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分界 第八百四十四章 天不讓我活,我與天偕亡
快馬送米,大鍋熬粥。
紫氣洗糧,醪糟醉人。
乞食將軍手下,三大糧倉,皆以紫氣洗過的糧摻拌,以消尸毒,然后分區劃片,以旗為號,支起一口口大鍋,聚人而食,連那些未死的豬羊,也盡屠宰,摻入粥里,大勺攪拌。
這是個大工程,非但乞食將軍手下人忙活,連不食牛弟子,都盡數幫手。
忙不過來時,甚至請了鬼神幫著運糧,推磨,燒鍋。
這一夜,乞食將軍手下兵馬,皆飽餐一頓不說,四下里民夫,老弱饑民,也都分到了一鍋一鍋。
對不知多少人來講,自過了年之后,便已經沒再吃過這么一頓飽飯。
更不用說,雖然是粥不是干飯,但卻皆被紫氣洗過,其中的分量,便已經遠非這些尋常百姓可以想象。
若在平時,以他們的命數,這紫氣甚至碰不得,一縷便壓死無數人。
但這一葫蘆紫氣,分到了數十萬人的粥碗之中,那卻是足以讓人承受得住了。
甚至,還顯不夠。
“什么?”
便距離此百里,東平府城之中,昌平王三萬精兵駐守于此,又有各路世族門閥,私兵無數,散布開來,往來探子,打聽底細。
以那乞食將軍身邊之魚龍混雜,根本防不住這些探子,這里的任何動向,也早就已經被昌平王盡數掌握,只是聽了這些信息,卻不由得嚇了一跳。
“他們居然大開糧倉,分粥而食……不要命了?”
這可都是被飛尸降拜過的糧啊……
這些冗余來的可怕,無盡饑民,聚嘯而行,殺都殺不完,嚇也嚇不住。
正因為對方數量太多,才讓昌平王哪怕手握重兵,也不敢擅動,這才求了門道里的異人相助,陳家大堂官以尸拜倉,毀糧殺畜。
此舉,便是為了讓那些餓綠了眼睛的家伙知道:你們不該來搶糧。
便是搶來了糧,你們也吃不進肚子里面。
吃進肚子里,也要腸穿肚爛,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瘋子。
此乃誅心之舉,戰陣未動,先敗人心,逼得他們潰散開來,老老實實的等死。
但若只是看到他們一個兩個,十個百個的,忍不住吃了那糧,變成了瘋子,看到他們一群一群,一片一片的坐地等死,倒也無妨,甚至還當個樂子看,笑這些泥腿子異想天開。
但是,若是數十萬人,州府連綿之地,所有人都瘋了,同一時間自尋死路,又如何?
“嘶……”
“怎么還感覺怪嚇人的?”
“那群泥腿子里面,最近有不食牛妖人出沒,都是江湖上不安分的。”
身邊謀士,立時上前:“事有反常即為妖,咱們這大軍……”
“不可!”
昌平王卻是幾乎想都沒想,便搖頭否決:“嚴陣以待,靜觀事變,只派人出去跟那些養了私兵的老爺們講,可以讓他們手底下的人過去試探試探。”
“咱們這大軍,需得關鍵時候才能動,另外,既是門道里的人出手,旁門左道之術,便該去請陳家的能人過來想辦法。”
身邊人立時遞下了話去,卻是沒有人真個動兵。
這么多人在呢,你不去,我也不去。
反正只是多派幾個探子,打聽打聽情況便是,那些人真要集體尋死,那便死了好了。
若不死,那還有昌平王三萬精兵在此,他擋在前面,咱怕什么?
“嘿嘿,此咒一起,那便晚了。”
而同樣也在此時的冗余軍中,小山包上,醪糟酒冷面向東,沉聲自語:“自打你們使出了這絕戶計,這些饑民,便沒有退路了,可他們不懂,饑民沒有了退路,他們就能有?”
一邊冷笑,一邊端起碗來,喝了一碗發甜還有點酸的爛米粥。
雖然味道不怎么好,但想到這是自己辛辛苦苦偷來的紫氣洗出來的,便又喝了一碗。
兩碗下肚,甚至感覺有點上頭,心里便暗想著:“能上頭的,怎么可能不是酒?”
“那些家伙,純屬跟我抬杠!”
“醪糟哥……”
這時候,山下有人上來,又帶了三碗爛米粥,一邊分著,一邊匯報:“在本命靈廟里叫了兩天,愿意跟了咱們哥倆過來辦事的,一共有七位兄弟。”
“還有四五個是回了話,說就在附近,關鍵的時候會出手幫忙,此外咱們手底下,還有無常李家的部分人馬,由咱們支使。”
“不食牛弟子,也有掛字門、平字門部分在此,隨時聽咱們的號令。”
“另外,紅葡萄酒姐姐也說了,必要時,咱們可以燒起香來,請走鬼一門相助。”
“不過走鬼一門,是看天下的,只能在關鍵時候出手支援,所以要慎用……”
“嘿嘿,這話都不必說。”
醪糟酒道:“事辦不成,光想著支援,那這臉不都丟光啦?”
