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出個萬法道君 第二百一十章 我與我,周旋久
很急,不小心被造反頭子看上,打算收為記名弟子,請問該如何自救?
如果放在前世,白啟大抵會用這樣的標準格式四處發問。
白陽教主,姓陳名隱……
舉手投足掀動神州風云,讓龍庭、上宗、道宗這樣的大勢力,都忌憚的神通巨擘!
“要不,從了?”
默默消化齊琰所說的相關信息,白啟忍不住想道。
傳承三千年的當世大教,掌握叩開神通秘境的完整途徑,聽上去似乎比通文館氣派多了?
師父寧海禪的威名,僅限于義海郡。
目前來說,稍遜一籌。
萬一自個兒討到老陳的歡心,從記名搖身一變成真傳,興許能夠混個“白陽圣子”當當?
屆時,封老寧做個左右護法,也算通文館掌門下崗再就業了?
“造反大罪,株連九族。”
兀自浮現的八個大字像一盆冷水,澆滅白啟那點兒小心思。
造反可不是兒戲,龍庭治世四百余年,統攝萬方靈機,十四府內的洞天福地,藏著多少鬼仙道官?
更別說八大柱國門閥的將種武夫了,僅僅有名有姓,轟傳天下的神通巨擘,便超過雙手之數。
“龍庭問鼎,才過兩代,正是烈火烹油的興盛之時,造反實在沒前途。”
白啟認真琢磨下,原本想要腹誹,哪有大一統的中央朝廷二世而亡,結果話到嘴邊又被咽回去。
“好像還不止一個……”
算了,多想無益。
白啟搖搖頭,無論如何,從古至今,造反都是賭命的兇險買賣!
他白七爺在黑河縣一畝三分地的小日子,過得正滋潤,大宅嬌妻美婢都要安排上,哪能上賊船!
萬萬沾不得!
“小友,此言差矣。”
冷不丁的,那道溫和嗓音再次冒出,好似陰魂不散,輕輕附在白啟耳邊吹氣,驚得他一激靈。
“白哥,你咋了?夜風吹著渾身發涼啊?”
正在布置科儀,采取太歲辰土的呂南,抬頭瞧著像是見鬼的白啟。
“這里地氣濃厚,土性聚斂,陰濁頗重,你要覺得不舒服,可以退開點兒。”
他與師兄齊琰繞著這片山林走了好幾圈,終于確定地點。
“無妨,呂兄,你忙你的。”
白啟擺擺手,表示沒事兒,《蛟伏黃泉經》悄然運轉,念頭演化的浩瀚心海,果不其然浮現一抹倒影。
“陳教主,你不是走了么?”
他輕悄悄邁出幾步,無奈問道。
“本教主剛想起我那對頭的徒弟,常說的一句話,覺著頗有道理。”
溫和嗓音如微風縈繞,白啟嘴角一扯,侍奉寧海禪左右養成的好習慣,讓他下意識捧哏:
“想必是啥萬金不換的錦囊佳句。”
那位陳教主緩緩道:
“比較淺白,談不上什么微言大義。
他說,強扭的瓜,雖然不甜,但能解渴。
小友與我有緣,平白錯過太過可惜,干脆生米煮成熟飯,先拉上白陽教這艘‘賊船’再說。
用綠林道的行話,似乎叫‘賺你入伙’?”
伱那對手的徒弟啥貨色?
怎么滿嘴歪理!
茫茫虛空平靜如湖,莽莽山林寧謐幽靜,白啟像是牙疼捂著半邊臉,忍不住罵罵咧咧。
他耳邊繼續回響著那位白陽教主的和藹話音:
“小友適才所想,我不贊同。豈不聞成王敗寇?
我教也與龍庭爭過,只是功虧一簣失敗了,才淪為反賊,倘若勝天半子,此時就該稱國教了,你亦要叫我一聲‘國師大人’。”
你也知道白陽教輸了?
龍庭治世獨掌大權。
天地產出的靈機都歸人家管了。
白陽教拿什么斗?
