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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3春聯

更新時間:2024-11-29  作者:工具超人
回到紅火歲月做俗人 593春聯
忙活了大半宿的陰陽互補、水乳交融,除夕的早上,兩人神清氣爽。

唐植桐起床燒水洗漱,捎帶著推開門看了一下雪的厚度。

大雪下了一宿,現在已經停了,一腳踩上去,深深地一個坑,看模樣得有三指厚。

“要不你今天別去單位了吧,路上的雪挺厚的,不好走。”這年頭沒有掃雪車,今兒是老百姓口中的大年三十,環衛工也不會清掃的那么及時,唐植桐擔心路況,開口勸小王同學道。

“還是去看看吧,晚一會去,早回來一會。”小王同學猶豫了一下,說道。

“行,路上慢一點。回來找咱媽要對聯紙,寫幾副春聯,你和她倆一塊貼上。我得晚些時候才能回來。”見小王同學愛崗敬業,唐植桐也沒多勸。

四九城的春節除了包餃子,還有一個繞不開的東西,那就是春聯。

春聯,最開始叫“桃符”。

桃符最開始是畫有神荼、郁壘二神的桃木板,掛在大門上,保家宅平安用的,上面并沒有啥字,后來慢慢流傳開來,桃符的樣式就有了變化。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王安石這首《元日》表明老百姓每年春節都要換新桃符。

比王安石小16歲的蘇軾也有一首詩:

北風吹雪四更初,嘉瑞天教及歲除。

半盞屠蘇猶未舉,燈前小草寫桃符。

翻譯一下就是:除夕的深更半夜,我他喵的還有半杯酒沒來得及喝,就不得不趴到油燈前寫桃符。

寫就寫吧,還是用草書寫,充分表達了蘇軾沒喝到那半杯酒的怨念。

既然是寫,充分說明這時的桃符已經跟春聯差不多了,再加上王安石說“千門萬戶”,任何朝代的小老百姓哪有錢年年換桃木板?

再說,也沒有那么多桃樹做桃符,所以,這時“桃符”就已經是代指紙春聯了。

肯定不嚴謹,但大概是這么個意思。

要說跟宋朝不同的,可能是張貼春聯的日期不同,蘇軾除夕夜才寫桃符,張貼怎么也要初一了吧?而現在的四九城是除夕貼對聯。

按道理來講,昨晚就應該寫對聯,然后晾一宿,等墨干后,今天早上一早就貼上,但昨晚兩人忙著打漿拉絲,沒顧上寫。

“今天早上寫吧。寫完下午貼。”小王同學一邊疊被子,一邊安排道。

“也行。我先把院子里的雪掃掃。”爐子上的水壺還得燒一陣子,唐植桐眼里有活,打算在家里掃出幾條簡易的小道,起碼家人上個廁所啥的得有路走。

等吃飯的時候,唐植桐已經將院子里、大門外的路都清掃了出來。

唐植桐今兒同樣沒打算早去,押運處之前已經做了工作安排,過年這幾天大家伙輪流值班,來往信件今天分揀最后一波,分揀不完的就先放在那,等年后再整理,畢竟投遞員也得過年。

