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贖罪》的作品研討會上關于《贖罪》的討論,自然也會涉及到贖罪與反思。
真正說起來,之前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就因為那個特殊時期的結束,自然也就會有一批作家從整治、社會層面上還原那段時期的本質,并追溯到此前的歷史,從一般地揭示社會謬誤上升到歷史經驗教訓的總結上,和傷痕文學相比,其目光更為深邃、清醒,主題更為深刻,帶有更強的理性色彩,被稱為“反思文學”。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現在林有成的這部《贖罪》也被不少文學評論家認為是八十年代最后的反思文學。
當然,這樣的看法也只是一家之言,畢竟《贖罪》是完全不一樣的反思。
要知道那個時期的反思文學的結構、情節依然存在模式化現象,落難→發配→拯救→歸來,可以說是這類的基本情節結構,反思主要落實在“拯救”或者“歸來”過程中主人公的內心感受上,完全不同于林有成的這部《贖罪》。
在《人民文學》雜志的主編徐華州看來,這兩者是截然不同的。
徐華州放下自己手中的稿子,搖了搖頭說道:“我不認為林有成同志的《贖罪》是反思,和那個時期無關,更多的是關于人性。”
“那個十三歲女孩的指證,究竟是誤會,還是嫉妒,還是作者的創作欲,這些在場的同志也都會有不同的看法,但不管是什么看法,我想都沒有辦法否認,一個人的錯誤有可能會毀了一個人的一生,這樣的錯誤即便是想要去贖罪,也根本無罪可贖。”
很顯然,徐華州所說的也是在場很多作家教授所認同的。
整個研討會討論得相當激烈,各種觀點都在碰撞,可以說即便是研討會結束,參加研討會的人也都意猶未盡,似乎有很多話還想要交流。
這交流最重要的對象自然還是林有成這位作者。
《收獲》雜志社的副主編李華軍等研討會結束之后,又特意過來和林有成表達了對《贖罪》這部的喜愛,以及巴老對這部的看法。
“有成,巴老可是非常喜歡你的這部《贖罪》,直言你的這部非常了不起。”
林有成聽見李華軍這話,自然謙虛地表示感謝。
“對了,巴老讓我給你帶了一本書,他寫的那本《隨想錄》。”
說著,李華軍從自己的公文包里面將那本《隨想錄》拿出來,遞給林有成,又笑著說道:“上面巴老還簽了名。”
林有成有些意外,接過李華軍遞過來的《隨想錄》,翻開看了第一頁,也的確是看見了巴老的簽名。
他完全沒有想到巴老居然會送他這本書,他可是非常清楚這本巴老的散文集《隨想錄》意義非凡。
這本書被譽為“一部說真話的大書”和“二十世紀中國文學的良心”,這兩項稱號分別體現了其真實記錄歷史的價值和文學界的崇高評價,通過“講真話“的寫作原則,重構了當代知識分子的精神價值體系,完全是以其深刻的反思和獨到的見解贏得了讀者的廣泛好評。
可以說,巴老才是真正的中國文學大佬。
李華軍看林有成也很意外,笑著說道:“其實,巴老看你的這部《贖罪》的時候,里面的林雪那個角色,讓他有非常深的思考。”
林有成自然知道這件事,因為巴老在《收獲》雜志上也有文章,稱贊他的這部《贖罪》,他還記得巴老也在評論文章里面寫的那幾句話相當深刻——
“…可恨的是,造成悲劇的罪魁禍首們,無論他們是有意或無意的,滿懷仇恨或充滿憐惜的,到最后全都盡然的全身而退,他們剝奪了本屬于他者的快樂,然后不加思索的轉嫁到自己的身體上,卻不會承受任何的懲戒…而到此,令人心痛的事實還不會停止。作者縱然可以用腦子虛化出一座浪漫的海邊小屋,供給那死去的戀人在其中盡情的嬉戲,可行文至終,這點想象的自由也被冷冷的敘述所打破了,因為所有的幸福,所有的愛情,所有的團聚,都是假象,假象,這該死的假象,一切都是一場自欺欺人的謊言,從來就沒有原諒,也不可能會有。”
李華軍望著林有成,又說道:“其實這次研討會,巴老自己也有想過來京城參加,不過有別的事,也就沒有來,但也有叮囑我一定要表達他對你這部的欣賞和喜愛。”
林有成自然也再三表示感謝,他能夠感受到巴老是真的非常喜歡這部《贖罪》。
李華軍也是特意過來和林有成交流一二,也算是傳達一下巴老的話,又轉而說道:“巴老,還想問你,什么時候再給《收獲》雜志社投稿啊?”
“他也非常遺憾,《贖罪》這部沒有在《收獲》雜志上發表。”
這話倒是讓林有成有些不好接了。
要知道林有成只是之前的《風聲》在《收獲》雜志上面發表了,后面也就沒有再給《收獲》雜志投過稿子。
林有成應該是上過文學界的四大名旦雜志,也并沒有再繼續想著上二輪,畢竟在京城這邊還有《人民文學》的編輯張偉一直盯著。
“李主編,你在上滬那邊就算了吧,我們這邊也都可還等著林有成的稿子啊。”
還不等林有成說什么,另外一旁的《十月》雜志的編輯楊益平聽見李華軍的話,連忙說道:“有成,我們《十月》這邊可一直都等著你的稿子。”
“你說我這都去興華胡同,找了你好幾次,什么時候能夠再給我們《十月》投稿啊!”