白啟無言以對,竭力收斂心神,不漏出半點兒波動。
莫名其妙讓一尊神通巨擘相中,這算倒霉,還是走運?
“陳教主,不瞞你說,我已經拜過師父了……一徒不認二師啊!”
實在沒轍,白七爺只能抬出通文館。
倘若這位白陽教主鐵了心,非要收下自己。
那也無計可施,只能屈身從了。
神通巨擘,誰可阻擋?
縱然搬來天水府的趙辟疆都差些意思。
“小友,恕本教主直言,天底下配跟我搶徒弟的,當真沒幾個。
哪怕龍庭那位威震天下的靠山王來了,我也不懼。
畢竟在白陽教當家做主,這點兒氣魄還是要有的。”
自稱“陳隱”的白陽教主信心十足,輕描淡寫間透出睥睨神州的孤高偉岸。
被四逆魔教的幾尊護法垂青,可見此子是個好根苗。
怎么也得收入自己的門下,避免讓別家搶去。
“晚輩的師父乃通文館掌門,名叫寧海禪。”
白啟咬牙道出,雖然自家師父止步四練氣關,恐怕還入不了這位陳教主的法眼。
良久的沉默,足足維持了半個時辰。
若非浩瀚心海的那抹倒影始終存在,白啟都要懷疑對方已經走了。
“小友是通文館的親傳?”
陳教主語氣很古怪。
“千真萬確。”
白啟答道。
“你師父叫寧海禪?”
相隔不知多遠的陳教主大袖飄搖,駐足于四逆魔教的殘破內景地,眼中浮現十分清楚的氣惱神色。
這下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
挑徒弟,挑到陳行徒弟的徒弟頭上!
“不錯,家師寧海禪。”
白啟覺察出一線轉機,心里驚詫莫名,老寧的名頭這么頂用?
連神通巨擘都得賣面子?
“不知為何,再見小友,忽地有些面目可憎。”
陳教主神魂跳動,一步踏出幾近垮塌的泥胚土廟,周身散發的熾盛光亮極為矚目,宛若大日墜落波及四面八方。
“你我沒有師徒緣分。”
浩瀚心海所浮現的倒影消失,代表那位白陽教主終于離去。
“看來我還是低估了老寧的實力。”
白啟深吸一口氣,有些如夢似幻的不真實感。
什么造反大戶白陽教,神通巨擘陳教主。
分明應該離自個兒很遠才對。
難道,黑河縣不是新手村?
義海郡,武行陳家。
那間專門辟出的石室之內,陳行驀地睜開雙眼,一團團肉眼可見的元氣滾動,被口鼻吸入肉殼,滿頭烏發再次泛白,一條條皺紋生長,重新歸于暮年。
“陳隱瞧上了我的徒孫?倒是緣分。”
陳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可見海禪的眼光出眾,尋到一株好根苗。
黑河縣那樣的地方,竟也冒出武藝、道藝齊齊拔尖的大材,不容易。”
他肉殼微微顫動,生機命元經流四肢百骸,一點一滴匯進四練宗師才具備的氣海。
所謂周天采氣,便是感應日月星辰,打通人身諸竅,以采納煞氣,凝結真罡。
氣海一開,凡夫肉殼與天地交匯,進而鑄成變化萬千,不可思議的神通之軀。
“都道氣海是成仙之基,故而名稱多樣,什么‘生門死戶’、‘混沌竅’、‘造化爐’、“希夷府”、‘生東舍’、‘長胎住息之鄉’……道藝四境,更進一步,是筑靈臺,武道四大練,更上一層,是養氣海。”
陳行閉目內視,照見自身,雄渾磅礴的生機命元充塞五臟六腑,乍一看,宛若山巒延綿,江流環繞,幾乎衍生出一方蘊含無窮變化的小天地。
可本該水碧山青,錦繡如畫的萬里圖卷,卻被割裂出一道極其明顯的口子,好像讓鉸刀剪開,裁成兩半。
“顏信,寇求躍,你們這對師徒……真是舍得下血本。”
陳行忽地輕撫心口,那條神魂于眉心躍動,他好似又換成另外一人。
腦海中涌現那斬滅日月,劈裂星斗的可怖劍光,喃喃道:
“不過倒是讓我確信了,墮仙元府的下落蹤跡。”
下一刻,滿頭白發的陳行,眸光陡然大亮。
他伸出兩根手指緊緊按住漲動眉心,低聲喝道:
“滾回去!”
