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八章 凝魂

一方開闊的地底石穴中。

但見一條赤色的龍尸橫陳在空中，其頸部一道深深的血痕裂口中，正在不斷的有鮮血灑落，汩汩赤色的鮮血帶著升騰的熱流，仿佛比沸水還要更加滾燙，這些鮮血悉數落進下方的一汪血池中，將這一方巨大的血池逐漸的填滿。

陳牧就這么屹立在血池上方，一只手擒住龍尸，令其一身天妖之血不斷的灑落，直至最后零散的幾縷皆被壓榨干凈，整具龍尸也肉眼可見的干癟下去。

陳牧隨手一拋，就將這龍尸丟到了角落里。

繼而他從空中緩緩落下，落到龍血池的旁邊，將目光投向那血池中熾烈的龍血，看著其滾滾的沸血上閃爍著的殷紅光輝，微微點頭。

“赤龍之血，的確是好東西，對我淬煉武體，煉血成圣，或許也有些許助益。”

陳牧曾閱覽過不少關于妖物的古史典籍，其中對于七階八階的妖王或許并不能記載的面面俱到，但對于九階以上的天妖乃至十階的絕世天妖，近乎能稱為‘妖圣’一樣的存在，那還是收錄的十分齊全的，其中就包括赤龍這種天妖。

赤龍之血與玄龜之血不同，玄龜屬水，守靜，其血經過淬煉和靈藥中和之后，就具備溫養之功效，性質會變得較為溫和，甚至連內腑都適合用其調節。

而相比起來，赤龍則屬火，乃是最為熾烈的性質，其妖血最大的效用，就是用來淬體，并且不適合五臟六腑境以下的武者使用，僅有洗髓境之上的高手才適合以赤龍之血淬煉自身武體，若是份量充足的情況下，往往不僅能省去數年苦功，甚至還能具備一絲赤龍妖體的特性，對離火一脈具備更高的抗性。

當然。

陳牧以乾坤入道，武體乃是完美無缺，無論風雷水火皆具備，也不需要赤龍之血的淬煉來彌補離火的抗性，本身在所有方向上就都是圓滿和極致。

只不過赤龍畢竟是堂堂天妖，天妖之血，縱然是對于換血境的高手來說，一樣也是有些許作用的，陳牧不清楚自己換血的過程是否能用到赤龍之血，但在換血開啟之后，或許能汲取赤龍之血以及他乾坤瓶中儲存的海量尋木靈液，更快的完成換血的過程。

“呼……”

陳牧將一切都準備就緒之后，輕呼了口氣，緩緩走到赤龍血池的一旁盤膝而坐。

現在雖已萬事俱備，但他也并未第一時間就嘗試沖擊換血，在那之前他還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尋木作為交換條件，送給他的那枚完全成熟的‘赤生果’。

據尋木所言，曾有一枚未曾成熟的果子被人采摘，那應當就是靈人族老祖所采走，而其人憑借那枚果子，不但在尋木洞天完成了通往換血境的蛻變，甚至還踏入了天人層次！

雖說其換血并不圓滿，甚至比天妖老祖宇文顥的天妖之體還要更弱，而天人境界也是受限狀態，但從這兩點中卻足以看得出這‘赤生果’的功效是何等的逆天！

這畢竟是從尋木的伴生古藤上產出的靈果。

尋木的層次高度根本無法預計，遠遠超過十階，必然是神境之上，它所產出的靈果其本質之高，恐怕是在整個大宣歷史上，都不曾有人得到過這個等級的天地靈果。

而尋木也曾言說，這靈果有淬體凝魂之功效，淬體對他來說已沒有太大用處，因為他已練到洗髓之境的極限，但凝魂對他效用卻是很大。

“在尋木的眼中，我的心魂之力有些弱小么……”

陳牧回憶著尋木的話語，心底喃喃一聲。

事實上。

若是在大宣世界這邊看，他的心魂之力是絕對不弱的，甚至于在同層次之中，在洗髓宗師這一境界，幾乎都沒什么人能與他相提并論！

首先他的武道意志，就已抵達了最高層次，且踏足武道以來，至今未嘗一敗，那種無敵的心念凝練出的意志不可撼動，更兼他也曾得到過魂蓮這種天地靈物，增強過心魂之力，使得他如今的乾坤領域，不僅僅是在‘質’的方面遠強于其他人，就算是在象征著‘量’的‘范圍’方面，也是比一般的領域要更大的多！