很顯然,楊益平這話也有些怨念,《我的團長我的團》之后,就沒有再在《十月》的編輯部收到林有成的稿件了。
李華軍一看楊益平這邊也過來說了,他也覺得好笑,這《十月》雜志社在京城都沒有約到稿子,《收獲》這邊在上滬要想搶稿,只怕更加不容易,笑著說道:“我說也是,你們也在京城,怎么能看著《人民文學》一直都搶著發表林有成的呢?”
這話倒像是有些看熱鬧不怕事大,故意在添柴加火。
林有成當然也知道李華軍是故意這么說,鼓弄著楊益平多和《人民文學》那邊搶稿,當然也只是笑著打趣。
原本在另外一邊還在和其他作者交流的張偉似乎注意到了林有成這邊和《收獲》,還有《十月》的編輯在聊,心里本就好奇,也就走了過來,就聽見楊益平約稿的話,也趕緊說道:“我們《人民文學》也是非常希望能夠約到有成他的下一篇稿子。”
就這一點也讓林有成也有些無奈。
張偉連連搖頭,說道:“那可不行,有成之前說了的,他寫的不是先鋒文學,也不是通俗文學,是人民文學,就應該在我們《人民文學》雜志上發表。”
楊益平和李華軍都沒有想到張偉居然還拿林有成之前說過的話來做理由,覺得十分好笑。
楊益平望著張偉,問道:“那你的意思,我們《十月》雜志發表的文學作品就不是人民文學?”
“我可沒這么說!”
張偉連連擺手,他可不敢說這樣的話,只是笑著說道:“現在這不還是有成的《贖罪》作品研討會,他的下一部還沒有了。”
李華軍好不容易從上滬來一趟京城,自然也不會在這多耽擱,只是臨走時望著林有成,又忍不住說道:“有成,巴老可是非常期待你的稿子啊!你可千萬別忘了啊!”
不說林有成下一部稿子會是如何,現在文學界依舊都還是在討論著林有成的《贖罪》。
可以說,關于《贖罪》這部的作品研討會并不在會議室里,而是在整個熱愛文學的讀者身邊,全國無數的文學青年激烈地討論,沒有局限于作家和編輯的身份,那些才是真正的作品研討會。
也許是因為八十年代初的反思文學興起,現在林有成這部獨具一格的《贖罪》也在八十年代最后的尾聲掀起了贖罪的文學風潮。
當然這股文學風潮更多的還是聚焦于《贖罪》本身,討論里面的情節,但也會討論林有成的文學結構,尤其是中所采取的敘述策略契合了當代經歷后現代主義洗禮后的現實主義回潮,這樣一部結構精巧,而且極具現實意義的自然也會引起非常多的文學作者討論與學習。
要知道之前可都是《百年孤獨》式的魔幻現實主義一度為文學主流,但是現在林有成的這部《贖罪》則是完全不同的敘事風格與結構,自然也會有相當大的影響力,讓不少文學作者都開始學習。
即便是王蒴也有看林有成的那部《贖罪》,內心深處也也不得不對林有成寫一個大寫的“服”字。
尤其是王蒴也聽說了張國師,還有陳皚鴿等人都搶著想要改編林有成的這部,他心里更多的還是佩服,他也是作者,自然很清楚林有成的這部《贖罪》有多牛逼。
文學界關于林有成的《贖罪》這部的討論聲一直不絕,甚至可以說在這1989年的尾聲變得更加火熱,贖罪文學風潮愈演愈烈,有不少文學評論家認為林有成這部《贖罪》是1989年最后八十年代文學界最亮眼的存在,值得拿茅盾文學獎的作品。
關鍵這樣的看法還并不是單獨一位,不少文學圈子里面都十分認同,雖然說是文人相輕,但是并沒有人批判林有成這部《贖罪》哪里不好。
因為林有成的這部《贖罪》值得,無論是從故事性,還是文學性上都堪稱完美,完全值得拿茅盾文學獎。
這樣的風聲十分火熱,一如現在十分火熱的贖罪文學風潮。
林有成將巴老送給他的那本親筆簽名的《隨想錄》放在書架上,因為早就看過,以后有機會自然也會再看一下二十世紀的文學良心。
窗外凜冽的風吹著,不管是反思,還是贖罪,時間都隨著風往前再走。
也許是因為在這最后的八十年代最后一年的年末,林有成突然帶來這樣一部驚艷絕倫的,讓整個文學圈的風都變得更瘋狂了,外面的風也刮得更猛烈些了。
當然,這1989年帶來的這一部《贖罪》似乎也預示著文學并不會隨著八十年代的結束就此結束,畢竟就像現在瘋狂火熱的《贖罪》,誰也不會知道九十年代的文學圈還會有什么樣的作品等著,或許是一片喧囂爭議下盜版狂舞的《廢都》,或許是將身故后能夠當枕棺的《白鹿原》、還或許是余樺的《活著》,還有林有成…
在這八十年代最后的贖罪文學之后,誰又會不想知道林有成還會有什么樣的文學作品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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