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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靈骸絕陣

  結丹——」

  仿佛是漫漫的萬里征途,在枯燥而煎熬的求索中,終于見到了曙光。

  墨畫忍不住握了握白皙如玉的手掌。

  「終于——」

  「我要開始,煉自己的本命陣,塑自己的金丹了——」

  墨畫神情堅毅,目光堅定。

  之后他環顧四周。

  他此前布下的,宛如天羅地網一般的陣法都還在,周遭也都很安靜。

  只是當墨畫的神識,查探向密室之外的時候,神情卻微微有些詫異。

  墨畫思索片刻,沒有貿然起身,而是先花了點打坐冥想,協調心身,鎮定心神,這才結束了閉關,推開大門,走了出去。

  大門之外,戮骨,丹朱等人面色冷峻,宛如「人墻」一般,結成陣仗,護著整座巫祝密室。

  而戮骨和丹朱的對面,卻是另一群人。

  為首的是炎祝,黑老者,以及其他一些炎翼等部落的長老高層。

  青祝也站在人群中,不過神情淡淡的。

  雙方就這樣對峙著,氣氛雖說不上劍拔弩張,但也明顯是暗流涌動。

  這種緊張的氣氛,一直持續了很久。

  直到墨畫出關,推門而出,眾人這才一驚,紛紛神色各異。

  炎祝等人神情閃爍。

  戮骨看著對面的炎祝,一臉冷笑。

  丹朱則眼睛一亮,明顯松了口氣,輕聲道:「先生,您出關了。」

  墨畫微微頷首,問道:「怎么回事?」

  丹朱看了炎祝幾人一眼,神情冷了幾分,「他們想擾您閉關。」

  炎祝一臉鎮定道:「有些要緊事,關系重大,需要巫祝大人親自決斷,我這才冒昧打擾——」

  炎祝說著,看了丹朱和戮骨一眼,淡然道,「結果這些人,態度惡劣,攔著不讓我進去——」

  「我以為你們在設計謀害巫祝大人,一時心急,這才喚來其他部落長老,想確認一下,巫祝大人的安危——」

  丹朱有些慍怒,「你強詞奪理。」

  炎祝臉皮厚,心無波瀾,不僅沒與丹朱爭辯,反倒目光誠懇。

  仿佛他適才說的,都是真的,他真的是一心,為了墨畫的安危著想。

  丹朱還欲說什么。

  墨畫卻淡淡道:「罷了,既然是誤會,那便算了。但是——」

  墨畫微頓片刻,看了炎祝一眼,溫和的目光,漸漸變得深邃,「下不為例——」

  炎祝臉上恭敬,心里卻漸漸淡去了恭敬之心。

  他畢竟是金丹后期,而且出身王庭,是神道的上巫,地位尊崇慣了,一時服軟可以,但真要讓他心里臣服,卻顯然沒那么容易。

  當時神壇上的威懾足夠強,可時間一過,傷勢好了,記憶便淡了,身為王庭巫祝的「自尊」,便又重新回來了,「野心」也大了一點。

  他甚至因向墨畫臣服,而心中暗生屈辱。

  因墨畫「搶」了他的神道信物,而心中記恨。

  探聽到墨畫閉關,足足十日不見人影,神道無人主持,炎祝便有點蠢蠢欲動。

  神道之上,遭遇任何危險都有可能。

  只是沒想到,墨畫竟然安全出關了——

  炎祝有些可惜,但也沒什么所謂,因為他只是起了一點「小歪心」而已,算不上背叛0

  「是,巫祝大人——」

  炎祝滿口答應道。

  可恰在此時,炎祝突然察覺到有什么不對,略一抬頭,觸碰到墨畫的目光,仿佛撞入了一潭深淵。

  不對!

  炎祝心中瞬時咯噔一跳。

  不過閉關了十天而已,他的神識——怎么突然會變成這樣?