盡管不及秦夢君那開闊達‘百丈’的范圍，但如今全力掌控之下，也有差不多近六十丈，而正常的洗髓宗師，往往領域能覆蓋三四十丈便已是頂天了。

可即便如此，他的心魂之力，在尋木眼中仍然是算弱。

仔細想想倒也不覺得奇怪。

畢竟他的武體之強，甚至能力撼天人，而他的心魂之力只是比起同境界的洗髓宗師要強上許多，比起秦夢君這樣初步踏入換血的存在尚且有所不及，的確是有所孱弱了。

“換血境，是徹底打破身軀之枷鎖，周身之一切穴竅，跨越生死之關，繼而引天地之力灌體，并令一身武血逐漸淬煉蛻變，有人稱之為‘換血成圣’。”

陳牧心中閃過關于換血的過程。

實際上，在武體淬煉的過程中，并不止肉體會經歷天地灌體的淬煉，連心魂也一樣會脫離軀殼，承受天地的洗練，將會經歷一個境界的跨越，這也是為何秦夢君一完成換血蛻變，其乾天領域立刻就擴張到足足百丈之巨，遠遠超過洗髓境之時。

這本身其實也是重要的生死關，因為一旦武道意志不夠堅定，心魂不夠強大，那么在天地灌體的過程中，就算肉體能夠承受住沖刷，心魂也會為之潰散，溶于天地，化道而亡，歷史上死在沖擊換血這一步的宗師，也是多不勝數，故而這一步才被稱作生死關！

往往都是有絕對的把握之后，才會去嘗試沖擊。

陳牧知曉他的心魂之力和體魄都足以承載天地洗練，跨越生死關毫無難度，但據尋木所言，他在那之前最好是先利用這枚‘赤生果’，進一步提升心魂之力，將心魂之力提升到一個更高的層次之后，再沖擊換血，繼而從中得到更大的好處！

陳牧將右手一翻，那枚色澤深紅，泛著點點光澤的靈果，就悄然浮現在他掌中。

他仔細端詳了這枚赤生果片刻后，最終一張口，將其整個吞入腹中。

咕咚！

這枚約莫嬰兒拳頭大小的靈果被陳牧一口囫圇吞下，尚未完全落入腹中，便已迅速的在體內融化，待落入胃部之時，已然完全溶解，化作一團赤紅色的清氣。

這股清氣在陳牧體內短暫的停頓一瞬，繼而便陡然膨脹起來，在短短頃刻之間，就涌入陳牧的四肢百骸，周身軀殼之深處，最終直抵心魂之底！

“唔……”

陳牧只覺得一股前所未有的溫暖籠罩住自己的全身，這種溫暖深入心魂之中，令他只覺得有一種無法言說的飄然之感，仿若憑虛御空，不知所止，又像是回到了天地最初，孕育萬物生靈之源頭，在汲取著其中最為精粹的本源。

本來他已做好了承受痛苦的準備，卻不曾想這枚靈果發揮效用的過程，沒有一絲一毫的痛苦，傳遞而來的是一種無窮無盡的舒適感，令全身每一處都放松到了最極點。

陳牧能感受到自己的心魂，在這種溫養的狀態下，在緩慢而穩定的壯大。

而與此同時。

他也能感受到自己的肉體，也沉浸在這種溫熱之中，只是他整個身軀，外到皮肉筋骨，內到五臟六腑乃至骨髓深處，沒有任何一處能從這種溫熱里汲取養分。

這枚靈果的層次之高，是陳牧前所未見的高度，但哪怕是這樣層次的靈果，所帶來的的淬體效果，也無法再為他的乾坤武體提升一絲一毫的進度，這也說明了他苦練多年而終成的乾坤武體，的的確確是練到了一個極致，抵達了一個盡頭，再也進無可進。

這一點陳牧也并不意外。

畢竟不光是尋木曾說過，這枚靈果對他淬體無用，他的武體更是得到過系統面板的明確印證，是的的確確的洗髓極限之境，再也無可提升。

而這些流淌他全身的溫暖，在對他的肉體無法造成任何淬煉的效果之后，并未被陳牧的肉體吸收，也并未憑空消失，而是逐漸的涌入陳牧的肉體更深處，抵達心魂所在。

陳牧的肉體已不需要淬煉。

這枚赤生果的所有效用，便都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逐步的作用在了他的心魂之上，而這個過程則比陳牧預想的還要久，或者說他的心魂并不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就將這枚赤生果的藥效全部消化干凈，而是需要不斷的吸收，緩慢的溫養。

