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6雞毛毽子

“毽子，毽子，你再叨叨我耳朵眼都起繭子了，吃飯再給你做。”張桂芳往閨女頭上摟了一巴掌，世界清凈了。

“吃飯，吃飯。”飯菜已經擺上桌，唐植桐裝作沒看見鳳芝挨揍，洗把手往桌前一坐，全家開飯。

吃飯的時候，小王同學問了幾句唐植桐去安東的情況，唐植桐都耐心回答了，至于那一百塊錢買東西的事，他暫時沒說。

“后院的劉張氏沒再出幺蛾子吧？”盡管家里有小王同學坐鎮，唐植桐很放心，但還是問了一句。

“沒有，挺老實的。”小王同學略帶遺憾的搖搖頭。

唐植桐從小王同學的表情上猜測，她可能想著抓住把柄一勞永逸的踢掉這窩蛆，雖然劉家給唐家帶不來實質性的傷害，但癩蛤蟆爬腳背，不咬人膈應人。

可能是社會地位的不同造就了小兩口不同的視角及處置辦法，唐植桐不太贊成這么做，容易給鄰居造成自家仗勢欺人的印象，畢竟張桂芳天天在家，免不了跟鄰居們打交道。

再一個，要想做成這事，肯定少不得葉志娟或者徐卉從中協調，一旦傳出去對她們的聲譽會造成負面影響，所以唐植桐覺得對待劉家還是要視具體視情況而定。

“鳳芝啊，你哥哥回來了，我們少吃點，留著肚子待會一起吃水果，好不好？”看到小姑子吃的香甜，王靜文柔聲提醒道。

“好！我再吃最后一塊。”鳳芝看看眼前的雞肉，又想想嫂子前兩天帶回來的水果，都是自己沒有見過的，非常糾結，不過還是答應下來，畢竟家里偶爾能吃到雞肉，而那些水果自己長這么大從來沒見過。

