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小輩和紫螭君在,紫宸界的道統也算傳下去了。”
“你我…也不算有愧先人了。”
同一時刻,站在暗龍域結界內、送別衛圖的賀三遙,似是感應到了衛圖遙望這里的目光,語氣頗為感慨道。
“哦?在你眼中,這小輩莫非還能與紫螭君并列不成?”
一聽此話,一旁的駝背老者神色倒是多了一些詫異,仿佛衛圖能與紫螭君比肩,是難以想象之事。
倘若衛圖在此,定也會大感意外。
因為——他重返此地、與紫宸界遺民交談時,這駝背老者作為“林家先祖”,可是對他多有看重,言談之間多有照顧…一點也不像是,在此刻“輕鄙”他的人。
“那小輩資質雖說可行,能被羽龍族賜下隱龍衛、用以護道,但比起紫螭君,差的還是遠了…紫螭君,哪怕紫宸界在全盛之時,他也是不世出的天才。更別說,當年為了他晉升大乘…以及那一絲可能,你我可是不惜自斬血脈、自廢了部分修為,完成了那一上古儀式…”
駝背老者皺了皺眉,說道。
聽到這話,賀三遙并未反駁,而是贊同般的點了點頭。
在他眼中,單以資質而論,衛圖確實比不上紫螭君。
這是“現實”,而非他對紫螭君的“偏愛”!
——同等境界的“合體初期”,現在的衛圖確實算是“天驕”,少有人及,比起當年的紫螭君差不到哪里去,甚至還略勝一些…但“大乘潛力”和貨真價實的“大乘仙人”,這二者是遠遠不能相提并論的。
類如衛圖的合體天驕,羽龍族內并不少見。然而,哪怕貴如大帝姬,也難自信,沒有龍君之位的助力,日后亦能順利突破大乘之境。
“但…這小輩到底還是有些不同的。他是這萬載來,唯一通過這空間節點,偷渡到靈界的紫宸界遺民…”
賀三遙目光深邃,沉吟道。
“大氣運?”
駝背老者若有所悟,隱隱明白賀三遙看中衛圖的點所在了。
世間修士,能站在頂端的,會有一路披荊斬棘、堅韌不拔的志士,也會有資質絕頂的天驕,更會有仰仗他人之勢、借勢而行的聰明人…但這些人,無論如何,都少不了一些運氣傍身。
這些運氣看不見、摸不著,但卻是能讓他們脫穎而出的關鍵。
凡人,稱之為“命大”!
修界,將之概括為“氣運”。
因此——在眾修眼中,世間能成仙之輩,無不有著大氣運傍身。
這“大氣運”,有可能是冥冥之中的定勢,亦有可能,只是修士牽強附會之言。
但不管怎么看,能從紫宸界那靈修死人堆中,僥幸逃到靈界的衛圖,都屬于世俗所認為的、身兼大氣運之人了。
“只是一些奢望罷了。”
“紫宸界遺民,能出紫螭君一人,已是我等的僥幸了。”
賀三遙搖頭一笑,眸底亦在此刻,罕見的露出了一絲憐愛之色,輕聲呢喃道:“…但能多上一人,總歸是好的。”
“前路,已有紫螭君幫你我、幫他扛了。他也沒有必要,辛苦的去再當紫宸界遺民,終日倉惶了。”
在暗龍域“敘舊”結束后。
衛圖并未在龍巖仙城內過多逗留。
五日后,他就在大帝姬錢盈兒的帶領下,共乘此女的云龍攆,飛往羽龍族的都城——仙龍城了。
“若是只有本宮一人,也不必費此精力,直接搭乘傳送陣就可。跨大陸傳送陣,只需幾日就可到達風火大陸的仙龍城…”
“但…林道友既是異界來客,搭乘傳送陣就顯得無趣了些。這兩大洲陸的風景,還是要看看的…”
云攆上,隔著遮蔽神識的透明紗帳,錢盈兒微然一笑,對坐在側位的衛圖輕聲解釋道。
此舉,也被她當做是對衛圖的“施恩”和表露親近之措了。
一般人,可無資格和她共乘一攆、并近身相處這么久的時間。
“大帝姬費心了。”衛圖微微頷首,臉上隨即也露出了幾分受用之色。
距離權力中心越近,權位也就越重。
羽龍族內,大乘龍君以下,年輕一輩中首推皇子和大帝姬二人。
而大帝姬以下,可沒有幾人有資格如他一般,與此女共乘一攆。
更別說…他還是一男修。
修界中,雖沒有男女授受不親這一規矩,但在平日的相處中,男修和女修之間,也會心領神會的保持彼此間的距離。
如他這般,與此女共乘一攆,距離不過“一臂”,已稍顯曖昧了。
抬眼,便可看到那張隱藏在面紗下的絕美秀靨,以及那一增一分則肥、減一分則痩的豐盈曲線。
