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 沒人比我更懂歐洲
小皮特聞言，苦笑一陣，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不然呢？趙學寧既然會在正式場合對我說這個事情，說明他已經拿到決定性證據了，否則他會在這種場合欺騙我們嗎？這種時候，我們繼續抵賴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反而還會讓他感到不滿，當然，不能那么明擺著承認。
無論如何，我們也不能說這是倫敦授意的，想個辦法，把這個問題推到某個中層管理人員身上，就說是他出于對財富的渴望，違背整個東印度公司和倫敦的指令偷偷向緬甸進行了軍火貿易，然后把他處理掉，給中國人一個交代。
之后，暫時停止對緬甸的軍火貿易，這件事情上，我們必須要用純粹的經濟因素來解釋，不能暴露任何一點政治上的想法，趙學寧對于政治非常的敏感，我們不能在這件事情上讓他感到不愉快，不能讓他懷疑我們。”
馬雷克抿了抿嘴唇，點了點頭，心中對某個可能被拋出來作為替罪羊的家伙表示哀悼。
“我明白了，我會跟大家統一口徑的。”
小皮特有些疲憊的點了點頭，沒再說什么。
倒是馬雷克心里還有一些疑惑，猶豫了一會兒，他坐在了小皮特的身邊。
“首相先生，我有一個疑惑，不知道您能不能解答我的疑惑。”
小皮特看向了馬雷克，示意他盡管詢問。
馬雷克隨即問道：“之前談論傳教事宜的時候，我不明白您為什么會說出那樣的話？我覺得這不像是您會說出來的話，這種話放在談判桌上來說未免太過于失禮了。
而且也會讓我們陷于極度的被動當中，讓趙學寧感到非常的不快，讓中華聯邦的高級官員也會跟著不快，我們可能更加難以從趙學寧身上打開缺口，讓他允許我們展開傳教事務了。”
小皮特看了看馬雷克，嘆了口氣，露出了一絲苦笑。
“我是故意的。”
馬雷克一臉驚訝。
“故意的？”
小皮特點了點頭。
“我之所以這么做，有兩個理由，第一，趙學寧本人對于我們信仰的態度就非常不友好，他在菲律賓摧毀了所有西班牙人的教堂，沒收了所有的教產，殺死了很多傳教士。
雖然我們信奉的教義和西班牙人信奉的略有不同，但是從源頭上來說都是一樣的，當時趙學寧雖然僅僅只是針對了西班牙，但是從他的種種行為上面，我判斷他非常不喜歡我們的傳教士。
并且因為那幫瘋子一樣的西班牙人曾經用傳教的方式在日本策動了一場戰爭，趙學寧也知道這件事情，并對此相當的不滿意，對傳教有高度的戒備心。
因此，我斷定他就算答應了我們，也會明里暗里采用非常多的手段限制我們的傳教，到那個時候反而會生出更多的事端，讓我們之間的合作有更多的困難，與其帶來無窮無盡的煩惱，倒還不如從一開始就放棄。”
馬雷克聽了，還是感到十分驚訝。
“這固然是一條好的計策，但是我聽說此次出使中華聯邦，有不少教會高層都持有非常大的期待，如果他們的期待落空了，那他們在倫敦豈不是會…”
“那就讓他們去找趙學寧說！反正我不說！”
小皮特翻了一個白眼：“讓他們去找那些西班牙的瘋子說去！才傳播多久就要策動戰爭，以至于被東方統治者集體戒備，這難道是我們政府的錯？
而且傳教是為了輔助我們在殖民地鞏固統治，是為了拉攏能夠與我們合作的人，這只有在殖民地才能取得最好的效果，可是在中國，我們哪里有一絲一毫的統治可能？
整個東亞都是趙學寧的勢力的范圍，他的權力牢固不可動搖，我們想要介入進去根本不可能，反而還會讓他對我們產生敵意！
說到底，所謂傳教傳的哪里是什么信仰，不還是為了從信徒身上賺錢嗎？聰明人都能看得出來，只是不說，這些事情如果敞開了說，就非常難看了。
眼下我們與中華聯邦的關系非常不穩定，這種時候如果讓教會介入進來，萬一某些自大的家伙觸怒了某位高級官員或者是趙學寧本人，只會讓事情變得更加復雜。
你應該也知道，趙學寧非常的敏感，而且還掌控了幾乎全部的權力，如果教會試圖拉攏中華聯邦的某位高層，且不說能不能成功，勢必引起趙學寧的注意。
萬一讓他們和趙學寧產生了矛盾，倫敦會非常的被動，我可不會把教會的利益放在倫敦的利益之上，與其到時候麻煩到了極點，倒不如從現在開始就斬斷這種可能。”
馬雷克聞言，很是驚嘆，然后不住的點頭稱贊小皮特的果決。
“首相先生說的果然很有道理，原來您是故意這樣做的，國王陛下支持您成為聯合王國的首相果然是個正確的選擇。”
