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現代留過學 第八百六十三章 孔家的危機
趙煦除授沈銖為陳留知縣的事情,自然瞞不住人。
很快,幾乎所有有心人,都得知了這個事情。
一些消息靈通人士,甚至拿到了趙煦命彭汝礪寫的告詞。
本來,這種除授京朝官的告詞文字,不會有什么人關注。
因為都有模版,無非是用詞褒貶不同而已。
可,這是當今第一次除授府界官吏。
政治意味深厚,所以,關心的人很多。
大家都希望通過告詞,來了解未來府界政治走向。
于是,好多人,都拿著告詞內容,研究了起來。
這其中最關心的,自然是孔家三兄弟了。
“敕沈銖:縣劇而難治,故有司難于用人,地近而易知,故才者樂于自用……”
“臨政以簡,決獄以明,御吏以嚴,治民以仁!能此四者,孰不汝知。可,特授知陳留縣!”
孔文仲咀嚼著告詞里的文字,一雙眼睛,明暗不定的閃爍著。
良久,他嘆道:“官家圣明,知京畿政務之難……”
他當過府界的知縣,所以很清楚,府界的官有多難當。
上面婆婆媽媽一大堆,下面的豪族豪商,更是指不定背后就是某個大人物。
于是,束手束腳,難以施為。
所以,當初,韓絳拜相,官家拜蘇頌為府界諸縣鎮公事,一直就被人認為是一手妙棋。
因為,府界的事情,一般人真的理不清。
也只有蘇頌這樣熟悉府界上下情況,同時和幾乎所有人都能說得上話,在各方面前,都有面子,且愿意屈尊降貴去府界的大臣才能撐得住場面。
但凡換一個人去當府界諸縣鎮公事,韓絳的施政都不可能這么順利。
就是……
“為何要選沈子平?”
這是孔文仲怎么想都想不通的事情。
“大兄……”孔文仲之弟秘書校理孔武仲的脾氣有些暴躁,當即就道:“不如再去御前,諫言沈子平之罪!”
孔文仲聽著,搖頭苦笑:“官家已下詔,命都堂重定沈道原的差遣……”
孔武仲瞪大了眼睛,哪怕是他也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兄弟要是再不依不饒的去君前反對。
那就是‘凌迫君父’了。
屬于是給臉不要臉!
皇權的鐵拳,肯定會降臨!
哪怕他們有孔子后人的光環加身,怕也要被揍個鼻青臉腫。
“就這樣吧!”孔文仲悠悠一嘆,有些疲憊的道。
作為臣子,他需要明白進退取舍。
孔武仲雖然不甘心,但也只能嘆道:“沈子平去了陳留縣……若其立下功績,就有可能去太學,與陸佃狼狽為奸了!”
現在太學,幾乎成了陸佃的一言堂。
這個王安石的門生,在太學內部搞的那些事情,叫孔家兄弟看的是咬牙切齒。
無論是改革三舍法,細分學分、評分制度。
對他們來說,都是不可接受的。
因為,改革后的三舍法和學分、評分制度,將太學的學風,從研讀孔子經義,向著經世濟用的方向改變。
在孔家的立場上,這就是在掘他們的墳!
道理是很簡單的。
現在在太學的學分制度下,一個太學生,可以在儒家經義中任選一門研修。
太學內部的月考、季考與歲考,這個太學生都能通過這門經義,去競爭總額四十分的學分。
但太學是百分制。
也就是說,圣人經義只占學分考評的四成。
甚至都沒有過半!
這就已經是倒反天罡了!
歷代以來,從不曾出現過這種事情!
圣人的經義,在太學中,失去了主導地位。
盡管,陸佃主持下的太學,還裝模作樣的,列了二十分的品行分。
使太學生們看上去,似乎是照著才學兼優、品行優良的路子去培養。
但問題在于,經義加品行,總共也只有六十分。
而儒家素來推崇中庸,講究過猶不及。
所以,在考核打分中,是不可能給任何人滿分。
哪怕是孔子復生,也拿不到滿分。
這就注定了太學對太學生的要求,在經義、品行之外。
在另外四十分之中!
無論是外舍升內舍,還是內舍升上舍,或者上舍生求出官。
都得用心于另外四十分,而且,必須很用心很用心,每一分都可能關乎著成敗榮辱。
這就直接,讓太學在短短一年中,學風大變。
太學生們越來越關注,那些過去被認為難登大雅之堂的東西。
比如術算、比如錢谷,比如刑律等等——現行的太學,允許太學生們,在經義之外,任選一門或者多門雜學研修。
這些雜學就占據著外舍生和內舍生的另外四十分學分。
而等到了上舍生,這四十分學分,就被所謂的實習分取代。
太學生,只要升到上舍,那么太學就會允許他們選擇一個在京的官署實習。
這些人每七天,到相關官署實習一天,學習有關官署的基本工作。
其中成績最好的人,甚至可以去學士院實習。
這對太學生們來說,不啻是天籟!
可對孔家人來說,卻是危機。
經義的重要性,開始被削弱。
盡管,陸佃打的旗號,冠冕堂皇——禮樂書數射御,君子六藝,圣人所崇也!
所以,太學應當培養,德智體行四項全能的人才。
而不是培養一群書呆子。
但,陸佃做的那些事情,卻是在實際上,挖儒家的根。
準確的說,應該是挖舊儒的根。
而在大宋,新舊兩黨,在意識形態上的區別,自有標準。
舊儒崇孔,新儒崇孟。
新黨迄今最大的標志性成果之一就是——讓孟子升格,陪祀孔子。
但,這不是結束。
只是一個開始!
孔家兄弟都清楚,下一步,新黨的人要做什么?
等王安石百年后,將他的神主牌,也放進孔廟,然后再放到孔子身邊,最后取代孔子,鳩占鵲巢!
孔家人最怕的就是這個了。
孔文仲,早早的就看出了新黨的狼子野心。
所以,他堅決反對,堅決阻擊著新黨的每一步。
奈何,胳膊拗不過大腿,還是讓新黨,把孟子抬進了孔廟,坐到了孔子身邊。
如今,沈銖被天子親除為陳留知縣。
就意味著,危險更進了一步!
因為,沈銖之父,沈季長是最激進的新黨成員。
此人,當年在朝時,就到處鼓吹——荊國公,就是當代的周公!
“須得想個辦法了……”孔文仲喃喃自語著。
孔武仲卻是目露兇光,說道:“兄長,要不要小弟去找當年的虞蕃?”
孔文仲當即搖頭,道:“不可!”
“此小人也!”
當年的烏臺學案,和烏臺詩案一樣,是如今士林中人盡皆知的冤案!
虞蕃此人,更是早已千夫所指,淪為士林公敵。
他們兄弟是清流,是君子。
我在現代留過學 第八百六十三章 孔家的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