張口,便可嗅到那宜人的幽幽清香…
好在——不同其它女修,志在龍君之位的大帝姬,透露的是勃勃的野心,并沒有這些“男女私情”的糾纏。
仍處于單身。
不然,這云攆的側位,即便大帝姬請他來坐,衛圖也不敢胡亂去坐。
為了一點“殊榮”,就得罪一個敢愛慕此女的男修,他還沒那么蠢。
和大帝姬寒暄完后。
衛圖略一思索,一翻手掌,取出此女幾日前、在龍血殿外贈予的那一粒“芝露丹”,看了幾眼后,便一仰脖,直接吞服入口,進行煉化了。
飛靈大陸距離風火大陸十分遙遠,即便搭乘大帝姬這座堪比八階靈寶的“云龍攆”,也至少需要一兩年的時間。
而這段時間,他自不可能白白浪費。
即便…此時間大抵被錢盈兒視為了,和他加深關系的重要時間。
但他十分清楚,錢盈兒看重他的根本原因所在:一是紫螭君,二則是他的修煉潛力。
所以,關系的“遞進”雖重要,但相比于他的修煉時間,就不值一提了。
一句話。
——權力為權力來源負責。
倘若他現今還為“人族修士”、“煉虛修士”,即便死命討好大帝姬,恐怕也難得到此女的半點垂青。
反之,他只要一日為紫螭君后輩、并具有大乘潛力,哪怕對此女不遜,只要不涉及根本原則,此女也會對他盡可能的容忍。
至于修煉的安危…
這一點,也不必擔心,有大帝姬和其護道者在側,除了大乘來襲外,根本不必擔憂。
而靈界內部。
大乘之修,誰敢觸羽龍族虎須?
“合體境,我已借那一池真龍之血徹底穩固了。待完全煉化此丹,應該就可沖擊到合體境初期的大成之境了…”
衛圖閉眸,感應腹內的芝露丹藥力,順著周天經脈、將其緩緩引至丹田,與自己的法力所融合。
“竟在此刻,就煉化了芝露丹?他的法力,也當真可怖,竟需要用到芝露丹破境…”
見此一幕,錢盈兒杏眸微凝,對自己父皇所言的衛圖“合體初期法力第一”這一稱呼,終于有了親身的體會。
無它,她贈予衛圖的“芝露丹”,可非是普通的七階靈丹,而是高至“七階中品”的修煉靈丹…
此種靈丹,加深合體中期的修為都夠用。而到衛圖這里,就僅是從合體初期“小成”突破合體初期“大成”的一個利器了。
“而且——”
“舍佳人而勵修行,也非常人!”
錢盈兒內心贊嘆,并未因衛圖如此行徑而產生絲毫的惱意。
她對自己的美貌還是頗為自信的,其雖沒到修界第一美人的層次,但讓無數男修為之動容,還是輕而易舉的。
而恰恰,衛圖不為所動。
這樣的人,要么是品嘗無數美人、而后從容的“好色之輩”,要么就是一心修煉、不為美色所誘的苦修士。
從衛圖的出身來看,有且只有后者這一個解釋了。
好色之人,可難從被古魔侵占的紫宸界內脫穎而出、并順利偷渡逃到靈界,進而走到她的面前…
“也罷,觀此子修煉也是不錯。只要有了和其共乘一攆、到達仙龍城的經歷,羽龍族內外,當也無人會對我與此子的關系…產生懷疑了。”
錢盈兒嘴角微翹,忖道。
攆上的二人,各有各的心思。
而衛圖見錢盈兒不再“打擾”后,也樂得繼續靜心修煉。
時間緩緩流逝。
眨眼間,便到了半年之后。
此刻的云龍攆,也順利的飛離了飛靈大陸,來到了與風火大陸相隔的汪洋大海之上了。
但和在飛靈大陸時的“孤寂”不同。
到了海面后,不斷有各族的合體修士突然飛到云龍攆前,態度謙卑的向錢盈兒問安見禮,并送上各種禮品。
此女的權勢,在這一刻,彰顯得淋漓盡致。
“龍君之女,果然不同。”
衛圖暗暗感慨。
“此為紫螭君后輩,爾等若今后見之,亦要不忘禮數…”錢盈兒給各族的合體強者,介紹起了衛圖。
這時,衛圖亦明白了,此女舍棄跨大陸傳送陣,以云龍攆帶他趕路的另一原因了。
而聽到此話的各族強者。
看向衛圖的目光,也從先前的羨慕變為了敬畏之色。
“此子,竟是紫螭君的后輩,老夫還以為是大帝姬的面首…不曾想,還有此尊貴身份…”
“大乘后輩,非是簡單之人啊,難怪能與大帝姬共乘一攆。”
各族合體強者私下議論。
“如此的話…”
衛圖目光一閃,心臟頓時砰砰跳動,他察覺到了,自己現今這一身份,所帶給他的巨大權勢了。
他背后,站著紫螭君。
而紫螭君背后,站著羽龍族這靈界霸族!