一天，

兩天，

三天，

時間飛快的流逝，陳牧則渾然不覺。

而就在陳牧閉關煉化赤生果，淬煉心魂的時候，整個大宣都是一片暗潮涌動。

外海某處。

一座僅有數十里范圍的狹小海島上，在其中央的一座礁石巖壁之旁，就見約莫七八道人影屹立，其中赫然便有之前伏殺陳牧失敗的玄機閣主、鬼冥門主等人。

而無論是玄機閣主，還是血隱樓主、鬼冥門主等人，此時的氣息都是深邃而渾沉，并無虛浮，顯然是經歷了將近十天的時間，傷勢都已痊愈的差不多了。

眾人畢竟都是大派之主，各有各的手段，之前與陳牧的一戰，受到的皆不是致命傷，又都是換血境的存在，十余日已足夠他們傷勢恢復。

此刻。

除了玄機閣主以及血隱樓主等參與伏殺陳牧一戰存活的幾人之外，還有其他一些陌生的身影，也俱都是來自大宣的換血境高手，有的面容冷毅，有的不怒自威，也有的則身披黑袍斗篷，將面貌隱藏在黑袍之下，看不清具體樣貌。

而在眾人的右側，還有一道人影屹立，他立足于一塊礁石之上，整個人明明身處眾人之間，但卻好似與眾人所在之處形成了涇渭分明的兩個天地，身軀好似就是天地的一部分，呼吸與吞吐都若天地流轉那般玄妙自然。

天人合一！

任何看到這道身影的人，腦海中都會不由自主的浮現出這么一個念頭。

這是一尊天人高手！

不似靈人老祖靈桓那樣受限的偽天人，依靠絕命的手段才勉強能發揮出完整的天人之力，這是誕生自大宣世界的天人高手，是當世武道最頂尖的人物之一！

無論是大宣還是外海，任何一位換血境的高手在這里，看到此人的面貌，甚至感受到此人身上的那股氣機，都能在第一時間辨認出其身份。

南沼巫神宗，

陽青山！

大宣天下九十九州，劃分九道，位于最北的一十一州，是為寒北，而位于極南的一十一州，則為南沼，雖然并非所有州府皆處于沼澤之地，但大澤大湖比比皆是，更滋生有許多毒瘴沼地，人跡罕至之絕地，故而得南沼之名。

巫神宗乃是南沼最強大的宗門之一，其門下換血境的高手便有足足三位，其中一位更是抵達了天人層次，屹立于武道之巔，正是立身于此的陽青山！

他也正是十余日前，玄機閣主等人伏殺陳牧之時，被聽潮崖太上長老滄明出手攔住，最終選擇退去的那位天人高手！

此時。

在場十余位換血境環繞，更有陽青山這位天人在場，但所有人的注意力，卻并不在陽青山的身上，而是都落在位于中央的，那一襲玄袍的玄機閣主身上。

“程兄，全看你的了。”

項淵也立身于一側，環抱雙臂，目光沉沉的看著玄機閣主。

陳牧手段驚世，能以洗髓比肩天人，可怕程度已不用多言，一旦陳牧邁入換血境，他們這些曾與陳牧為敵的人，未來的下場都絕對不會好到哪去。

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隱姓埋名，躲藏起來茍且偷生，而他們所統御的一方勢力，宗派乃至背后的家族，卻不可能全部隱藏，必然被陳牧一一連根拔起。

最壞的結果，那自然是被陳牧一一找到，接連被陳牧格殺，身死隕落！

如今。

雖然陳牧崛起之勢已近乎無法遏制，但他們卻還有最后的機會，那就是陳牧尚未越過換血之關，而換血這一步是有風險的，若是能找尋到陳牧的藏身之地，在陳牧沖擊換血之時，突然對陳牧下手襲殺，仍然有機會將陳牧斷送在換血境之前！

只是自從尋木洞天歸來之后，陳牧就悄然離去，再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窮盡玄機閣和血隱樓的耳目，也找尋不到關于陳牧的任何蹤跡，而今最后的手段，便是讓程祖這位玄機閣主，以其宗門秘法手段，嘗試推演虛無縹緲的天機，找尋陳牧之方位所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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