上班之前,唐植桐打算先陪著小王同學把春聯給寫了。

按照四九城的規矩,春聯得老爺們動手寫,但唐植桐不講究這些,全家就小王同學的毛筆字能拿得出手,畢竟她有那個家庭條件,又從小耳濡目染,不用就白瞎了。

春聯紙一條條裁開,唐植桐按幅面擺好,研磨出墨汁,找出之前用的毛筆,用水化開,潤了幾下,卻發現筆尖分叉,怎么攏都攏不到一塊去。

“要不我去買支毛筆?”唐植桐練了陣子大字,平時偶爾也會聽一些馬薇對文房四寶的科普,著實漲了不少知識。

“寫不了幾個字,湊合著用吧,能寫。”小王同學提起筆,用毛筆舔了舔墨,在報紙上試了一下筆鋒,勉強能用,她不想耽誤工夫,畢竟兩人寫完春聯還得上班。

“成吧。”唐植桐也不強求,鋪好春聯紙,用鎮紙壓上,說是鎮紙,其實是兩塊紅木,當初加工家具時的下腳料。

今年依舊用的紫色紙,等明年就到了唐奶奶和唐父去世三年的時間,到時候再改用紅紙。

“寫什么?”小王同學往上擼擼袖子,毛筆在硯臺上刮刮墨,問道。

“嗯……就寫‘爆竹一聲除舊,桃符萬戶更新’吧,橫批‘辭舊迎新’。”唐植桐說了個四九城最常規的春聯。

說起春聯,四九城這邊以前是沒有很講究的,一般都是怎么吉祥如意怎么來,大過年的,都想討個彩頭。

但從前幾年開始,風向有些轉變,部分人開始跟著大環境來寫。

一看春聯,就能大概猜到是哪一年,發生了什么事情。

比如:抗美援朝保家國,支前擁軍獻糧棉。

還有54年的:積極勞動種好田,擴大生產多打糧。

55年的:掃盲運動意義大,農民識字好處多。

56年的:祖國建設跨駿馬,城鄉面貌煥新顏。

57年的:互助組共同致富,高級社更進一步。

就連二流報紙也出來湊熱鬧,58年2月12日第8版刊登了一副春聯:下鄉上山奔向勞動戰線,千錘百煉養成文武全才。

雖然有風在吹,但不具備強制性,普通百姓家依舊是想寫啥就寫啥,但等再過幾年起風后,情況就不一樣了,春聯會變得富有階級性、攻擊性,到時候甚至很多百姓直接用語錄上的原話。

小王同學按照唐植桐說的,用毛筆一筆一劃的寫完,寫完還不忘退后一步,自己欣賞一下。

在確定滿意后,將春聯平放在地上,等待著墨跡干透。

“還有兩幅呢。”小王同學又拿過一副春聯紙。

“上聯:春風送暖花千樹,下聯:瑞雪迎春喜萬家。橫批:喜氣盈門。”唐植桐沒有選那些有時代代表性的春聯,從記憶深處挖了兩幅放之四海而皆準的吉祥春聯。

待小王同學寫完后,唐植桐擺在地上,抽出最后一副對聯,報道:“這個上聯:春滿神州千里秀,下聯:歲逢盛世萬家興,歡橫批:春回大地。”