“善泳者溺,善騎者墮…權勢雖好,但與境界相比,不值一提。”但很快,衛圖又冷靜了下來,慧念如劍,斬掉了心中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
紫螭君、大帝姬所能帶給他的權勢…
是可在此處、在靈界行事多上許多的方便。
但這些方便,也僅是方便,還不足以成為他橫行靈界的仰仗。
那些珍貴的破階資源,這些各族的合體強者,也不可能予他。
強如大帝姬,還不是在汲汲于龍君之位,希冀借此尊位、突破大乘境界。
又行走了一些時日。
這次,衛圖看到了,前來拜訪大帝姬的一個熟悉之人。
“盤江龍侯…”衛圖雙目微縮,望向站在云層中,那一不怒自威、額生龍角、頭扎金冠的合體巔峰強者。
此修,還是他頭一次見。
之所以說“熟悉”,還是因為他在阿童的記憶中,已見過此修不知多少次了。
不錯!這合體巔峰的羽龍族強者,正是他在定海仙墟內、所斬殺的“慶皇子”生父——盤江龍侯。
只是,衛圖萬沒想到,他與盤江龍侯的碰面,竟是這般的戲劇性。
“原來林道友是紫螭君的后輩…本候倒是失禮了。”
盤江龍侯扭頭,看向坐在云攆側位的衛圖,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
他和其他合體修士一樣,一開始誤以為衛圖是大帝姬的“面首”,或者其它親近之人,對此存了忽視之心。
畢竟,但凡合體之修,無一不是在修界有名有姓之輩。
而衛圖面孔陌生、是無名之輩…其能和大帝姬坐的這般“親近”,除了是幸進之人外,幾無其他選項了。
這是他,也是其他人的第一直覺。
與衛圖打完招呼后。
盤江龍侯面色再是一肅,說起了正事,“定海仙墟內所發生的諸事,還請大帝姬再細細道來,此事當對我等追殺婁伯陽大有助益…”
“這魔頭,蹤跡太過詭異莫測了一些,老夫追殺他多日,竟連他屁股都難以摸到…”說到這里,盤江龍侯的臉上,亦多了一些無可奈何的憤恨之色。
“婁伯陽?此修竟還未死?”一聽此話,衛圖臉色雖然平靜,但心中亦可此刻,泛起了驚濤駭浪。
當年,他在羽龍族等三大霸族面前“嫁禍”婁伯陽,心中已經認定,此魔必會在他的“牽累”下,身死道消。
無它——以三大霸族的實力,碾死沒了斷界石的婁伯陽,與碾死一只螞蟻,幾無任何的差別。
但現在,這數百年后…
婁伯陽不僅沒死,反倒還耍得羽龍族和這位合體巔峰的盤江龍侯團團轉?
“兩百年前,族內不是已經派遣大乘前輩前去追殺這賊子了…莫非直到今日,此修仍舊未死?”聞言,錢盈兒微皺柳眉,神色亦多了一些詫異。
“只是,有關此修的情報,本宮所知也并不多。那些情報,也在當年返回羽龍族時,一一稟告給族內了…”
錢盈兒輕嘆一聲,凝出了一枚青色玉簡,遞給了盤江龍侯。
“和此前情報并無不同…”看完玉簡內容,盤江龍侯臉上浮現失望之色,搖了搖頭,神色落寞的飛遁離開。
似是一點也沒聽到,錢盈兒適才所說的‘大乘追殺’一事。
看到這里,衛圖也難抑自己的好奇心了,他抬頭看向錢盈兒,準備斟酌言辭、詢問此女此事的緣由。
畢竟…婁伯陽已被大乘追殺,又怎會讓盤江龍侯連“屁股都摸不到”的逃走?
不論是盤江龍侯,還是大帝姬,這二人所說的話,都很“合理”,但結合在一起,就顯得顛三倒四了。
“族叔他,魔怔了…”
“或者說…中了婁伯陽背后之人所下的厭勝之術,‘瘋’了。”
“似此般場景,本宮已經經歷了不止一次。”
錢盈兒面泛冷色,寒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