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拉脫維利亞。
廣播電視:這里是新世界之聲,正在向所有地區播報當前重建工作任務。
自首要戰犯達里奧·阿格爾在月球被審判處刑后已滿一周,新世界同盟理事會已做出初版戰后重建計劃。
重建委員會通過無人機向全球各地投送糧食、醫藥、建筑材料以及援建人員,所有物資調配與工廠產能情況共同公示在中央賽博網絡中,同盟成員可自由查閱。
重建工作需要大量人手進行組織,已完成基礎教育的各級基層單位生產人員可踴躍通過網絡進行選舉,為重建工作貢獻力量。
注意,選舉人自動視為自愿將隱私級別下調至“基本公開”級別,直到落選或者解除工作.
同時,清算執行委員會上周處決戰犯126名,相關履歷已被公開新世界同盟的更名也提上了議程,為了彰顯團結統一精神,工作小組已經收集了一些名字:人類聯邦、地球聯合國、星海共同體 虛擬會議室中,里爾率先開口:“馬丁,你不打算繼續干了?”
馬丁聳了聳肩:“我這輩子.在和你共事之前都干的是非法的行當,或者說干的都是極端的事情,有些東西我知道是錯的,但我也會去做。
如果當時有這種公示制度,我也沒法白手起家了。”
“那你就小看你自己了,這項制度不會讓有毅力、能力和抱負的人被埋沒,相反那些真正別有用心的人才是干不下去,想想看達里奧那種人會怎么說?”
馬丁笑了笑:“我猜他會說:偉大從來都是由欲望與強權鑄就的,沒有皇帝的鞭子,奴隸怎么可能自愿鑄造王冠?沒有恐懼驅使,誰又會心甘情愿地奉獻一切?
實際上在這一切成真之前,我也是這么想的,你改變了我的看法。”
有人說,人性驅使著人,而人性就是欲望的集合體,所以人類必然自私、必然利己、必然無可救藥。
里爾或者說現在的世界反駁了這一觀點,或者說,馬丁意識到曾經的看法是因為自己已經陷入了極端——
因為那些極端的人,陷入了極端的狀態,自然思維也非常極端。
現在,新世界同盟有一套非常反直覺的代表選舉系統,這套系統邏輯上和大部分“民主選擇”沒有太大區別,只要完成了基礎教育并且有工作經驗,就可以在基層自治組織中進行選擇,然后通過聯合選舉層層向上繼續選舉,最終將最能代表他們的人匯聚在不同級別的民主決議會里。
最大的不同是這套系統的基石:
新世界同盟的所有生產流程、生產數據、物資調配情況都是全方位公開的,這意味著公共數據和信息是完全可查的,這意味著上層所做的每一個決定,導致的后果以及是如何導致這種后果的邏輯都是可查的。
而一旦參加選舉,更高級別的履歷公開會讓一個人近乎無私的將自己的所有面展現在人們面前——
沒有辦法中飽私囊,沒有辦法用權力小小的任性,哪怕最微小的錯誤也可能被無限放大.
這對于管理者來說是純粹的負擔和責任,誰會給自己套上這么多枷鎖?
但實際上,確實會有:從古至今,犧牲從來都不是只存在于傳說中的事情,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事情千古流傳,死得其所但很可能無人銘記的戰斗也有人滿腔熱血地沖進戰場——
在這場全球級別地沖突和動蕩中,不缺乏這樣的人,成千上萬的人死于沖突之中,在生命耗盡之前,他們只是相信有那么一個未來,有其他人能夠過上更好的日子.
而如果真的有懷著敬畏的心態去學習歷史,就會發現社會中從來不缺乏這樣的人,也是這樣的人,推動了文明向好的一面。
如果是達里奧那樣自私的想法可以稱之為人性,那這種事情近乎可以稱之為神性,但實際上,這也是人。
馬丁稍作沉默,越發自嘲道:“昨天我看到一個參選的小伙子,我問他你不覺得這種活除了加重工作負擔之外毫無好處嗎?
他笑得像清晨的太陽,他這么說:讓這個世界不會再陷入戰亂、饑荒和瘟疫,這不就是最大的好處?我可能只能活三四十年了,我女兒可得活很久很久——為了她我可以奉獻一切。
我還看到一個七老八十沒有孩子的老頭,他說:我活了這么久,但還是每一次看見鄉親們哼著小曲,在草屋里傻樂的樣子就開心,不能再打仗了。”
馬丁的腦袋里閃過無數張臉,他已經沒有負片能量了,沒辦法用超能力的方式感受世界,也不后悔失去了那種能力,因為每一次使用能力,他都會想到去世的父母。
他并不享受負片能量,但失去了那種能力之后,他開始喜歡觀察人們。
甚至他覺得自己可能比以前更能感受人們的喜怒哀樂了。
“其實.”馬丁頓了頓,“你說得對,也許我確實喜歡做一個.真正的領袖,不過在那之前我還是提升一下自己的個人素養吧,我想著可能找個地方干幾天活再說。
我還沒做好公開經歷的準備,而且,新時代的政務員更多意義上是協調員,不懂技術,誰來干這位置不都得遇到問題?”
不錯,說起來有點復雜,但新世界同盟的政務員不止要獲得平級同胞的信任,還必須有強大的技術背景——
不然聽AI的就行了,還要人干什么?再能忽悠人,能抵得過里爾從中央數據庫往人腦袋里發一條:“國王需要你”嗎?
“是這個道理,隨便你。”里爾完全理解馬丁的想法,“所以.還記得我曾經和你說過的話嗎?”
馬丁愣了一下,隨后笑了起來:“當然記得——更好的世界,干得漂亮。”
地球正在重建。
并且不止是重建,曾經這顆星球上還有很多沒有穩定政權的地區,人們一盤散沙無法團結一致,經由新世界同盟的協調,或者說很大程度上因為里爾推行的一些強制命令,巨大程度的削弱了國家單位的力量。
比如新世界同盟的決議席位不以國家單位進行鎖定,注冊公民也不需要先有國籍才能編入系統。
更重要的是,“解散國家”實際上是一項政務工作,最先被解散的國家單位就是美國——
不錯,美國已經變成了新世界同盟的一個行政大洲,歐盟和非洲也在進行有序改革,其他地區的零散國家搞起來就更簡單了。
從技術上講,溝通難題可以通過賽博技術解決,政治上很多國家是因為新世界同盟才能有今天,從底層邏輯上講,只要里爾一句話,民眾就能陷入狂熱狀態。
當然,隨著時間推移,里爾淡出民眾事業,人口結構更新換代以及教育水平提升,人們慢慢會專注于自己的事情,逐漸開始用理性思考,會變得沒那么狂熱。
在月球基地上,現任科學理事會成員正在忙碌。
忙碌著如何開啟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