只見這位義海郡武行的魁首,左眼泛出赤色,右眸卻蘊青光,十分奇詭。
“滾?你好大的膽子!若非被那口仙兵所傷,哪有你陳行?
收下寧海禪也就罷了,偏生還娶個寡婦,給他兩個不成器的兒子盡心盡力。
讓我替你擦屁股!陳行,莫非你想反客為主?”
儼然是那個白陽教主陳隱的口氣。
“陳隱,你我并無主從之分。再者,若沒有我,你藏得住十年之久?
五年前,若非你一意孤行,非要再探一次怒云江的水君宮,讓止心觀的青玄子覺察異樣,不得不滅了他的口,哪里會生今日之禍?
璇璣子隨時可能發動搜山檢海大醮,你還想肆意妄為,打算把趙辟疆、顏信招惹過來?”
陳行語氣冷漠,字字句句鏗鏘有力。
少頃,蠢蠢欲動的那條神魂退回靈臺,繼續蟄伏沉眠不再鬧騰。
“若非你這唯我獨尊的脾氣,哪里會吃這么大的虧。”
陳行雙手撐在膝蓋上,嘆氣道:
“三陽同天大圓滿,早十年就達成了,卻被一劍斬滅白陽身,只留下赤陽、青陽。
連累我,日夜受這劍氣噬體的苦頭。”
居于靈臺的神魂端坐,冷哼道:
“以寧海禪的天資,你若肯傳他《三陽劫》,絕對是一具‘白陽身’的好廬舍。
你當凡夫俗子太久,心腸也變得軟了,非要做一個通文館的練家子。”
陳行面無表情:
“你不通人情,又豈會明白,世間并非除‘道’之外,再無其他。
子午劍宗的顏信與寇求躍,兩人加在一起,也未必是你對手,你為何會被算計到慘敗?”
被揭短的陳隱咬牙切齒:
“本教主大意了!”
陳行淡淡道:
“是你太自負了,滿心只想走通天路,卻不瞧一眼紅塵世。寇求躍舍命斬出的那一劍,還沒讓你長教訓?”
陳隱閉口不言,盤坐在靈臺的他很想感慨一聲,自己真是討人嫌。
《三陽劫》是白陽教的傳承之一。
修持大圓滿,可以借由人之三才,既“天格”、“人格”、“地格”,煉出三身。
如同佛門的“法身”、“報身”、“色身”。
這并非是一體三魂,而是三身三魂。
因此各具名姓、各存本我。
“我與我,周旋久。
陳行,你這安寧日子,過不了多久的,早些死了心,做回你的赤陽教主吧。”
陳隱低低道了一聲,隨即再無動靜。
“赤陽教主?”
陳行瞇起眼睛,并不作答。
等他收拾好,踏出石室,天光已經大亮。
回到寢居大屋,婦人把毛巾浸入熱水,湊近擦拭那張粗豪臉龐,輕柔喚道:
“老爺。”
陳行神色如常,回以笑容:
“夫人。”
“老寧,強扭的瓜不甜!算了吧!”
某處內景地,長劍如林,宛若墳墓,扛著鼓鼓囊囊的大布袋,收獲頗豐的秋長天勸說道:
“人家是靈器,有靈性的,不認你,有啥辦法。”
五指攥緊,一把抓住劍柄,渾身迸發龍象氣力的寧海禪斜睨道:
“老秋,你懂什么!強扭的瓜雖然不甜,但是解渴!靈器是吧?再給大爺使小性子,把你泡進糞坑!
我徒弟阿七修道,正缺一口像樣的護身之器!
拿來吧你!”
肝出個萬法道君 第二百一十章 我與我,周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