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幾句,他都快成自言自語了。
賀驍一統閃金平原,立下不世之功,也不知驚掉多少人的下巴。但他這么快就對外征戰,并且挑選的對手還是雅國,呵,伏山越估計,不僅自己訝異,其他大小國家也是一頭霧水。
這廝有什么必勝的把握嗎?
桃子問:“那為什么要打呢?”
百列的死活,跟閃金平原有一點關系嗎?
“他突然介入這場戰爭的原因,我只能猜到一點兒,就是復仇加立威。”伏山越揉了揉眉心,“但想來想去,弊大于利。連牟國都不愿出手,他為什么非得挑這個時機呢?”
“連我家老頭離開之前都說,蒼晏立國之后,最重要的便是休養生息、培積國力,以應對未來的局勢紛亂。”
從小到大,他理解最深刻的一句話就是“人不狠,站不穩”。
盡管賀驍結束上千年的紛爭,再次建立起幅員遼闊的龐大國家,但“閃金平原無強國”也是眾所周知的事實,最強大的爻國在龍神軍介入時也已經四分五裂,并沒能發揮出十成的戰斗力。
賀驍雖然自命轉世龍神,但吞并閃金的戰爭在貝迦、牟國這樣的大國看來,也不過是菜雞互啄。
菜雞就是菜雞,若想證明自己是鳳凰,首先要打得過鷹隼吧?
因為牟國偷家仰善群島失敗,牟國和蒼晏之間本就有些不睦,雅國又到處吹噓自己打龍神軍好像打兒子一樣。
綜上,蒼晏國確實需要幾場對外戰爭的大勝,來剎住外界的非議、確立自己的權威。
地位和尊嚴,都是靠拳頭打出來的。
可是這一切癥結又回到那個關鍵點上:
能不能打贏?
贏了,什么都好說。
輸了,蒼晏國挺直腰板的形象、九幽大帝戰無不勝的佳績,都會受到致命性打擊,甚至本國軍民的信心都會動搖,這才是最致命的——
別忘了,這次是蒼晏主動參戰,這架是你自己非要打的。
伏山越相信,周遭的勢力也都瞪大眼睛觀戰,一邊評估戰爭雙方的實力,一邊等待蒼晏立國之后的第一場外戰結局。
是揚眉吐氣、向世界宣布“我來了”,還是喜迎當頭一棒、從此忍辱負重默默耕耘?
伏山越搓了搓手,沒來由地也有些緊張。
三日之后。
連著兩天雨水不停,整片山林吞云吐霧,到處潮乎乎一片,充斥著青草和泥土的野香。賀越鞋上、腿上沾滿了樹葉和泥砂,袖角還有一片蛛網。
所謂“流亡者”小路真不是給普通行人準備的,翻過雅國邊境之后直接就要爬懸崖峭壁,然后就是天坑野洞。
四天的路程,有三天都是在最靠海的山區打轉。
但他心情雀躍,因為桃子說翻過這座矮山就進入了平原地區,路可好走了。
然后再趕路一天,就有人來接應了。
賀越總算知道,為什么赤鄢太子派這個矮小的姑娘當向導兼護衛。她看起來甜美又可愛,皮膚嫩得好像能掐出水來,其實翻山越嶺如履平地,大氣都不喘一口,體力好到賀越這支七八人的隊伍沒一個人比得上。
途中,他們還遇到一伙強盜。
這條逃亡者小路可不僅他們知道,強盜也會埋伏在這里打劫入境的偷渡客。
四十來個強盜,被他們打得抱頭鼠躥,狼狽逃跑。
事后,賀越發現桃子失蹤,一度擔心。
不過兩刻鐘后,她就回來了,平安無事。
跟賀越談話時,她忍不住打了兩個飽嗝。
唉,仰善群島哪兒都好,就是吸血吃人不太方便。
偏偏賀越嗅覺靈敏,好似聞到了一絲血腥味兒。
他隱隱猜到是怎么回事兒,赤鄢國的國君父子都是魃,喜食人血。這小姑娘大概也是吧?
不愧是妖國,什么千奇百怪的妖物都有。
而且她還精通地遁之術!
賀越知道,人類幾乎沒有這種天賦,所以要么她佩戴有遁術法器,要么她本身確實不是人。
他還真找桃子八卦了一下,得到的答復出人意料,她是被伏山越和賀驍揀回來的小孤女…
罷了,不探究了。
當年大哥燒毀摘星樓之后,到底是怎么從北方妖國脫身的呢?
這幾天趕路,他也向桃子打聽閃金平原發生的故事。
桃子所知并不完整,只曉得最關鍵的那幾個大事件。可即便如此,也足夠一次又一次震撼賀越了。
組織起一個貫通閃金平原的大商會;
以九幽大帝之名,率黑甲軍在閃金平原行俠仗義;
動搖爻國的統治;
抓住妙湛天神隕、爻國分裂的大好機會組建龍神軍,開啟統并閃金平原的宏圖霸業!
擊敗貝迦前國師,剿滅爻國,拼上了龐大版圖的最后一塊。
這許多壯舉,其他人但凡完成一件,都足以名留青史。
賀靈川卻在區區三年半的時間內,一一辦成!
已經分裂近一千年的閃金平原,卻在他手上完成了大一統。
賀越越聽越有一種不真實感:
完成這千年未有之壯舉的天降猛人,居然是他親哥!
從小到大,親哥是什么樣子,他最清楚不過。
那絕對不是他所熟悉的兄長。
今趟出發之前,父子難得有一次促膝長談,賀淳華就說起自己從前懷疑過,長子內魂已換。當時賀越心里滿是鄙夷,認為他只是在為自己賣子求榮找借口。
但來過仰善群島、聽過兄長的事跡之后,他也明白父親為何疑慮。
兄長的轉變過于劇烈、過于蹊蹺,遠超常理范疇。
越往前走,桃子就越謹慎,經常停下來等待,因為從這里開始就有雅國的巡兵。
至少有三回,雅國巡兵就從眾人藏身的灌木前方路過。
好在桃子靠譜,一路都是有驚無險。
山林的盡頭是一片大湖,從這里淌出去的湖水,會一直流到雅國的神圣之地。
桃子走到這里左顧右盼,最后選定一棵白樺樹,捏碎幾枚小小的、圓溜溜的東西,把里面的汁液涂在樹干上。
賀越在邊上看著,覺得那可能是什么動物的卵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