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儲君 第二百九十四章 漢五銖
呂后離開,劉盈終于長出了口氣。
小兔崽子能聽明白多少就算多少吧!
自己這個當爹的,屬實已經很夠意思了,至少比老流氓要強,不是嗎?
劉盈稍微思忖,隨后臉色漸漸凝重起來。
自己登基以來,最重要的一件事,終于要落實了,勝負如何,在此一舉!
劉盈環顧四周,說來慚愧,竟然只有一個張不疑。
這下子劉盈臉黑了。
“阿父在日,身邊是什么人?蕭相、留侯,還有陳相,我現在身邊就一個廢物,朕還能辦成大事嗎?”
張不疑白了劉盈一眼,“陛下,臣這么廢物,正好襯托陛下圣明啊!”
“哎呦!”
劉盈大喜,一躍而起,摟住張不疑的脖子,開心大笑,“我說師兄,這么多年了,你第一次這么會說話!難得,真是太難得了。”
張不疑點了點頭,意味深長道:“陛下,如果這一次幣制改革沒成功,還請陛下自己擔責勿要怪罪臣。”
劉盈頓時惡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不忠心!”
張不疑無奈道:“臣還沒活夠。”
劉盈長嘆一聲,“行了,幣制改革的事情,我不會怪你……畢竟這是阿父和蕭相心心念念的事情,我必須辦好,非如此,不能跟他們交代!”
劉盈說完之后,從案幾旁邊,拿過來一枚銅錢,擺在了張不疑面前。
“師兄瞧瞧吧。”
張不疑接在手里,認真看了看,“這枚銅錢有點輕啊!”
劉盈點頭,“沒錯,這一枚是三銖錢,份量略低于秦半兩……不過好在邊沿加了鋸齒,不至于被人剪去四圈,做工也更精致,你看怎么樣?”
張不疑認真看了看,搖頭道:“陛下,我看不妥。”
“為什么?”
張不疑道:“陛下推行錢法,改革幣制,打算讓誰得利?”
劉盈遲疑下,冷哼道:“你直說吧!”
張不疑道:“陛下,三銖錢雖然精美,卻不及半兩重……這是擺明了讓那些豪強熔半兩錢,鑄成三銖錢,同朝廷爭利!”
劉盈點頭,“沒錯……可朕若是下旨,讓繡衣使者嚴查,誰敢私自鑄造錢幣,直接誅殺,又該如何?”
“不如何!”張不疑直接道:“這事情不是靠著嚴刑峻法就行的,更何況陳平那個老賊,也未必可靠!”
劉盈深以為然,“沒錯!那我就鑄造和半兩錢一樣重的!”
張不疑想了又想,還是搖頭。
“你怎么回事?這也搖頭?”
張不疑道:“陛下,您是大漢天子,遇事不能想著占便宜,也不能想著不吃虧……您要真正讓利才行!”
劉盈哼道:“什么意思?”
張不疑道:“秦半兩是個不錯的銅錢,哪怕始皇帝暴政,那么多人罵秦國,也沒見他們拒收秦半兩啊!尤其是那些儒士,不給他們半兩錢,他們還不答應!簡直一群小人!十足的小人!”
劉盈哼道:“儒士什么德行,我早就知道,用不著伱進讒言,你就說吧,要怎么辦?”
張不疑道:“陛下,這次既然要大舉鑄造銅錢,就不要想著占便宜……干脆鑄造比半兩還重,還好的錢!物有所值,百姓才會欣然接受。新錢能取代秦半兩,大漢才能真正取代大秦,深入人心!”
劉盈低垂著眼皮,思忖半晌,突然笑了。
“我說師兄,你什么時候這么大氣了?莫非是師父教你的?”
張不疑不屑道:“陛下,你當真就這么瞧不起我?我是說話不經過腦子,可我不是沒腦子啊!要是愿意用,還是挺靈光的。”
劉盈哼道:“師兄,你想過沒有,如果新錢更好更重,老百姓都舍不得拿出來花,私自藏起來。市面上依舊還是私鑄的銅錢和秦半兩,又該如何?”
劣幣驅逐良幣!
劉盈發出了拷問,張不疑竟然毫不猶豫道:“那就多鑄唄!”
“多鑄?”
“對啊!物以稀為貴,新錢少了,老百姓才會私藏,如果足夠多,就不怕藏!再說了,百姓又有多少錢,還能一直藏著不花?那些世家大族要想囤積新錢,就要拿出舊錢來換。朝廷趁機多收回銅料,統一熔鑄新錢,豈不是更好?”
劉盈又想了想,竟然笑了起來。
“師兄的意思朕懂了……朝廷已經準備了這么久,占盡天時地利人和,要是還畏畏縮縮,想要從百姓身上牟利,那就真的該死了!”
劉盈意味深長道:“就憑師兄的這番諫言,我就該封你一個御史大夫!”
御史大夫!
那可是三公啊!
張不疑大喜過望,“陛下,您是說真的?”
