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
3月初,一列火車從春暖花開的廣州出發,過深圳,駛入了香港,停靠在紅磡站。車上的乘客紛涌而出,黑壓壓一片,規模遠超幾年前。
往來兩地的人愈發多,有內地的,也有香港的,很多人從事著一些見不得光的工作,大叫走私,小叫水客。
水客在80年代就有了。
林莉自然不是水客,她在一名臺辦人員的陪同下下了火車,茫然的看著人群,問:“同志,我們去哪兒啊?”
“有人來接我們!”
“這是香港,不比河南。你要遵守紀律,見了親人不要激動,有問題先與我們溝通!”
“我懂的我懂的!”
林莉連忙點頭,拎著一個大包,跟著人往出走。她40歲左右,衣著樸素,五官相貌還可以,只是有飽經風霜的樣子。
出了站,臺辦人員四處尋找,找到了接人的大牌子。
“同志辛苦了!”
“沒關系,到了就上車吧!”
說著上了一輛馬自達小轎車,林莉坐著不自在,臺辦人員也有點驚訝,問:“這是哪位領導的車?”
“陳老板…就是陳奇同志的車,特意派來接你們,酒店也安排好了,總之一切放心。”
陳老板?
臺辦人員嘀咕,這是被資產階級腐蝕了啊!
林莉拘謹的揪著衣角,打量兩側街道,被香港的繁華所震懾,腦子里有點亂,至今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她叫了幾十年的父母竟然是叔叔嬸嬸,她的親生父母在臺灣,還有個叫林清霞的妹妹!
父親叫林偉良,母親叫麻蘭瑩。
二人都在國軍醫療系統工作,1948年隨部隊去臺灣,把3個月大的林莉交給山東老家的弟弟照顧,此后便斷了聯系。
弟弟一家后來遷居東北,林莉長大成人,嫁到了河南。
現在是許昌一家工廠幼兒園的老師。
三年前,林偉良通過各種渠道聯系上了弟弟,已經有信件往來,但直到今年才在某人的安排下,于香港相會。
很快到了酒店,林莉再度被震懾,自己從來沒住過這么好的招待所。而僅僅過了20分鐘,香港方面的領導就趕來了。
“林莉同志,一路辛苦了!”
“您好,陳,陳…”
“叫我名字就好!”
來的正是陳奇,親切的與對方握手,進行了友好且輕松的會談。
“如果順利,過兩天你的親人就會從美國繞道來港,包括你的父母和妹妹。你的妹妹在臺灣是大明星,這個你知道么?”
“我曉得她是個演員。”林莉老實道。
“是具有代表性的演員!”
陳奇強調一句,道:“你的父母已經從部隊退下來,是個挺成功的商人,雖然自幼分別,但我相信骨肉親情,血脈相連。到時你們可以在香港玩一玩,好好增進感情。”
林莉應和著,腦子里忽然跳出一個字眼:統戰!
不得不說,老一輩的政治覺悟非常高,尤其在抓敵特、站崗放哨、偵查情報、做思想工作方面,全民都是好手。
陳奇也沒多講,見了一面就忙去了。
眨眼過了兩天。
林清霞一家人從美國飛過來,航班還是分開的,父母一班,她自己一班,極為低調的入港。她父母先到,馬上急匆匆的趕到酒店。
陳奇和石慧在此,石慧是擅長做思想工作的女同志,更適合這種場面。
林偉良見了他們,還是有點不自然,但忽略過去,只道:“你們好!你們好!大恩不言謝,這次麻煩你們了,我們女兒在哪里?”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她就在樓上,我陪你們一起。”
石慧負責接待。
幾人上了樓,林莉正在房間里焦急的等待,同時也迷茫,她不知道該用什么方式去面對父母。一點記憶都沒有,幾十年沒見過面,哪來的感情?
“咚咚咚!”
“林莉同志,是我們!”
她一激靈,趕緊去開門,然后便看見一對陌生的老年夫婦。林偉良還能忍住,麻蘭瑩瞬間哭出來:“莉莉!我,我是媽媽…這么多年苦了你了!”
林莉情緒也一下子奔涌,脫口而出:“媽媽!”
又見林偉良眼巴巴的期待著,跟著喚:“爸爸!”
陳奇見狀,悄悄退了出去,石慧沖他比了個手勢,進屋輕輕關上門。
他跑到一樓大堂等候,叫了杯咖啡。
他沒什么觸動,小莫似乎受到感染,嘆道:“老蔣不是好東西,兩岸隔絕幾十年,多少家庭離散啊?他們能團聚,算運氣好的了。”
“那你覺得他們一家以后會怎么樣?”
“以后?”
“你不會以為從沒見過面,突然一下子見了,就真把對方當父母、當女兒的吧?情緒激動歸激動,現實歸現實,人家還是回臺灣,頂多給林莉一些金錢補償,林莉還不一定要,雙方只是理論上存在親屬關系。”
“哇,你說的好無情好冷漠,把人想的那么沒感情?”
“不然呢?來服務生,給這位先生來一杯卡布奇諾冷靜冷靜!”
陳奇給小莫也叫了一杯咖啡。
歷史上,林偉良和麻蘭瑩也就見過一次林莉,想給她補償,又想接她去臺灣生活云云,林莉都拒絕了,日子過的很清貧。
她越拒絕,麻蘭瑩越覺得愧疚,長久下來就得了心病,加上晚年飽受類風濕折磨,其余的孩子也不在身邊,抑郁癥跳樓自殺了——他們還有兩個孩子,都定居美國了。林清霞后來嫁了個香港商人,定居香港。
而麻蘭瑩晚年一度想來河南與林莉一起生活,條件不太允許。她死后,林莉去了趟臺灣參加葬禮。
陳奇滋溜滋溜的喝著咖啡,腦中梳理著來龍去脈,覺得還是能把林清霞一家統過來的。她爹做貿易的,論貿易誰比大陸有前景?
哦,還有王祖嫻,一起統過來。免得在加拿大開艾灸館了,在內地也能開。
一個小時后,石慧下來了。
“林偉良雖然激動,但在控制范圍內。麻蘭瑩已經崩潰了,抱著林莉哭了十分鐘,反復表達愧疚與思念,還說要給她補嫁妝,買冰箱、彩電什么的。”
“麻蘭瑩可以多多聯系,我們幫助林莉與她建立后續的溝通渠道,讓她影響林清霞和林偉良,爭取早日統戰!”
石慧分析道。
“嗯,林莉生活清貧,可以給予一些補助。”
陳奇點點頭,補充道:“接下來我會給林清霞戲拍,還有那個王祖嫻,她們名氣越大,我們統戰過來效果越好!”
“你好像對臺灣明星有點執念?”石慧詫異。
“不是執念。兩岸早晚有破冰的那天,我可不想讓臺灣明星在大陸肆無忌憚,他們得聽話,就像香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