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已定,此番宗門議事接近尾聲的時候,邇疾又提出一個要求,他希望就待在這里修煉,同時也是駐守飄彩洞天、協調各種建造事務。
邇疾一開口,常安居隨即也表示想在此地修煉。
何考問道:“你們都有時間嗎?”
邇疾:“我是出家的僧人,原本就在各處云游掛單,沒必要長期留在落籍的本廟,就當外出云游了。”
常安居也答道:“我這些年也帶出來了一批徒弟,他們都可以獨擋一面了,我那家專科醫院平日也不需要我坐鎮,關鍵時候露個面就好。”
何考想了想:“這樣吧,你們先回去安排一下,下周我會打開門戶,你們安排好了就進來,能在這里待多久自己協調。
然后我每周都會打開一次門戶,誰有事情的就出去辦,有時間的就可以留下來,也包括蘭九畹和葉良成。”
飄彩洞天的情況特殊,它不存在有形的門戶,需要何考用那幅畫卷憑空打開,別的人哪怕是邇疾也做不到這點。
所以何考決定每周開啟門戶一次,誰想進入飄彩洞天修煉,就提前安排好外面的事情,而且停留的時間至少得是一周。
常安居與邇疾都好辦,平日的行程是他們自己說了算,但蘭九畹和葉良成在外面還有別的事呢,所以何考才會如此安排。
能在洞天福地中修煉當然頗有好處,大家都很高興。
今天只是參觀性質,待議事已畢,何考展開畫卷施法打開門戶,將眾人都帶到了那片廢棄工業園區,葉良成當主廚,大家還聚了個餐。
不提眾人如何各自安排,何考回去后便聯系了李修遠,希望能當面匯報情況。兩人見面的時間是次日凌晨時分,地點仍是龍鱗坡。
邇疾正式拜入隱蛾門、在飄彩洞天接受二次傳承的事情,他必須要跟幾位長老通個氣。江長老閉關歷劫、谷長老坐鎮仙壺,如今方便見面的就是李修遠。
邇疾就是張燕飛這件事,何考沒有告訴其他人,卻不可能瞞著幾位老人家。
李修遠聽完后長嘆一聲道:“這樣處置也好,如今已沒有張燕個人,只有隱蛾門中的邇疾。”
何考:“還有一件事,我不知該不該問。”
李修遠白了他一眼:“當講就講,不當講就閉嘴,別問什么當講不當講,誰知道你要講什么?”
何考:“張燕飛當年給了萬鐘樂的一幅贗品,彼時他身為入微門弟子,卻騙過了丹鼎門執事,至少是沒說實話,這是否算欺騙宗門?”
李修遠淡淡道:“你以為我沒核實過情況嗎?根據萬鐘樂交待,當時是聽說張燕飛在四處打探《譚仙拄杖圖》的消息,于是他便主動找了過去。
萬鐘樂問張燕飛,為何要打聽這種事情,難道是見過《譚仙拄杖圖》?張燕飛則拿出了一幅畫,并未聲明真偽,只問萬鐘樂能否分辨其來歷?
萬鐘樂當即把畫帶走了,并留下了一批古代的作畫材料,讓張燕飛仿制一幅放回去。萬鐘樂也無法確定畫作真偽及來歷,因為誰都沒見過,只是宗門典籍中有記載而已。
南花美院的館藏,也可能是后人的仿品,但它的象征意義很重要,至少是印證了宗門的記載屬實。”
何考:“這倒與邇疾交待的情況一致。”
李修遠:“當時無法確定那就是丹鼎門祖師遺物,就算是,流落千年之后已難定歸屬。按道理那是南花美院的資產,就連張燕飛都沒資格私授予人。
至于后來發生的事,你比我更清楚。”
何考:“其實那幅畫不是丹鼎門遺物,應該是隱蛾門的鎮宗神器,只是曾落在丹鼎門祖師雷盾子之手,在上面添了一幅譚祖畫像以做掩飾。”
李修遠:“所以千年之后它又回歸隱蛾門,也算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何考:“那么還有一個問題,宗法堂有沒有查過萬鐘樂之事?”
李修遠的目光突然變得很銳利,斜著掃視過來:“你是不是很討厭這個人?”
何考低頭不語,因為他確實對萬鐘樂很反感,兩人之間的梁子早在兩年前就結下了。
兩年前的棲原之亂,萬鐘樂的弟子梁凱曾在夜里潛入何考的公寓,持槍逼問過他。后來梁凱被當時的隱蛾黃小胖給弄死了,連尸首都找不著。
萬鐘樂的另一名弟子趙還真又奉師命來到棲原,名義上是調查師弟梁凱失蹤一事,暗地里卻糾結了一批術門敗類,綁架了何考和高雪娥,企圖引隱蛾現身。
這伙人被黃小胖與何考一起干掉了,并來了個毀尸滅跡。
接連有兩名弟子下落不明,萬鐘樂也違反禁令來到了棲原,卻被打斷一條腿并受罰封禁一年…經歷了這樣的事,何考怎么可能對萬鐘樂有好感?