小皮特知道馬雷克在恭維自己，不過在他看來，馬雷克倒也是一個很重要的角色。
“馬雷克先生，你和趙學寧已經認識十幾年的時間了，你們之間的關系非常深厚，我希望你能夠妥善利用這種關系，盡可能的在中華聯邦的勢力范圍內維護聯合王國的利益。
另外，因為聯合王國無法將更多的勢力滲透進中華聯邦的勢力范圍內，而你是唯一一個可以正大光明為聯合王國搜集情報的人，我希望你可以注意這一點。
盡可能的將所有關于聯合王國的情報及時地傳遞到倫敦，這對于聯合王國來說非常重要，這也是國王陛下交給伱的最重要的使命。”
馬雷克認真的點了點頭。
“我很清楚我的工作目的，首相先生，請您放心，我一定會竭盡全力效忠王國，效忠國王陛下！”
小皮特和馬雷克兩人的商談暫且不說，另一邊，在結束了與帶英的正式會談之后，趙學寧便立刻組織了下一場與德川幕府之間的協商會談。
在會談間隙，聯邦宗教事務部總長莊強坐在了趙學寧的身邊，向他提出了疑問。
“大總統，剛才那幫英吉利人好像非常希望可以傳教，但是最后又沒有提起，他們是決定放棄了嗎？”
趙學寧聞言，放下了手中正在看著的文件，想了想。
“這個事情我剛才就覺得奇怪，仔細想想，那個小皮特不像是一個說話口無遮攔的人，與我們在其他議題上的交談當中，他的思維非常縝密，措辭也非常的嚴謹。
唯獨涉及到傳教的事情，讓我感覺他似乎有點口無遮攔，甚至有點像是故意賣了個破綻，引導我去反駁他，并且讓我感到憤怒。
我覺得不排除他故意為之的可能性，但是我們還是不做這樣的設想了，過程怎么樣并不重要，最后的目的達成了就可以。
耶穌是他們的耶穌，我不認識耶穌，我也不想認識耶穌，耶穌最好不要來到我們這里，否則我應該不會給他好臉色看。”
莊強點了點頭。
“那關于組織一些道士去歐洲傳教的事情，您覺得還要不要繼續？”
“為什么不呢？”
趙學寧咧嘴笑道：“我只是不讓他們來，又沒說不讓我們過去，他們也沒說不讓我們去，管他那么多干嘛，去了再說，而且我們不是去傳教的，我們是去文化交流的。
我們是去傳播中華優秀古典文化的，歐洲人不是喜歡這些嗎？咱們就去傳播給他們，傳播一些修仙啊煉丹啊之類的事情，順便也可以安排一些老學究去歐洲傳播一些四書五經之類的東西。
這些東西在咱們這里已經派不上用場了，但是到了歐洲那邊很難說會不會派得上用場，不是有句話這么說嗎？外來的和尚好念經，咱們的人過去他們那邊，那就是外來的和尚！”
莊強點了點頭，露出了笑容。
“大總統，高！”
“高嗎？”
趙學寧咧嘴笑了，笑得十分惡趣味。
“這就叫高？那你是還沒有見過更高的，你猜，歐洲的那些國王貴族有錢人，他們會不會對長生這件事情有點興趣？”
“長生？”
莊強愣了愣，問道：“您不是說什么長生之類的都是騙人的東西，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嗎？而且歐洲人不是很喜歡做研究嗎？他們對天文地理還有很多科學之類的事情都非常懂，他們會相信這些？”
趙學寧立刻點頭。
“莊強，告訴你，對于很多人來說，科學的盡頭是玄學，研究科學和相信玄學之間并不是涇渭分明的兩條路線，一個研究科學的科學大家也有可能同時是一個虔誠的教徒，二者之間的界限沒有那么明確，相反，可是非常模糊的。”
莊強對此感到十分的詫異。
“還能這樣？”
“對啊，英吉利那邊有個大科學家，叫牛頓，但是這個牛頓同時也是個宗教信徒，很喜歡研究那個耶穌，整個下半輩子都在研究耶穌。”
莊強撓了撓自己的腦袋，有點郁悶。
“大總統，我總是感覺您對歐洲非常的了解，您明明從來都沒有去過歐洲，為什么會那么了解那些歐洲人呢？”
趙學寧頓時一臉的得意之色。
“莊強，我告訴你，我敢說，在目前整個中華大地上，沒有人比我更懂歐洲。”
莊強頓時十分感嘆，連連稱贊趙學寧博聞強記，連這個都懂，有了趙學寧的路線指引，中華聯邦的一系列行動肯定事半功倍。
莊強在這里拍著馬屁，哄著趙學寧高興，另一邊，德川幕府的代表們也抵達了議事大廳，正式開始了與中華聯邦的會談。
因為此前蘭芳共和國也與日本簽訂了睦鄰友好條約，所以現在需要用中華聯邦的名義與日本重新簽訂這個條約，修改一些不合時宜的內容，以更好地貫徹這個條約，維護好雙方的利益。
對于該如何重新界定這個條約的問題，趙學寧本人并沒有太多的想法。
至少在目前的他看來，中華聯邦與日本之間的關系已經比較明確了，德川幕府訓練的那支新軍也在中華聯邦軍事顧問團的指揮之下進行緊張的訓練，而在這一過程當中，自然也會發生一些德川幕府不是那么愿意看到的事情。