“你買到啥水果了？”去安東之前，小王同學在家提過一嘴要買水果的事，所以唐植桐覺得她指的不是自己帶回來的那些。

“太搶手了，等我下班就被搶沒了。我媽給了三樣，香蕉、鳳梨、哈密瓜。”小王同學笑微微的淡淡說道。

“得，今晚有口福了，回頭謝謝咱媽。”唐植桐了然。

第一個十年，慶典非常隆重，各方面的供應堪稱全方位、無死角的那種。

上午從押運科走之前，唐植桐大概翻了一下這十來天的報紙，過來參加慶典的外賓很多，同一個陣營的大佬基本都到齊了。

國人歷來有熱情招待的傳統，掏心掏肺的那種熱情。

于是四九城這邊有就有人奔赴全國各地去采購，包括但不限于水果、蔬菜、漁獲等等，采用汽運、貨列、空運等方式運回來。

當然了，這些不僅僅是用來招待外賓，也有部分拿到了市場上面對普通居民售賣。

這么做大概也是為了向外界證明國內不缺物資吧，畢竟前陣子已經有缺糧的只言片語傳到國外了。

即便不考慮水果的產量，運力也非常有限，不可能全部拿來運水果，這就注定不可能大批量供應，只能定點小批量出售。

四九城不缺有錢人，所以這些不遠萬里來到四九城的稀罕水果非常搶手。

想買到這些水果，不光得有錢，還得有閑。

這就跟某品牌手機上市一樣，一部手機沒多少錢，出的起錢的大有人在，但手機成本降不下來，賣一部賠一部，注定不能開足馬力生產。

于是預約、搶購誕生了，后續再通過宣傳、炒作保持熱度，吊著消費者，只等零配件價格下行后，再放開產能……

至于葉志娟從哪弄來的水果，唐植桐不打算問，也沒資格問。

全國海選太子妃的那位年輕人，在掉地上之前進口了多少西洋玩意供自己高樂？

相比起那些東西，他那點工資壓根就蓋不住，知道的都知道，但不會有人出來嚷嚷。

所以，很多事吧，不能往深了扒，沒人禁得住放大鏡下的吹毛求疵。

吃完飯，收拾好桌子，哈密瓜、菠蘿、香蕉，還有唐植桐帶回來的軟棗、野葡萄一同擺上桌。

由于離樹時間太長，香蕉皮已經失水，外表有了褐斑。

“嫂子，這個怎么吃？”因為香蕉沒有過水洗，所以鳳芝忍住咬一口的沖動，拿在手里，向小王同學求助，之所以沒問唐植桐，大概覺得自己哥哥也不知道吧。

“扒皮吃。”小王同學將自己手里的香蕉在一端掰了一下，開了個口子，將四周的皮扯下來，香蕉果肉就出來了。

有小王同學做示范，其他人都有樣學樣。

唐植桐看著家人有樣學樣，不禁想起了一個扒香蕉皮的視頻，有的人喜歡從頭部開始扒，有的人習慣從尾部開始扒。

盡管目的是一樣的，但這兩種方式卻引出了哪種方式正確的討論。

現在有錢沒處買，幾十年后兩塊錢一斤直達全國各個鄉村集市，所以甭管哪種扒香蕉的方式正確，都要感謝基建給百姓帶來的便利。

“好吃！”鳳芝吃了一口，眼睛就瞇了起來。

“挺甜的。”唐植桐也樂呵呵的說道，與外表相對光鮮的相比，唐植桐更喜歡吃這種放置時間長的香蕉，這種更甜一些。

“那這個也給你吧，我不喜歡吃。”在聽到唐植桐說甜后，小王同學不假思索的將自己咬掉一塊的香蕉遞給他。

“你吃吧，我一個就夠了。”唐植桐搖頭拒絕，雖然小王同學知道怎么吃，但還不至于到吃膩歪的地步，她這么做無非是想讓自己多吃一口。

“嫂子，我幫你！”鳳芝適時接茬道。

“你這倒霉孩子，那是伱嫂子疼你哥，你真以為你嫂子不愛吃呢？”張桂芳把鳳芝張開的胳膊給掰了回來，鳳珍則在一旁吃吃笑著。

“想吃就吃我這塊吧，我嘗個味就行。”張桂芳看鳳芝撇嘴，將自己吃了一半的塞到她手里。

這下鳳珍臉上的笑容就有些勉強了。

“這東西南方多的是，回頭我有機會去出差的時候帶些回來。別讓來讓去，都吃了吧。”唐植桐將自己咬過的地方掰下來放嘴里，剩下的一半塞給鳳珍。

雖然唐植桐嘴里這么說，但放四九城來說，香蕉算不上非常稀罕的東西，一年四季常年有售，不過供應量非常不穩定，估計葉志娟這次也沒拿到多少，一共給了五支。

“這是菠蘿吧？得去皮才能吃吧？”做戲做全套，唐植桐裝作第一次見，為防被刺扎傷，他用兩個手指捏住菠蘿的葉子，把菠蘿提了起來。

“我也沒弄過，估計得去皮。”小王同學巧笑嫣然。

“那我試試，我聽說吃菠蘿要用淡鹽水泡半個小時才能吃。要不你們先做毽子？”唐植桐轉身找刀具之前，先跟張桂芳、小王同學建議道。

“行，我去找銅錢。”張桂芳說著，起身去抽屜里翻銅錢，而小王同學則靜靜地看著愛人，怎么看都看不夠……

家里沒有合適的刀具，唐植桐只能用菜刀和筷子湊合。

就一個菠蘿，值不當的戴手套，唐植桐一刀切掉葉子，然后將兩根筷子就這么硬懟了進去。

幾十年后，菠蘿跟香蕉一樣，都是大眾水果，但由于渾身是刺，絕大多數商家都是提供去皮服務的。

唐植桐學著商家的模樣，一點點的將皮去掉，家里沒有尖嘴鑷子，只能用菜刀交叉斜割，然后再將一個個不能吃的果皮挑出來，這是一個比較細致的活。

