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2痛苦的真正來源

似乎這就是他職業生涯最大的成就。

總決賽終結在了G6，湖人隊甚至沒能像上賽季那樣將勇士逼入搶七。

其實，羅杰認為今年的湖人比上賽季更強。

肖恩.馬里昂和卡隆.巴特勒的加盟，讓湖人隊脆弱的側翼變得強悍。

如果馬特.巴恩斯最后時刻的傳球慢半秒，比賽也許就是另一個結局，也許搶七將不可避免。

還好，獵犬懂得怎么輔佐國王。

看著為了慶祝西部冠軍而漫天飛舞的彩色紙屑，羅杰抬起頭，張開手，任由一些紙屑落到自己掌心。

他的右手食指已經腫脹得變形，他的肋骨疼痛難忍，他整個身體都疲憊不堪。

眼前，科比.布萊恩特一瘸一拐的走了上來：“恭喜你。”

“謝謝。”

簡簡單單兩句，羅杰和最近接擊敗他的人結束對話。

羅杰能想象科比現在有多難受，從OK組合到現在，科比一直以來的愿望就是拿下冠軍。

結果他總是重復的輸給同一個對手。

關鍵是，科比為此付出了許多。

他拖著幾乎要被體重壓垮的膝蓋，拖著巨大的心理壓力，打出了一場質量很高的比賽。

除了最后那一攻一防，他的表現堪稱完美。

但這就是菲爾.杰克遜說的，堪稱重量級拳賽的殘忍KO。

殘忍，不僅僅是指受到了巨量傷害。

科比也是個勇士，他的表現值得人們尊重，他對贏球的渴望也配得上勝利。結果，他被一拳打暈在了血泊中，這才是殘忍的本質。

一個有資格贏的人被另一個有資格贏的干掉，被迫成為了失敗者，留下的只有惋惜，這才是殘忍的定義。

科比.布萊恩特又一次在灣區成為了輸家，他落魄的走到了球員通道口。此時，一個穿著羅杰球衣的勇士球迷卻大喊：“嘿，你真的很棒，科比。”

科比沒有笑，反而加快了腳步。

勝利者對失敗者的憐憫，也許是這個世界上最令人痛心的善意。

接下來的西部冠軍頒獎儀式，羅杰照例沒有去拿那個獎杯。

但主持人最終還是找到羅杰進行了采訪。

“恭喜你羅杰，這是你和勇士隊又一次偉大的勝利。我們都知道，這一輪系列賽開始之前，宿命論非常盛行。

自9697賽季起，所有你丟掉MVP的賽季，你的球隊都在季后賽中折戟沉沙。1999年敗給邁阿密熱火，2003年敗給圣安東尼奧馬刺。這個賽季，MVP屬于凱文.加內特，按照宿命論，不少球迷多覺得湖人能夠取勝。可現在，你親手殺死了湖人，即將去總決賽，你認為這是宿命論被打破的信號嗎？”

“我從來不相信宿命論”，羅杰回答，“競技體育的世界里沒有宿命，只有拼搏、激情、堅持、強硬和團結。我也許不是這個賽季的MVP，但我能讓MVP一無所獲的回家。”

羅杰的回答讓現場球迷紛紛歡呼，然后整齊劃一的響起了MVP的吶喊。

對勇士球迷而言，MVP獎杯只是就只是獎杯而已。無論有沒有獎杯，羅杰都是灣區的MVP。

說完這些，阿瑪雷.斯塔德邁爾將西部冠軍獎杯高高舉起。

雖然這不是最終榮譽，但勇士隊員們還是很高興。

辛苦了一個賽季，他們總算是得到了一些正向反饋。

很多事情一旦弄的次數太多了，閾值就會提升，興奮和爽快的感覺會減淡。

勝利也是如此，一個賽季幾十場的勝利在一開始會讓球員們興奮。可隨著賽季深入，勝利帶給球員們的“收獲感”會逐漸減少。這種閾值的提升，會讓球員們厭煩比賽，甚至對勝利失去興趣。

分區冠軍獎杯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這個問題，雖然大家都知道這不是今年的最大獎項，可一個獎杯和一個頒獎儀式，足以讓所有球員在漫長的賽季后，保持對總決賽的渴望。