“更何況,真覺得對上了降頭陳家,是靠人數能取勝的?是要靠魄力啊。”
“我說的事情,你可安排好了沒有?”
“安排好了!”
菠蘿啤立時用力點頭,道:“不食牛掛字門弟子,便有擅長皮影戲的。”
“平字門弟子,又最擅長煽風點火!”
“何時開始?”
醪糟酒站起了身來,又端起了一碗粥,吸溜一聲,抹抹嘴,回頭看向了冗余軍中,面色微沉,只見得四處火光,歡聲振奮,這等口味的粥,于他們而言,倒如同過了年一般。
他慢慢放下了粥碗,道:“當他們睡著了,便立時開始。”
許久未曾吃過飽飯的肚子,一旦填上了食,便開始發困,尤其這還是多少日子以來,罕見的一頓飽食,而且粥中還有油水,又有些度數。
再加上,這冗余軍上下,也有種日子到了臨尾的末路狂歡之感,因此喝飽了,便歡聲笑語,勁上了頭,便也自一個個的倒頭便睡。
自打聚集了起來,一開始他們也學著正規軍做法,又是值守,又是夜巡。
如今,卻根本不管了。
只有一處處火堆,在各個地方,安靜的燃燒著。
而不食牛掛字門弟子,則是抬著一只一只的大箱子,來到了這小山之上,燒起了火堆,搭起了架子,便將一副副皮影拿了出來,依著醪糟酒提前的吩咐,編排好了相應戲目。
戲目名字為:昌平王喪心病狂,降頭陳縱尸拜糧。
“醪糟哥,戲是我親自寫的,絕對能拉仇恨,但如何照進夢里,你可有主意?”
門道之中,投影入夢,方法多得是。
但他們這一次,卻是要為這四州七府的百姓投夢,方法便要仔細想想。
醪糟酒道:“我知道幾個法子,但就怕不夠真,不夠大。”
“你既問了,可有法子?”
菠蘿啤立時大笑,命身邊小廝兒,提上了一個長條箱子,打開之后,便見里面一溜兒擺開,竟是九盞大小不一,卻都精美漂亮的琉璃燈,笑道:“這九只燈,便是我煉的寶貝。”
“專為投影入夢,保證栩栩如生,如在人間。”
“好東西……”
醪糟酒自是識貨,光看這樣子便知道不俗,聽了作用,又覺得新鮮,道:“你這燈若只能投影,不能傷人,那又有何用處?你怎么想到了要煉這奇門玩意兒的?”
菠蘿啤嘿嘿一笑,道:“不瞞你說,以前我這燈上,貼的可都是宮妝美人兒。”
醪糟酒沒反應過來:“嗯。”
菠蘿啤低聲道:“而且都是不穿衣服的宮妝美人兒。”
醪糟酒都愣了一下,道:“不穿衣服,我怎么知道是宮妝美人兒?”
菠蘿啤道:“梳了發髻的啊……”
醪糟酒都愣了好半晌,才忽然反應了過來,再看這九盞燈,立時興奮起來了:
“臥槽,有機會了我也想玩這個啊……”
菠蘿啤立時捶了捶胸口,道:“是兄弟,在心中,你放心,回頭我把最好的給你貼上。”
見著已是萬里沉眠,這小山包上,一陣鑼鼓響,便有一場沒有觀眾的皮影戲演了起來,細竹竿挑著的影子,投到畫屏之上。
有將軍,有老爺,有能人,有苦命百姓,將軍不忍見嬰孩餓死,去向老爺乞糧,被老爺家丁打了一頓,攆了出來,將軍怒了,便成為了將軍。
率人去搶糧,回來分給窮人吃,將軍自己,卻死在了老爺刀下。
將軍的下屬,回來告訴窮人有糧吃了,窮人歡呼雀躍,終于有機會活下去了。
老爺便罵,活該餓死的人,怎么可以吃咱家的糧,于是便請了能人過來,念咒,請尸,毀糧,指著畫屏外的人,破口大罵:“咱家的糧,便是寧可放著爛了,也不給你們吃。”
戲編的很好。
并且不像平時的戲,最后總有老天睜眼,惡人遭殃,這出戲里,惡人沒有遭殃。
窮人終須餓死,將軍終須被砍頭。
一幕幕演了出來,旁邊則是挑起了一盞一盞的琉璃燈,這些燈照在了皮影戲上,光華流轉,燈身轉動,然后一幕一幕,投入到了這四府七州,不知多少沉眠于夢中的百姓心間。
于是,這些難得吃了一頓飽飯的人,臉上的表情開始變得扭曲。
內心里本來就有著一種深沉的,吃飽了這頓,卻不知道下一頓在何處的擔憂。
如今,這種擔憂被激發了出來。
而這種擔憂,原本是帶著一種迷茫的,不知究竟為何如此。
但這一次,卻仿佛有人帶來了答案。
人活著時,不敢怒,不敢聲張,到了夢里,難道還是如此的壓抑?