  不只是炎祝,便是黑鷲老者,和站在一旁的青祝,此時臉色都猛然一白。

  墨畫剛出來時,他們還沒察覺到,可此時墨畫目光帶了些嚴厲,神識一散開,氣息瞬間就變了。

  若在平時,墨畫對自己的神念,幾乎可以完全掌控,收放自如。

  他的神念氣息,會十分隱晦。

  可他剛剛「進食」完,吞噬了大量的念力,幾乎將巫鷲大神,這么多年修來的念力全給吞了,還完成了神識突破,從金丹初期二十三紋,突破到了二十四紋。

  這些神識,他暫時還有點掌控不住,因此大量外溢了出來。

  尋常修士,感知沒那么敏銳。

  但炎祝三人,身為巫祝,對神識本就敏感。

  此時只見墨畫,孤身站在那里,表面上是一個人,但神念上的感覺,卻仿佛是一只披著人皮的,「饕餮」般的神道怪物,在吞吐著天地,壓迫力極強。

  那股「吃人」一般的兇殘威嚴,讓炎祝三人,都止不住有些腿軟。

  最先頂不住的,是直視墨畫的炎祝。

  懾于墨畫那無形的,深淵巨獸一般的氣息,炎祝竟忍不住生出了「臣服」下跪的念頭。

  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他已經跪下了。

  等他再想站起來的時候,發現膝蓋已經軟了,根本不由自己念頭的控制了。

  而炎祝一跪,黑老者也下意識地跪下了。

  青祝心里對墨畫,本就沒太多抵觸,也順從地屈身跪了下來。

  三個上巫一跪,其他人雖不明就里,但也紛紛順從地跪了下來。

  戮骨等人,見墨畫一個眼神,便震懾住了炎祝,心中暗自敬佩,也紛紛跪了下來。

  場間眾人,瞬時全都跪了下來。

  墨畫見狀揮了揮手,淡淡道:「散去吧。」

  「是——」

  「是,巫祝大人。」

  眾人聲音恭敬,依令退下。

  炎祝心中發涼,余悸未消,離開了巫祝大殿,又走了一陣,這才慢慢回過味來,忍不住看向黑鷲老者。

  兩人對視一眼,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驚懼和費解。

  「是不是——變強了?」炎祝低聲道,面皮顫動。

  境界紋絲不動,神識越變越強——

  而且,還不是一般地變強,似乎是破了某個瓶頸,向上又邁了一個相當大的臺階。

  這——怎么可能?

  黑鷲老者目光驚懼。

  即便是巫祝,即便信奉神明,即便修的是神巫之道,也不曾見過有這等荒謬之事。

  這完全超脫了「修士」的范疇。

  本身來說,一個筑基境的肉身,真的能承載如此之強的神念么?

  炎祝和黑鷲老者眉頭緊皺,不知在思索什么。

  青祝淡淡看了他們一眼,沒有說話,自顧自轉身離開了。

  巫祝密室中。

  丹朱等人見墨畫沒事,紛紛松了口氣,行了禮之后,便告辭離開了。

  墨畫仍在考慮炎祝幾人的事。

  炎祝這幾人,還存著一些小心思。甚至,不只是炎祝—

  其他各個部落,中下層還好,尤其是貧寒的底層,他們吃過苦,更愿意相信「神主」。

  但高層的酋長和長老,名利心重,私心也多,一時懾于自己的威勢有了懼怕,但未必真的會有長久的「信仰」。

  自己僅憑一次人前顯圣,就想改變他們的內心,終究還是有些困難。

  而自己一個人,修為擺在這里,也很難壓得住這么多金丹,尤其還有諸多位高權重的金丹后期大蠻修。

  必須想個更穩妥的手段,將這些高層徹底鎮壓,將人心收攏起來,將神權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

  蠻荒各大部落中,只能有一個聲音,那就是神主的聲音。

  也只能有一個巫祝,來行使神主的權力。

  「這件事必須要做,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墨畫目光微凝,而后深深吸了口氣,從師父送給他的納子戒中,取出了一枚,他珍藏許久的白骨片。

  白骨片上,就刻著他至關重要的本命陣:

  十二經饕餮靈骸陣。

  這副陣法自從被他,從屠先生供奉的,人面白骨邪神像的后腦勺里掏出來,就一直放在納子戒中。

  墨畫沒事就拿出來翻翻看看,盡管看不懂,學不會,但還是忍不住,哪怕只是用手摸摸也好。

  因為這是一副二品二十四紋的大荒絕陣,難度逆天,對神識的要求同樣逆天。

  神識的二十四紋境界,宛如天塹一般,難以觸及。

  而如今,經了這么多波折,煎熬了這么久,墨畫終于在大荒這里,將神識的境界,硬生生「吃」了上來。

  他也終于可以開始,正式領悟這一副,用邪神的神像封存,以兇獸的名義命名的,神秘而強大的饕餮靈骸絕陣了。

  墨畫按捺下心中的激動,平抑著心情,將神識沉入了白色骨片。

  一枚枚晦澀的大荒古文字,浮現在墨畫眼前。

  在太虛門的時候,墨畫跟著內門一位,精通古代修道文字的長老,還有一眾師兄師姐,一同研習過大荒的古文,有了一些根底。

  如今進入大荒,作為巫祝混跡了這么久,翻閱了不少部落的文字和典籍。

  墨畫對大荒古文字的精通水準,已經相當高了。

  這些晦澀的古文字,墨畫此時再讀起來,當真跟呼吸一般從容輕松。

  而且,當墨畫的神識,正式達到了二十四紋之后,似乎達到了某個標準,窺破了某個迷障。

  此前一些,藏于迷障之內,隱于骨簡深處的陣法精義和陣法紋路,也都一一顯現了出來。

  墨畫也真正得以見到了,完全版的,大荒十二經饕餮靈骸絕陣。

  這副完整版的靈骸絕陣,剛一入眼,幾乎在一瞬間,便有一股洪荒之氣撲面而來。

  陣紋扭曲顫動,如同活物,像是一只只饕餮的眼眸,在凝視著墨畫,令人心中驚懼。

  這是墨畫此前翻閱骨簡時,不曾感受過的詭異的玄妙。

  似乎只有神識到了二十四紋,才能窺見這絕陣真實的面貌。

  「這陣法,真的就像是——活著的小饕餮」一般——」

  「而我要將這活物」一般的饕餮絕陣,刻在我的骸骨上,讓它作為我的本命陣,助我結成金丹——」

  墨畫怔忡良久,心中竟不由生出了一絲懼意。

  仿佛自己,是在意圖將一個不可知,不可控的,且不得了的東西,「封存」在自己的骨骸之中,與自己性命相修。

  這種事究竟合不合乎修道的規范,墨畫不太清楚。

  但他心中突然萌生了一股相當強烈的,在天道的眼皮子底下,進行「違法犯罪」的勾當的感覺。

  只是這股感覺,片刻之后又消失了。

  因為墨畫「犯罪」太多了,已經有點麻木了。

  這種「犯罪感」,已經刺激不到他了。

  更何況,他為了結丹,為了學這副絕陣,付出了太多的時間和努力,踏平了太多坎坷和挫折,十分辛苦,絕不可能事到臨頭,因為覺得有些兇險,就輕松放棄了。

  總歸是陣法而已。

  墨畫是陣師,立志求陣法的大道,只要是「陣法」,就沒什么可怕的。

  反而越困難的陣法,就越讓他好奇。

  越危險的陣法,就越讓他興奮。

  因為越困難,越危險,恰恰說明這陣法中,蘊含著常人難以揣測的大道法則,有著難以想象的強大妙用。

  墨畫不再多想,開始聚精會神,鉆研起這副看起來像「活」過來一般的,十二經饕餮靈骸絕陣。

  這是墨畫迄今為止,學的最難的一副陣法了。

  而這一鉆研,時間便過得飛快。

  墨畫沉浸其中,毫不自知,待察覺過來,已經過了三日。

  而這三日的時間,墨畫沒日沒夜,反反復復琢磨,也對這饕餮靈骸絕陣,有了初步的了解。

  從外表看來,這副靈骸絕陣,模樣極兇,陣式極難,散發著一股古樸的險惡感。

  但墨畫實際學起來,卻沒之前預想中那么困難。

  一是因為,他的道化神識,達到了二十四紋,已經很強了。

  無論從境界,從「質」,還是從「量」的角度來說,都已經十分深厚了。

  另一個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此前已經做了太多,相應的饕餮法則的研究和領悟了。