大伙兒都興奮的舉起獎杯，杰夫.霍納塞克卻發現羅杰退到了人群最后面，并用手捂住了剛剛硬抗科比的肋部。

頒獎儀式結束后，杰夫.霍納塞克提議羅杰做一個檢查。

“沒傷最好，有傷就別把它拖嚴重。”

羅杰贊同這樣的說法，當天晚上就去拍了片子。

結果并不理想，羅杰肋骨骨裂。

原來，那種骨頭從中間斷裂的感覺是真實的。

埃里克.斯波爾斯特拉罵了一句臟話，他不會說什么“我要控制你的出場時間”這樣的蠢話。因為他很清楚，沒有羅杰，勇士隊完全不是尼克斯的對手。

但這正是他生氣的原因，他明知道羅杰帶傷上場會很痛苦，可他依然必須得那么做。手指、肋骨，羅杰受傷的地方都是在會高頻率觸碰的地方，也就是說羅杰的痛感也是高頻率的。

杰夫.霍納塞克也嘆了口氣，職業生涯迄今為止，羅杰依然沒有遇到過任何毀滅性的大傷。可這個賽季，羅杰亂七八糟的小傷開始變多了起來。

羅杰自己反而是表情最輕松的：“杰夫，你有經驗。告訴我，這就是30歲的感覺嗎？到處都是壞掉的零部件。”

杰夫.霍納塞克沒有回答，因為答案顯而易見，這就是一個球員30歲需要面臨的東西。

即使是機器，常年工作也會產生磨損，所以幾乎沒有任何一個職業球員在30歲的年紀還一點傷都沒有。

死光槍用開玩笑的方式緩和了嚴肅的氛圍：“以你的私生活習慣，我一直以為你最先出毛病的地方會是腹股溝。”

“得了吧杰夫，我的私生活習慣非常好，數量和習慣之間沒有任何關聯。”

埃里克.斯波爾斯特拉聳聳肩：“看來總決賽我們得盡快解決戰斗。”

“而你知道那幾乎是不可能的，紐約確實很強，并且我們并不知道他們有多強，因為我們從未和交易得到肖恩.巴蒂爾后的紐約尼克斯交手過。”羅杰回答。

“那么，恭喜你收獲了職業生涯最痛苦的一次總決賽，字面意思上的痛苦。”

“埃里克，你一定聽過微笑刺客在88年總決賽G6拖著一條腿單節狂砍25分和湖人戰斗到最后一刻的故事。實話實說，那是NBA歷史上最讓人難以接受的一場失利。

我從來不喜歡刺客，可他那場比賽算得上是個英雄，沒人比他更像個戰士。但比賽結束后，場上還像個戰士的刺客卻突然變得軟弱，開始痛哭流涕。

他很痛苦，但他的痛苦不來自于那受傷的腳踝，而是來自于比賽的失利。多年以后再回憶那場失利，痛苦還會加倍，因為如果活塞贏下了G6，那他們將在邁克爾.喬丹之前就建立起一個三連冠王朝。

所以，這就是籃球的本質，痛苦從來都不來自于身體，而是失敗。

放心吧埃里克，我不會說什么我一點也不痛這種蠢話。

但真正痛苦的會是紐約人，作為紐約市長，我很擅長讓他們痛苦。

對了，別對外公布我的傷情，我不想讓紐約人在心理上感覺自己占了優勢。”

羅杰說完，站起身準備離開醫院。

上一次埃里克.斯波爾斯特拉在季后賽期間離開醫院時，他成一個默默無聞的助理教練變成了冠軍教頭。

這一次呢？

斯波爾斯特拉不知道自己能成為什么，他只有一個愿望——季后賽期間別他媽再來醫院了！

一天后，金州勇士前往紐約。

68勝尼克斯將整個紐約都染成了橙色，滿街都穿著尼克斯球衣的球迷，廣告牌上充斥著尼克斯球員的廣告。

時代廣場的一系列LED大屏幕上，正播放的都是尼克斯隊的集錦。

紐約擁有職業籃球隊已經很多年，但紐約從未如此為籃球癡狂。

比賽開始當晚，來看球的帕特里克.尤因獲許走進了闊別已久的麥迪遜廣場花園主隊更衣室。

紐約尼克斯是為數不多在幾十年時間內沒有更換過主體育館的球隊，這一代麥迪遜廣場花園體育館是第四代以此命名的體育館，1968年就開始使用。這么多年，第四代花園一直都是尼克斯隊的主場，只翻新不搬遷，因為四代花園已經太過深入人心。