春回大地,這個唐植桐可太熟悉了,小的時候父親年年寫春聯都有“春回大地”,一直到市場上出現那種印刷春聯后,才結束了這個貫穿整個90年代的特色。

“這兩幅春聯是你自己想的?真不錯。”小王同學寫完,看著對聯,很滿意用詞。

“昨天在路上瞎琢磨的。主要是你字寫的好,否則體現不出春聯的韻味。”這倒不是唐植桐瞎吉爾吹,是小王同學寫得真好。

“我這才哪到哪,也就是能看,離寫的好還遠著呢。”聽了夸張,小王同學樂滋滋的回道。

“不遠不遠,就在眼前。這么爛的毛筆也能寫這么好的字,難為你了。”春聯寫完,唐植桐開始著手收拾筆墨紙硯。

就唐家這筆尖劈叉的毛筆,連毛筆界的下下等都算不上,這還是前幾年寫春聯用的。

差生文具多,優秀的大廚不挑鍋。

一只破毛筆在小王同學手中竟然能發揮出超乎唐植桐想象的水平。

“去,少捧我。你以后勤加練習,你也行。回頭我給你買根戴月軒的毛筆。”小王同學滿面笑容的督促道。

“那個太貴了,我一新手,不配用那么貴的毛筆,等寫的字能拿出手再說吧。”唐植桐搖頭拒絕道,小王同學沒幾個錢,自己是有錢不敢拿給她,她攢點錢不容易,唐植桐不想花。

戴月軒的毛筆,在四九城一絕,非常有名,具有“提爾不散、鋪下不軟、筆鋒尖銳、剛柔兼備”的特點,當然價格也高。

戴月軒的毛筆也分檔次,聽馬薇講,以前的狼毫毛筆很受追捧,現在的嘛,能用。

唐植桐當時聽完只有一個感慨,人家馬薇會說話。

戴月軒54年組成了毛筆合作社,58年合并為宣武區制筆社,銷量猛增。

銷量漲的背后是產量猛漲,靠手工做的玩意,一年能賣上百萬支,可以自己想質量。

收拾好,關上門,小兩口出門上班。

大過年的,除了各掃門前雪的街坊,大路上沒幾個人掃雪。

唐植桐想去送小王同學,但被她拒絕了,這種天、這種路,多走一步都是受罪。

“那你慢點騎,盡量走白色的地方,壓結實的雪層得小心,滑。”唐植桐拗不過小王同學,苦口婆心的囑咐道。

“知道了。你處理完手頭的事情也趕緊回家。”小王同學隔著圍巾甜甜一笑,朝唐植桐揮揮手,騎著車往崇文門去了。

唐植桐看著小王同學騎車走遠,才轉身背對著崇文門往南而行。

一路小心翼翼,等來到押運處的時候,除了分揀科偶爾傳出點動靜來,其他科室都靜悄悄的,若不是煙筒里冒著黑煙,唐植桐還以為大家都翹班回家了呢。

唐植桐打開財務科的門,打算先把爐子生起來,卻看到自己桌子上有一兜東西。

掛起圍巾、帽子,唐植桐走上前,網兜里是兩瓶酒、兩盒罐頭,網兜下面還有一封信。

打開信,是馬薇的筆跡。

馬薇在信里大概交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有人來找唐植桐,非得把東西留下,說唐植桐是孩子的救命恩人云云。

唐植桐看看落款日期,是昨天,知道這是顏雄飛過來了。

這事鬧的,唐植桐都不好意思了,自個沒給顏雄飛留家里的地址,人家下著大雪,跑穿四九城,就為了給自己送點年禮,這不得回禮?

唐植桐撓撓頭,看看時間,打算先把手頭的事情處理一下,回禮的事情下午再說。

先把爐子給點著,唐植桐檢查了一遍馬薇做的工資表,在確定沒錯誤后塞進抽屜,這個可以年后再去找方圓簽字。

這一天,唐植桐過的很清靜,練了一會大字,溫習了一下中英、中俄詞典,然后比照著辦公室的燒水壺,先出了一稿鳴音燒水壺的圖紙。

鳴音水壺其實沒啥技術含量,主要是壺蓋要與壺體咬合緊密一點,然后在提扭的位置處開孔,并放置鳴音器。

這個鳴音器對唐植桐來說稍微有點難度,畢竟不懂音樂,但也沒那么難,大不了回頭買個口風琴拆開,然后塞進去。

只要樣機能做出來,剩下的就可以扔給丈母娘了,最好再知會李姨一聲,表現出自個重視她的勉勵,完美!

至于鳴音水壺如何博取那幫有外匯國家國民的好感嘛,唐植桐覺得可以從鳴器簧片入手,模仿出那個國家最喜歡的樂器聲音。

唐植桐把這點一同寫在了圖紙背面。

除此之外,唐植桐還標注了生產前得試驗,保證在正常大氣壓下壺蓋能響出聲,并且不能出現因為氣壓變化而無聲、不能出現因為長時間開水而無聲。

至于如何試驗,唐植桐不打算參與,自個做出個能響的壺蓋,表明這事行得通就可以收工了。

檢查一遍,確定沒有錯誤后,唐植桐這才把東西都收拾好,從挎包里掏出母親給準備的午餐,準備吃飯。

作為家里賺錢的主力,張桂芳是非常疼兒子的,兩個窩頭,外加一層咸菜絲,咸菜絲下面還有幾片豬頭肉。

唐植桐把報紙折疊一下,擦擦爐蓋,然后把窩頭放上面熥。

這種做法很常見,唐植桐小的時候沒少跟著父親這么吃,不過那時候是熥饅頭,得掌握火候,外表皮微黃發脆為上品,熥的時間長了,就會糊。

吃著窩頭咸菜,唐植桐想起了自己當牛做馬的那幾年,剛開始還好,大年三十是放假的,后來除夕成了工作日。

牛馬早上照常上班,上午摸會魚,然后跟著部門經理去給老板拜年,聽幾句老生常談的鼓勵,無非是再接再厲,為老板換新車啥的加油。

下午才能偷偷摸摸的踏上返回老家的列車。

就一個字:苦逼。

當然,也可以除夕不上班,請假嘛,年假還好,事假扣工資。

說工資有點不太準確,畢竟作為名義上的主人給資本家扛活,還得低著頭聽著資本家的呵斥,確實有點窩囊,應該叫窩囊費。

賺個三五千的窩囊費,扣除房租、水電、交通、通訊等硬性支出,再把吃穿扣除一下,已所剩無幾……

現在雖然窮,但窮的踏實,窮的平均,啥都不用想,就那么點錢,扣完日常支出同樣是所剩無幾。

因為地位的緣故,沒錢卻也干的也起勁,不用擔心35歲被干掉,等退休還能挑個兒子、閨女去接班。

兩種情況,各有優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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