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
看著細沙被吹開后露出的,那些人身魚尾的干枯身體,年老人魚頓時不由得大吃一驚,隨即顫抖著蹲下身,抓起一蓬灰白的細沙在手里搓了搓。
“不對!不對!這些根本不是沙子!”
“嗯。”
之前已經有所猜測的里昂聞言點了點頭,神情有些復雜地道:
“這片沙灘里的所有沙子,恐怕都是風化崩裂之后的海族鱗片…
我之前摸過,你們海族的鱗片質地很特殊,即便在水里泡著也不會被沾濕,而是會在離水之后迅速干燥,也只有鱗片風化碎裂后形成的細沙,才能匯聚出這種完全不沾水的奇怪沙灘。”
“可…可…這怎么可能呢?!”
看著下方那些人身魚尾的“尸骨”,以及茫茫然鋪向遠方的灰白沙灘,年老人魚渾身微顫著質疑道:
“要讓碎裂的鱗片形成這么大一片沙灘,不知道要死掉多少人!我…如果真的一次死了那么多海族,我怎么完全沒聽過?”
“因為這些雖然是海族,但不一定就是你的族人。”
檢查了一下黑色石碑旁枯干的人魚身軀后,里昂眉頭緊鎖地道:
“這么多人魚遷徙過來,還全部死在了這個位面的話,一定會影響你們人魚整個族群的數量,并且無論我們人類還是你們海族,都會有相關的記載。
但我和你都不清楚這件事,而你們人魚的數量也和其它兩支大海苗裔差不多,并沒有出現特別明顯的人口衰減。
所以與其相信有人同時篡改了兩邊的歷史,并能讓人魚在人口驟減之后,悄無聲息地恢復到和之前差不多的水平,我更傾向于這些人魚就是這個世界的土著居民。”
好像…也對?
聽完里昂的分析后,年老人魚稍微鎮定了一些,隨即按捺住心頭的驚懼,觀察了一下這些人魚尸骸的情況,隨即不無驚喜地道:
“你猜的沒錯!這些人魚是和我們不一樣!雖然體型看起來沒區別,但實際上骨骼要稍微細弱一些,還比我們要多一對肋骨和尾骨!”
“嗯。”
隨口應了他一聲后,里昂從歪倒的黑色石碑上走了下來,找到正面觀察了一下,隨即蹙眉詢問道:
“這上面的字你認識嗎?”
“我看看…”
跟著從巨大的黑色石碑上跳了下來,趕到里昂身邊辨認了一下后,年老人魚有些遲疑地道:
“我好像能看懂幾句話,但別的都不認識…”
里昂聞言望了他一眼。
“所以這上面寫的,到底是不是你們海族的文字?”
“別的都不是,但最后面這兩句應該是…”
伸手拂開石碑上的灰白沙粒,辨認了一下底部有些模糊的刻痕后,年老人魚緩緩念誦道:
“當歌聲…沉入島巖,等鱗片…化為骨砂,我便會和海風一起,成為這個世界最后的紀念碑…再往后面就又不認識了。”
伸手摩挲了一下最后面幾個陌生的字符后,年老人魚有些不大確定地道:
“看位置的話,感覺這兒寫的應該是一個末尾的落款?會不會是雕刻了這個碑的石匠的留名?”
你問我?我就是不知道才問的你好嗎?
接到了年老人魚探尋的目光后,里昂有些無語地瞥了他一眼,隨即開口道:
“先別管這些了…這個島上其它三面都是山崖,如果不是直接飛過來的話,大概率只會從這兒上島,但沒見到有人近期上來過的痕跡。
而且你剛才弄出那么大的動靜,都沒見到島里面有回應,看來天蝎董事他們應該不在這兒,甚至大概率根本就沒上來過。”
“那…咱們直接走?”
“不,我們還是進去看看吧。”
里昂搖頭道:
“來都來了。”
這他媽也叫理由?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別急。”
盯著黑色石碑最底下的刻字看了看,把那句話牢牢地記了下來后,里昂一邊邁步朝島內前進,一邊開口解釋道:
“他們倆一個上天找人,一個下海找人,基本已經都覆蓋上了,咱們倆就算幫忙也不會快多少。
而這里雖然不一定有天蝎董事他們的下落,但說不定有關于這個位面本身的秘密,就算弄不明白那些海水為什會這么冷,也應該能知道這個位面的名字。”
“知道這個位面的名字有什么用嗎?”
“用處大了。”
瞥了有些疑惑的年老人魚一眼后,里昂繼續解釋道:
“冷泉界在舊土,這個位面也有可能在舊土,而你之前不是都跟我講過么?舊土的空間和時間都很混亂,亂跑的話指不定會走到哪兒去,沒準到死都不一定能回到現世。
所以咱們如果能確定這個位面的名字和特征,說不定就能進一步確定自身所處的位置,避免陷進那些麻煩的位面里,甚至干脆一步到位,直接在這個遺跡一樣的島上,找到記錄方位和路線的星圖之類的東西。
這樣的話,就算找不到天蝎董事他們,說不定也能靠自己的能力回去…畢竟天蝎董事他們又不知道咱們會過來,沒準已經直接離開這個位面了,咱們多做一手準備總是沒錯的。”
倒也是…
有些被里昂說服了,年老人魚沒有再說話,而是跟在他后面深入了這座孤寂的島嶼。
隨著兩人逐漸深入,兩側漆黑的山壁擋住了嗚咽的海風,腳下灰白的鱗粉被擠壓時發出的咯吱聲,開始在黝黑的山壁內往復回蕩。
而等兩人繞過了隘口般的漆黑山巖,穿過“山”字形島嶼左側山坳的底部時,眼前逼仄昏暗的世界豁然開朗,在山坳后方出現的開闊平地上,赫然矗立著一幢幢形似貝殼的珍珠色宮殿。
這片被大量石化珊瑚形成的“花園”簇擁著的建筑群,在泛著鈣腥氣的微風中,彷如活物一般微微地張合著,一條條灰白珍珠墊成的道路穿行其中,盡皆通向建筑群中央那座圓形的巨大廣場。
而當兩人從逼仄的山坳中走出,踏上了一條珍珠道路,朝中央廣場走去時,那些穹頂遍布風蝕裂痕的大貝殼們,仍舊遵循著建造時的某種設計,有些艱難地向兩邊退去,將通往前方的路讓了出來。
但還沒等里昂兩人為這些“海族”的建筑驚嘆,在兩側貝殼們讓出視野后,露出的廣場正中央的巨大塑像,便瞬間奪去了他們所有的注意力。
這…這是?
看著遠處那笑得溫柔而又俏麗,眼眸純凈中帶著些許狡黠,但又美得讓人不忍心出言責怪的人魚像,不止年老人魚猛地瞪圓了眼睛,甚至連一邊的里昂都跟著瞬間失聲。
“伊…伊萬杰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