“能做好幾個呢，給靜文、敬民也做一個吧。”張桂芳找出來八枚銅錢和一些碎布頭，跟兒媳說道。

“行，謝謝媽。”小王同學謝過婆婆，跟著學怎么做毽子。

毽子這種玩具，唐植桐兩次童年都玩過，現在絕大多數毽子都是用銅錢、雞毛、碎布縫起來，幾十年后大多改用墊圈和塑料繩綁起來。

在這里就不得不提貨郎了。

改開之初，不少貨郎搖著撥浪鼓走街串巷，和小孩用雞毛毽子換糖。

貨郎看中的不是毽子，而是里面的銅錢。

當然，也有不少小孩直接從家里薅幾枚銅錢拿出來換糖吃。

由于歷史原因，解放后銀行只收黃魚、金銀首飾、銀元等，當十文、二十文的銅元以及一文的銅錢甚至不如廢銅值錢，所以不少百姓壓根也不拿著當回事，就這么讓孩子折騰光了。

婆媳倆在燈光下做著毽子，鳳珍坐在一旁小口吃著香蕉專心看，而鳳芝則一會看看哥哥有沒有處理好菠蘿，一會看看媽媽有沒有做好毽子，像極了釣魚的小貓。

唐植桐將菠蘿收拾利索，找來個盆，切片、撒鹽，舀一瓢水泡上，然后點上根煙，也跟著坐旁邊看手工活。

“哥，哥，還有一個瓜呢。”鳳芝看哥哥這做派，出言提醒道。

“吃水果很快樂，對吧？留一個到明天吃，那你明天也會很快樂。”唐植桐揉一把鳳芝的腦袋，糊弄道。

“那……那我晚上沒吃飽呢。”鳳芝沒吃過那怪模怪樣的瓜，找理由搪塞哥哥。

“沒吃飽就吃個軟棗、野葡萄，也挺好吃的。”唐植桐指指桌子上洗干凈的水果說道。

“那些吃過了。就切一塊，我嘗嘗，行不行，哥？”鳳芝揉揉肚子，顯然是吃飽了，伸著一根手指頭，跟唐植桐撒嬌。

“切開就放不住，明天就爛掉了，咱可不能糟蹋糧食。”唐植桐看妹妹這副模樣，依舊選擇繼續糊弄。

唐植桐前陣子想著找張若箭買些健胃消食的成藥，一直沒找到機會，這回從林場那邊薅來不少野山里紅，到時候給家人做點山楂蘸消食貌似也不錯。

“那好吧。”一聽吃不掉就壞，鳳芝顯然被糊弄住了，選擇明天再吃。

小王同學聽著兄妹倆的對話，白了丈夫一眼，笑笑，就知道忽悠孩子。

不一會的工夫，雞毛毽子就做好了，鳳芝急不可耐的拉開院子里的燈，拿著去試腳感，轉頭就把水果的事給忘了。

小王同學遞給鳳珍一個，拉著她一同加入了測試行列。

現下小女生的玩具少得可憐，常見的也就石子、用沙子填的沙包、雞毛毽子，對應的進階版為羊拐、用鳳仙子種子填的沙包、野雞毛毽子。

玩具雖少，但學校非常重視學生的體育教育，歸根結底與照搬北邊老大哥的教育制度有關，這套制度叫“勞衛制”，全稱是“準備勞動和保衛祖國體育制度”。

唐植桐讀小學的時候就是勞衛制，不僅要做廣播體操，還有附加的體育項目，包括田徑、體操、舉重、調高、跳遠等。

小學、初中、高中、中專、大學都需要進行考核，并頒發對應級別的證書、證章。

正是由于從上到下的全民重視，所以才有了“八大院校體育各個強”的美名，基礎打得好，精挑細選人中龍鳳，不好才怪。

除此之外，廣播體操不僅學生在做，工廠、行政單位，甚至農村也需要做，從51年的第一套開始，目前已經發展到第三套。

廣播體操之所以更迭快，是因為之前的參考了老大哥的一些動作，什么彎腰、下蹲，不太雅觀，讓婦女非常不適應，所以才有了第三套。

雞毛毽子在小王同學腳尖上下翻飛，一動一顫皆賞心悅目。

也許是踢累了，小王同學收起毽子，走到屋檐下，剜了唐植桐一眼，嗔怪道：“瞎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不僅心靈手巧，腳也很靈活嘛。”唐植桐嬉皮笑臉，略顯輕浮的輕聲道。

“我就知道，你沒憋什么好屁。”小王同學俏臉一紅輕捶了唐植桐一下。

“這也就是在家里，要是在外面，高低我都得把你拉住。”唐植桐看小王同學又有捶人的趨勢，趕緊補充道：“別人只想多看一會，而我只會心疼你會不會疼。”

小王同學都聽懂了，低下頭看看，自己也笑了。

“討厭！哦，對了，你去安東以后，有人給你來了一封信。”兩個小姑子在院子里踢毽子，小王同學也不方便跟愛人做親昵的動作，正好想起一件事來，就借著轉移了話題。

“哦？誰的來信？”唐植桐略微有些意外，跟自己有通信關系的人可不多。

“我哪知道？又沒給你拆，在抽屜里放著呢，你自己看。”小王同學擦了一把汗，說道。

“不急在這一會，等會再看。”唐植桐說著抬手看了一眼手表，距離泡上菠蘿已經有半個小時，遂招呼兩個妹妹：“鳳珍、鳳芝，歇一會，洗洗手吃菠蘿吧。”

“哦！吃菠蘿嘍！”鳳芝一聽有吃的，立馬停下腳，將毽子收起來，小跑著進了正房。

回到紅火歲月做俗人 386雞毛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