終于有東西被勾了起來,有人開始咬牙,有人開始啜泣,有人于睡夢之中,氣的五指痙攣,于是捏住了旁邊人的大腿。
旁邊的人疼的哆嗦,卻在夢里看著那獰笑著捏住了自己大腿的老爺,終于疼得受不了了,于是,抬起了由來只會種地的手,狠狠的向那張臉呼了過去:
“放開俺大腿!”
“起風了!”
山包之上,醪糟酒看著暗沉天地之間,忽然有一絲一縷的冷風刮了起來,看著這些風由細而壯,由少至多,看著漸漸形成了卷草催石的大風,看到了四下里火堆亂顫,哆嗦。
他也慢慢抬起了頭來,帶了幾分醉意。
猛得將手里的碗一摔,他跳了起來,一手高舉,二指之間,挾著一符。
“千人所指,無疾而終!”
刑魂一門之中,有人心傷人之說。
舊年間有刑門小吏,嗜財如命,仗著自己在牢里三分小地,收人錢財,替人消災,不知做了多少冤人害人之事。
被害者皆窮苦之輩,告他不得,卻心間怨憤積累,有能人路過,上門拜訪,只言爾等怨氣太過,會傷天和,恐怕引來鬼神,到時候反而為自家惹來災禍。
苦主人間,憤而大罵,我等有冤難伸,反而引來災禍?
這能人低頭嘆息,便留下一符,貼在門上,告訴他們,每當心間憤懣,怨怒難申之時,便來此符前拜上一拜,若城中有新的苦主,也莫聲張,請來拜上一拜,久而久之,其靈自顯。
自此,凡有怨恨此人者,便皆來拜此符,數月之久,此符忽然被風吹走。
同一時間小吏無疾而終,暴斃身亡。
刑門之中有人引以為戒,便將此法,引入到了刑門,后又成了刑魂門中的一法。
醪糟酒用的,便是這樣一法,乃是刑魂門中,最簡單的法門。
簡單到連地瓜燒都不肯用,嫌這種法,見效太慢。
可醪糟酒不信那個邪,慢嗎?
當他二指夾符,指向了夜空,四下里那漫漫無盡,仿佛困獸一般的陰風,便忽然像是找到了方向,驟然向了這小山包上涌了過來。
陰風之強,之烈,居然使得這山上的不食牛弟子,也都一下子感覺呼吸凝滯,渾身透涼,慌忙抬手掩住了面容,手里的符,已是驟然撕裂。
“臥槽?”
不僅這山上眾人,皆大吃了一驚,就連醪糟酒自己都懵住了。
“這么厲害?”
旋即面露驚喜之色:“以前還只是理論上知道,如今再看,真嚇人啊……”
“但是,爽!”
他大叫著,立時身形翻轉,卻是從自己的包袱里,嘩啦啦扯出了一枝白色幡子來,這幡子上面,垂落無盡絲絮,每一道絲絮上,又都貼著這樣一道符,在夜空之中揮舞起來。
嘩啦啦!
無盡符紙舞動,四下里的風,卻也跟著變得更強,仿佛大浪,一層一層,席卷而來。
白幡子之上,所有的符紙,也都于此時變得沉重萬分。
但仍是眨眼之間,就快要承載不住,每一道符紙之上,都已經有了裂痕。
“不夠,不夠!”
醪糟酒大叫,又快速從包袱里,接扯出了好幾道幡子,圍繞了他的身體在飛舞著。
可這陰風,吹過了四府七州的大地,吹過了一座座空空蕩蕩的城鎮,吹過了荒涼的曠野。
吹過了那一群群聚集在山谷之中,衣衫襤褸,面有菜色的窮苦百姓,吹過了那久無人祭拜,生滿了野草的荒墳,也吹過了那乞食將軍破爛的軍帳,吹過了那些抱著木棍槍矛沉眠的青壯。
于是,一浪一浪,一層一層,漫漫無盡的陰風,都向了這山頭上聚集過來。
幾十道幡子,將這一片小山包,堆得白花花一片,仿佛是漫天白鬼,在風中狂舞。
每一道符,皆沉重萬分,連這小山包,都仿佛在下沉。
“這……”
菠蘿啤在旁邊看著,面色驚喜,對醪糟酒滿是敬佩,但漸漸看著,臉色卻變了。
從驚喜,變成了擔憂,甚至是恐慌。
“不好,玩大了……”
他慌忙要上前阻止,卻被那幡子上的其中一道符給沖了回來,摔了個跟頭,只能扯著嗓子大叫:“醪糟哥快撒手……”
“這咒,太沉了太大了,你已經不可能引得動了……”
咒乃借力,借人,借妖,借府君鬼神,借天地。
負靈門中有咒,走鬼也有,刑魂也有,就連把戲門,也時不時念個咒來唬人。
各門中使咒方法不同,都是借力而為,但偏偏,如今醪糟酒的咒,借的是民心之怨。
術法門道,皆乃竊天地之力,但要小心,否則便會被天看到,引來天譴。
降頭陳有躲因果,避天譴的本事,但醪糟酒卻沒有,這咒使得如此之大,已經遠遠超過了門道所限,超過了他如今的境界,怕是連鎮祟胡家的老白干,都無法頂得住這種咒。
更何況只是非人境界的醪糟酒?
