銷很感興趣…忍無可忍，顧不得父神就在身旁。
阿瑞斯調動了一絲力量，直接將這個老東西的生機掐滅，然后順著他那不知道發了多少的誓言，把他的靈魂拉進自己的神國之中。
“唔…”
似乎是被力量的波動所驚擾，也或許是讓他走神的事情終于結束了。
回過神來，眼神有一瞬間的迷茫，隨即宙斯便看向了自己的兒子。
“…怎么，阿瑞斯，他違背了他的誓言嗎。”
“我…父神，我…他沒有違背…”
想要撒謊，可在誓言的守護者面前，戰神不覺得自己撒的謊有什么意義。
面色尷尬，阿瑞斯在心底發誓，自己一定要將這個老頭碎尸萬段，扒皮抽筋。
“是嗎…沒有違背…”
如果說剛才問話的時候，神王的精神還有一點沒有恢復。
那當他第二次開口，宙斯便徹底找回了狀態。
這世上很少有什么東西是在漫長的時間下無法適應的，至少神王相信這一點。
只是當他的意念重新回到這座人間的小城，看著身旁畏畏縮縮的阿瑞斯，原本在奧林匹斯山上的訓斥后被壓下的怒火突然再次被點燃了。
而且這一回，宙斯的憤怒更加直接。
他望著自己的兒子，這個自己和赫拉的子嗣，自己曾經寄以厚望的神靈，也是自己親自冊封的主神，一股強烈的不平衡感突然在心中爆發。
為了整個奧林匹斯，為了神庭的統治萬世不滅，我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可你呢？
你的母親給了你愛與美的女神為妻，我給了你世上最尊貴的地位和血脈，結果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
為了一點小小的勝負欲，為了你這個從來沒有在大事上贏過的戰神能夠在旁人的吹捧中勝過阿波羅，你不惜讓自己的名字在凡間的某些地方淪為笑柄，甚至連一個卑賤的人類都能大搖大擺的嘲諷你的無能？
“阿瑞斯…”
神情不變，宙斯沒有發作，他只是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打算。
“關于你的一母同胞的姐妹，青春女神赫柏的事情，我已經跟你說的夠清楚了吧？”
“是的，父親。”
松了口氣，見宙斯沒有就之前的事情多說，阿瑞斯多少放松了一些。
是的，在宙斯突然到來之前，率領大軍的他就接到了母神的傳訊。
只是對于赫柏的失蹤，他委實沒有什么太深切的感受。
“我會努力找到她的蹤跡的，父神，還有擊敗銀月城的軍隊。事實上，我已經在做了。”
“只是不知道您今天來見我…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嗎？”
“是的。”
淡淡開口，宙斯緩緩說道。
“讓你的軍隊在大地上傳播一個消息，不要以我的名義，也不要以一個神的名義。”
“作為一個軍隊的主帥，你應該有辦法在短時間內通過人類的手段做到這一點吧。”
“當然，父親。”
微微低頭，阿瑞斯問道：“那您讓我傳達的消息是…”
“還能是什么？”
神情平靜，宙斯淡淡說道：“自然是納夫普利翁的毀滅…還有勾結血肉母樹的巫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