劉盈眉頭一皺,“我是沒說假話,但就是資歷上面,師兄還差著一籌……尤其是周昌,我也沒法輕易罷免。”
張不疑哼道:“這還不容易,趁著這次錢法,抓幾個不聽朝廷號令的,直接砍了腦袋,不就有了空位置!”
劉盈愕然看著張不疑,“我說師兄,你真是天縱之才啊!”
張不疑嘿嘿一笑,“陛下終于發現了臣的才能!臣真是不枉此生!”
這位還當是好話,劉盈簡直喜出望外,“那好,就請師兄牽頭,監督新的幣制吧!”
幣制可不是小事情,牽涉到方方面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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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何在日,尚且沒有推動,如今想要辦成,卻是需要更大的決心才行!
劉盈也是下了大力氣。
朝堂這邊,曹參督辦,曹窋和張敖負責,太子劉恭參與,御史中丞張不疑監督……就這么個陣容,簡直可以嚇死個人。
別看人不多,但卻恐怖如斯。
首先如果只是曹參一人,那還沒什么。可加入了曹窋,上陣父子兵,這就代表著曹家玩真的,把兩代人的榮華富貴都押上了。
這要是失敗了,曹參就身敗名裂,晚節不保了。
張敖是呂后女婿,他參與進來,代表太后黨插手了。
太子劉恭,那是未來儲君,不需要多說。
就連張不疑,他都是帝黨頭面人物。
這幾個人,幾乎囊括了大漢頂尖兒的勢力。
他們擰成一股繩,還真沒誰能抵抗。
“傳旨……長安、邯鄲、洛陽、臨淄、彭城……五地一起,開鑄新錢!”
伴隨著旨意下達,五處一起發動。
長安的銅料主要來自北地。
洛陽是天下商業中心,積累豐富。
邯鄲覆蓋北方,臨淄囊括齊地。
彭城雖然不產銅,但吳地的銅料豐富,正好可以供應彭城。
也就是說,這五處一起開爐鑄錢,足以囊括整個大漢。
從上到下,水銀瀉地。
整個中原百姓,真真切切,體會到了朝廷的力量。
長安西市,一筐筐還帶著余溫的新錢送了過來。
這些新錢每一枚重五銖,因此又稱五銖錢。
秦代發行的秦半兩雖然是公認的良幣,但是到了王朝后期,鑄造的半兩錢也輕了很多,不再足值。
這一次發行的漢五銖,不光足值,而且銅料極好,大小均一,鑄造精美。
剛推出來,就讓人眼前一亮。
商民百姓,人人交口稱贊。
張敖喬裝改扮,坐在馬車,偷偷來查看。
太子劉恭也跟著過來,小家伙充滿了好奇。
“姑父,百姓們都說好,你這回可是要立下大功!”
張敖臉上含笑,卻還是矜持道:“也不能這么說,還要瞧瞧,人家有什么辦法應付!”
還能有什么辦法,就是添亂吧!
很快就有人出面,大肆收購。
他們拿著秦半兩,拿著各種各樣的小錢,前來兌換。
老百姓也不是傻子,錢不好,想要兌換,就要多給才行!
“姑父,我看見了,有人拿兩個銅錢兌換一個五銖……看樣子,是打算把朝廷的五銖錢都給兌換光了!”
張敖放聲大笑,臉上露出前所未有的喜悅。
這么多年了,總算等來了一展身手的機會。
他也是七尺的漢子,也是堂堂大丈夫!
不能讓人提起來,就說是靠著公主吧!
那樣還要不要面子了?
更何況自己還是被人趕下了趙王的寶座,張敖的心里,一直壓著一股火氣。
劉盈讓他接少府,張敖最初是拒絕的,生怕干不好。
但他真正接手之后,就只剩下一個念頭,就是一定要干出明堂,要讓人知道,他姓張的不是只能靠著夫人!
“你們想收購,那就來吧!”
張敖準備相當充分,五銖錢大批投放,沒有半點猶豫。
要多少,就有多少!
想跟朝廷比財力,你們差的太遠了!
長安如此,洛陽也是如此。
喜訊傳來,張敖眉開眼笑,劉恭更是蹦蹦跳跳,簡直樂壞了。
“阿父,這就是你說的財權嗎?貌似也不是很難!都不用我出書,就輕松辦成了!”
“不許吹牛皮!”劉盈惡狠狠瞪了他一眼,“你這個豎子給我聽著,咱們劉家的祖訓,不當上天子,必須夾著尾巴做人……想要吹牛,等登基之后再說!在這之前,你給我溫良恭儉……別讓人看出你的小尾巴!”
劉恭連忙答應,乖乖低下了頭,“阿父放心,孩兒記下了。那孩兒還想請教,這事情成還是沒成啊?”
劉盈嘆口氣,“基本上還是成了……就是有人不甘心!陽夏侯陳豨就在封地,聚攏人馬,不許五銖錢進入,此人是要圖謀不軌!明明可以安享天年,怎么非要自取滅亡!”
劉盈咬了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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