“陳家能夠肆無忌憚的使此邪法毀糧,我只是講出來,便不行?”
可在菠蘿啤的提醒之中,醪糟酒卻是忽然咬緊了牙關,恨聲道:“沒這個理!”
“老子不服!”
喝聲中,他身體四下里旋轉飛舞的白幡,每一道都已無比沉重,達到了極限,連他的衣服上面,都開始生出了青霜。
而他露在了外面的手臂,脖頸,則開始出現了一道道裂痕,就連他的頭頂之上,也有一層一層沉重的烏云出現,那是已經驚動了天地仿佛有眼在看他。
任何門道里的人,在生出了頭頂上有人看著自己的感覺時,都要立時收手。
這代表著自己已經罪孽加身,快要走火入魔。
無常李家還在時,這罪孽興許不至于落到自己頭上,而是先落在了李家人的手上。
但如今,卻是直接降臨。
但偏偏,醪糟酒反而斜乜著夜空,氣性更大了,低低的嘶吼:
“如今正是時候!”
“兄弟,咱們真論術法,是不如降頭陳家的,找再多人過來拼命,也一樣吃虧。”
“但比起降頭陳家,我們也是有優勢的……”
“他們不怕天譴,咱們也不怕。”
“快,把你的第九盞琉璃燈拿出來,照我,我要給這天下百姓,說句要緊的話兒……”
菠蘿啤看出了醪糟酒的想法,立時驚呼起來:“不行不行,這不在計劃之中,老哥,我這宮妝美人兒還沒給你看呢……”
“啥計劃不計劃的,時候到了,早早晚晚,就是這一發!”
醪糟酒大笑了起來,身形仿佛已經離得菠蘿啤越來越遠:“開那場會時,大家都不習慣搞得太矯情,所以也沒有把話說的很認真。”
“但紅葡萄酒小姐有句話,其實說到了我的心坎上。”
“我們來這世道一遭,不留名,不留聲,但要把自己的痕跡留下。”
菠蘿啤已經不知道說什么好,氣的大罵:“主要是你有這種機會帶上我啊……”
“我特么都叫了你好幾天的哥了你在這時候扔下我……”
“回頭落入太歲手里很慘的……”
可罵聲中,卻還是只能提起了那最后一盞,也是法力最強,照得清楚,也最遠的一盞燈,對準了此時白色幡子圍繞之間的醪糟酒。
只見得此時,他頭頂之上,鉛云厚重,四面八方,陰風滾滾,一層層向了山上卷來,那是哪怕這么多的幡子,這么多的符,仍然承載不了的,這四方生民之怨。
醪糟酒無聲大笑,忽然撕開了自己的衣裳,咬破了手指,在自己的胸膛之中,畫下了一道凌厲的血符。
以身為符,承八方之怨。
此符一成,四下里那無窮無盡的怨氣,便忽然之間,皆向了他的身上涌來。
夜空之中那厚重的鉛云,也忽然之間生出了感應,面對這遠遠超出了界限的怨恨,陡乎垂落了無窮黑色雷電,滾滾蕩蕩,向了醪糟酒的頭頂之上擊來。
可以身為符的醪糟酒,卻已經在此時大笑,迎著空中無盡陰雷,雙臂一拜,引得了無盡白幡,符篆,并指如劍,直指蒼穹。
“什么官老爺,什么十姓,什么太歲,老子只認一個理……”
這一刻他的表情,被雷閃與火光照得發青,滿是猙獰,一聲大喝,借由琉璃燈,投入無盡生民夢中:
“天不讓我活,我與天偕亡!”
伴隨著這一聲怒吼與滾滾天雷,他肉身崩潰,但神魂卻已破竅而出,伴隨著身邊道道白幡,逆沖漫天陰雷,直指穹頂。
以咒代天,怨騰九霄。
(本章完)
黃昏分界 第八百四十四章 天不讓我活,我與天偕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