  如他之前所發現的那樣,所謂「饕餮」法則,不是單一的法則,而是一整套「法則鏈條」。

  不同法則相互關聯,相互區別,最終融為一體,鑄成了饕餮的本體。

  同時也為饕餮這只法則兇獸的存活,狩獵,進食,消化,同化—等一系列行為,提供「道」的邏輯層面的支撐。

  饕餮這種兇獸,既抽象又具象。

  這個問題,比較深奧復雜,而且涉及對法則的領悟。

  一般修士很難明白。

  不明白的,墨畫也不好再解釋。

  而正因如此,根據「饕餮」法則衍生的一系列大荒絕陣,也是相互關聯的。

  學會了一些前置絕陣,再學饕餮靈骸絕陣,會事半功倍。

  但是,如果缺了前置絕陣,缺少了相關法則的鋪墊和領悟,只從孤立的「單陣」角度來看。

  那這副二十四紋十二經饕餮靈骸絕陣,就真的像是一只,不可見,不可知,不可琢磨,不可理喻,無從參悟,無法掌控的「饕餮兇獸」一樣,完全脫離于一般陣師的認知,即便想學,也無從學起。

  當地的美食,要到當地去吃。

  當地的陣法,也要到當地去學。

  想到這里,墨畫心中有些慶幸。

  好在自己來了趟大荒,不然也真的不知從何學起才好。

  而這陣法的用途,也跟墨畫此前預測的差不多。

  這是一副「靈骸」陣,顧名思義,就是通過陣法,構建一套「靈力骨骸」。

  而這陣法,可通過陣紋,存儲一定量的靈力,封在骨骸里。

  等同于一副外置于筋骨的「靈力容器」。

  這樣一來,就能通過陣法,解決自己這個「靈修」,因靈根差,功法不以靈力見長,而日益加劇的靈力匱乏的問題。

  從目前看,這副絕陣的用途,就只是這樣——

  至于有沒有其他功用,墨畫當前也還不清楚。

  要等他真正,將這靈骸絕陣學會,且真正刻在自己骨子里,實際運轉過一遍才能知道。

  但哪怕只有,「靈力存儲」這個功能,這本命陣對墨畫而言,也彌足珍貴。

  畢竟除了巫祝,陣師這些身份外,墨畫還是一個靠「法術」吃飯的靈修。

  對一個靈修來說,靈力就是「命」。

  靈力薄弱,就是最致命的問題。

  而在整個修道界,哪怕是在乾學這等五品大州界,能夠在氣海之外,額外「存儲」靈力的法寶,都是上等的好東西。

  這等法寶,無不需要修士從小溫養,不僅傳承稀有,造價也十分昂貴。

  散修出身,錯過了最佳溫養時期的墨畫,根本都沒資格用。

  因此,如果能用饕餮靈骸陣,作為本命法寶,解決靈力不足的問題,哪怕僅此而已,墨畫也很知足了。

  更重要的是,只要鑄就本命法寶,哪怕只有雛形,也就算是到了筑基巔峰,可以正式去嘗試結丹了——

  「本命陣法——結丹——」

  墨畫吸了口氣,開始沉下心來,將全部心神都傾注于研究十二經饕餮靈骸絕陣。

  因為對饕餮法則理解深厚,也積累了大量經驗,整個過程意外地順利。

  僅僅半個月后,墨畫便覺得有了點領悟了。

  甚至他也已經能,初步畫出饕餮靈骸陣的陣紋了。

  這個速度之快,讓墨畫都有些驚喜。

  但究竟這靈骸絕陣,能不能用于實踐,會不會有其他問題,墨畫還是沒太大把握。

  因此,他要先找個「素材」,先試一試。

  這個「素材」,他也早早已經準備好了。

  巫祝大殿,最下層的一間暗室里,停放著一尊巨大的,陰森的棺材。

  這棺材之中,封存著一具身如小山般的蠻族強者的尸體:

  術骨部大將,弒骨。

  此時的墨畫,便一個人站在棺材之前,目光深沉。

  此時的墨畫,便一個人站在棺材之前,目光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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