相對于那些已經被養熟了養廢了的武士階層，日本的農民和礦工很明顯對于德川幕府不會有太多的忠誠度。
如果給他們一個更好的選擇，趙學寧認為，應該不會有人繼續選擇回到原來的那種生活當中。
所以就目前來看，與德川幕府之間的重新訂約并不需要修改太多的內容，只要德川幕府繼續仰賴中華聯邦政府的幫助，只要德川幕府不能很好地平定國內那些外樣大名的叛亂之心，那么聯邦政府就有充分的時間進一步動搖德川幕府的實權。
與此同時，為了更好地讓德川幕府放松對中華聯邦的警惕之心，趙學寧還力主削減了一部分德川幕府需要向聯邦政府繳納的利息。
并且當德川治濟嘗試提出希望向聯邦政府進一步借取五百萬兩白銀的低息貸款的時候，趙學寧也予以了認同。
他表示聯邦政府愿意向德川幕府提供這一筆低息貸款，以幫助德川幕府度過危機。
不僅如此，趙學寧還與德川幕府交流了他們國內目前所面臨的一系列困難，尤其是德川幕府難以降服那些桀驁不馴的外樣大名的事情。
“聽聞為了償還那一筆戰爭賠款，幕府方面遇到了很大的困難，這件事情我們也比較關注，如果幕府方面有什么需求，可以向我們提出來，只要是我們力所能及的地方，一定會對幕府提供幫助。
雖然之前我們有過一些不愉快，但是目前我還是希望幕府方面能夠清楚，中華聯邦政府與幕府之間立場是一致的，不管是錢財方面還是軍事方面，聯邦政府都很愿意為幕府提供相對應的幫助。”
對于趙學寧的明確表態，德川家齊沒有說話，德川治濟倒是表現出了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向趙學寧表示德川幕府會謹記趙學寧的囑咐，如果有需求一定會提出請求。
隨后，德川治濟還向趙學寧提出了關于兩國關系的議題，表示之前中華正統王朝都很希望獲得藩屬國之類的事情，且曾經日本的統治者也和明政府發展了雙邊關系，如果中華聯邦希望這種關系可以持續下去，那么德川治濟愿意推動這層關系。
對此，趙學寧則表示無所謂。
“中華聯邦不是王國，也不是帝國，而是共和國，沒有皇帝，也就不需要藩屬，倒是你們日本，還有個做樣子的天皇，不覺得很多余嗎？”
德川治濟有點尷尬。
“皇室存在很久了，所有日本人都認同皇室的存在，幕府方面并不會冒犯皇室的威嚴。”
“你們覺得好就行，中華聯邦并不在意。”
趙學寧笑道：“至于我們雙方的關系，當然是睦鄰友好的關系，這份條約也是睦鄰友好條約，這一點，不會改變。”
德川治濟看著趙學寧的樣子不像是在說反話，便放松了心情，點了點頭，接下來，雙方做了一些細節方面的商談，商定了一些合作內容，然后這場會議也就結束了。
目前聯邦政府并沒有太多對于德川幕府的要求，就算有也不是現在，但是從趙學寧所表達的意思當中，德川治濟嗅出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離開議事大廳之后，德川治濟向德川家齊表示了自己的擔憂。
“中華聯邦如此龐大，國家事務一定非常繁忙，盡管如此，趙學寧還是非常關注我們國內發生的事情，我總覺得他對我們可能另有所圖。”
德川家齊對這個說法比較認同，但并不是他發現了什么，而是他從來就是這樣認為的。
“一邊問我們要賠款，一邊又要借給我們錢，問我們要利息，好事壞事都讓他一個人做了，還能賺那么多錢，父親，我很擔心萬一那筆錢我們還不上，該怎么辦呢？”
德川治濟搖了搖頭。
“不存在還不上的可能性，如果有就把這種可能性徹底打消掉，家齊，不論你的妻子怎樣懇求你，面對薩摩藩的時候，你一定要堅定自己的態度，如果連你的態度都不堅定，底下的人也會有樣學樣，那我們就沒有辦法從外樣大名手里得到那筆錢了。”
德川家齊點了點頭。
“這一點我是清楚的，父親放心，什么事該做，什么事不該做，我不會犯錯。”
“那就好。”
德川治濟長嘆一聲，緩緩道：“看來不僅是我們，趙學寧和他的部下也都認為我們一定要打一場仗，為防夜長夢多，這一次回去之后就準備開戰吧，反正大義名分和理由都有了，全力開戰，其他人也不會說什么。”
德川家齊點了點頭，對自己老爹的建議表示認同。
他也覺得只要旗本武裝稍微訓練一下，看著像個樣子了，這場仗就可以打下去了，要是繼續訓練，鬼知道還要花多少錢滿足那個軍事顧問團提出的過分要求？
練兵什么時候需要那么多資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