相比起90年代，麥迪遜廣場花園的更衣室又已經被完全翻新過，但還是有曾經的痕跡。

原本面帶笑容的大猩猩走進來后，表情瞬間變得嚴肅。

他仿佛聽見了帕特.萊利在怒吼，仿佛聽見了查爾斯.奧克利炫耀昨晚1黑V3白的戰績。

最后，他看向了曾經屬于自己的更衣柜，現在那里屬于姚明。

他的更衣柜旁，現在屬于德維恩.韋德的位置，曾短暫屬于過邁克爾.喬丹。

然后，記憶中的畫面涌入尤因腦中。

他還記得MJ第一天來麥迪遜廣場花園參加比賽時，就坐在那里，與自己碰拳，露出了一個標準的邁克爾式微笑。那種微笑同時夾雜著自信、自負和藐視，讓人過目難忘。

23號告訴大猩猩：“別擔心伙計，賽季結束后我們會戴上戒指，在查爾斯那個蠢貨羨慕得流口水的表情中打高爾夫。”

尤因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雙手，空空如也。

他的情緒有些低落，不過很快調整了過來，畢竟那些都是過去了。

作為紐約名宿，大猩猩拍了拍姚明的肩膀，與韋德擁抱，與KG握手，然后告訴他們：“你們比我強多了，加油，終結紐約的噩夢。”

之后，尤因坐到了看臺前排屬于自己的位置上。

今天這場比賽備受矚目，來的明星數不勝數。

鏡頭隨便掃過看臺都能發現三四個被羅杰艸過的女明星。

鏡頭給打大猩猩特寫時，現場球迷全部起立歡呼。

這是非常魔幻的時刻，但凡看球久一點的球迷都知道當年的紐約球迷有多嫌棄帕特里克.尤因。當他離開紐約時，尼克斯球迷巴不得上街游行慶祝。

但現在，所有尼克斯球迷又都為這位名宿獻上了尊重和掌聲。

剛剛，痛苦的回憶沒有擊垮尤因。

現在，紐約球迷又冰釋前嫌的給予尤因尊重。

似乎時間真的可以沖淡一切。

緊接著，那個男人出場了。

羅杰穿著訓練服，雙手插兜，帶著他的金州匪幫抵達麥迪遜廣場。

路過看臺，發現尤因，羅杰把一只手從褲兜里掏出來揮了一下：“嗨，帕特里克，長胖了。”

與羅杰對視的那一瞬間，帕特里克.尤因感覺全身發冷，冷汗似乎已經要把衣服完全浸濕。

紐約、麥迪遜廣場花園、羅杰.這些因素讓大猩猩回憶起了無數令他顫栗的畫面。

從1994年一直到1997年，短短三年間，羅杰在紐約制造了無數慘案，而帕特里克.尤因幾乎是所有這些慘案的直接受害者。一次又一次，他從希望的云端跌落谷底。

他以為回憶帶來的感覺會像剛剛那樣快速散去，但并沒有。

看著羅杰在場上，聽著“法克羅杰”的呼喊，那種全身發冷的感覺一直在持續。

“嘿，帕特里克”，尤因前面一排座位上，斯派克.李的大喊將大猩猩從回憶中拉了出來，“重回花園的感覺怎么樣？享受吧，我們不會再輸給那個混蛋了！”

帕特里克.尤因沒有回答，滿臉的憂愁。

斯派克.李聳聳肩：“你知道嗎？當年就是因為你在媒體面前太木訥，大家才不那么喜歡你。”

尤因還是沒有回答，看見羅杰在麥迪遜廣場花園，他就像是脖子上被纏了繩子一樣難以呼吸。

那一刻他明白，并不是所有記憶都那么容易消化。

PTSD并不是士兵的專屬。

羅杰說得沒錯，在競技體育中，最大的痛苦不來源于身體，而是來自于失利。

有些記憶就像是座山，一座怎么也無法跨過的山。

紐約真的能逃脫出來嗎？

自己真的能逃脫記憶的牢籠嗎？

即使尼克斯打出了68勝，即使尼克斯的陣容幾乎完美。

但看著那個這么多年來仿佛都沒什么變化的14號，帕特里克.尤因的心里依然完全沒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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