另一方面,何考與武巖駿的關系很好。小武也提過張燕飛的往事,他認為師父之所以犯事,是幕后有人威逼利誘,而這個幕后黑手可能就是萬鐘樂。
武巖駿甚至懷疑師父的死與萬鐘樂有關,只是沒有證據,但心中對萬鐘樂的恨意是難免的。受小武的影響,何考對萬鐘樂就更沒有好感了。
后來術門出了不少事,風暴中心就是丹鼎門。
小武在東北雪鄉被人設局差點丟了性命,宗法堂查出的幕后黑手,就是丹鼎門的前任執事俞平舟。至于最近剛過去的沖突,現任執事耿言新更是暴露了逍盟臥底的身份。
更夸張的是,丹鼎門的前任掌門齊南聲居然也是出身逍盟的術士,可見丹鼎門被逍盟滲透的程度之深、時間之久,那么長期擔任執事的萬鐘樂就沒有問題嗎?
何考雖然不說話,可是李修遠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又開口道:“你那個小朋友武巖駿,一直懷疑他師父張燕飛是讓萬鐘樂給害了,但現在你已清楚,事實并非如此。”
何考忍不住開口道:“可是萬鐘樂當初一見到那幅畫,就直接帶走了,這也是事實,恐有強奪的嫌疑。”
李修遠點了點頭:“萬鐘樂做的這件事,看上去確實有點霸道,但他并不糊涂,在去找張燕飛之前,就已經調查過南花美院的情況,很清楚那里的破事。”
這話什么意思,南花美院有什么破事?其館藏的多幅名家真品,陸續出現在海外拍賣市場上,原作都被人以贗品調換了。
這件事是在張燕飛案發后才暴出來的,當時還沒案發,但萬鐘樂已調查過南花美院,早就了解到這個情況。
所以在萬鐘樂看來,南花美院根本保不住這幅古跡珍品,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被那幫蛀蟲給偷換到海外了,而且很可能都已經被人調換過了。
就算張燕飛拿出的是一幅摹本,萬鐘樂都不會感到太意外,但他仍然會帶走,因為其象征意義非常重要。
在萬鐘樂眼中,身為院長的張燕飛對此不可能不知情,甚至也是重要參與者之一。所以他直接拿走了那幅畫,卻留下了一批古畫材料,就是這個意思。
萬鐘樂沒當面點破什么,也沒有向警方舉報,已經算是給張燕飛面子了。
還有幾句話李修遠沒說,南花美院都這個情況了,假如《譚仙拄杖圖》是真的,還適合繼續放在那里保存嗎?
就算張燕飛沒有參與作案,那么別人呢?況且張燕飛也不可能永遠是院長…而事實證明,張燕飛最終連自己都沒保住!
見何考還是不吱聲,李修遠又嘆了口氣:“術門只是術法傳承宗門,只要行止不違門規,并不會也不應干涉弟子的私事。
張燕飛事后并未報警,也沒有向宗門申訴,對他而言這就是一件私事。
退一萬步說,萬鐘樂只是帶走了一幅摹本,而且他并未私藏,回去后便交給了宗門于祖師殿中供奉,并交代了此畫來歷,后來還找去太上長老齊南聲辨別。
請問宗法堂要依據哪條門規去處罰他?
你怎能想當然地認為,萬鐘樂事先沒有調查過南花美院的情況?又怎能想當然地認為,宗法堂沒有查過萬鐘樂?”
這句話中帶著神念,介紹了一些別的情況。
最近各大術門查出來不少逍盟成員,還有一批被逍盟收買的術門弟子,然后根據這些人的交叉指認,又掌握了更多的情況。
根據的調查結果,趙還真也是逍盟的滲透份子!確切的說,在趙還真出事的好幾年前,他就被逍盟收買了,暗中出賣術門情報謀取好處。
這是最近才查出來的,萬鐘樂當初也不知情,更沒有證據證明他與此有關,而且最近發生的種種變故,恰恰證明了萬鐘樂沒問題,至少沒什么大問題。
李長老還勸告何考,不要小看任何人,尤其是在丹鼎門擔任執事多年的萬鐘樂。
萬鐘樂可能早就感覺趙還真這個徒弟不對勁,但沒有查出什么問題,同時萬鐘樂也猜到了宗法堂的用意,就是想以棲原之亂為契機整頓宗門。
于是萬鐘樂就把趙還真派到了棲原,名為調查梁凱失蹤,實際上也是試探,看他能暴露出什么…結果真出了事!
弟子有過,師父當然也有責任,但萬鐘樂已經當眾領受了宗法堂的處罰,被打斷一條腿并禁授一年。
之所以說這些,李修遠是想提醒何考,首先不要小看萬鐘樂,其次更重要的是,不要因為個人的情緒影響公允的判斷。
何考可以不喜歡萬鐘樂,可以不跟他打什么私人交道,但這不能證明對方就是壞人,而且站在宗門的角度,也不是褒貶的依據。
就像何考盡管對邇疾心存疑慮,但仍然接納其回歸宗門,那么站在更高的角度,假如他將來成為宗法堂長老,對萬鐘樂也應該是這樣的態度。
聽到這里,何考終于躬身行禮道:“我明白了,多謝李師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