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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六章 給王安石的生日禮物

  打發走向宗良、高公繪,趙煦便半躺在坐褥上,閉著眼睛在心里復盤了一遍。

  “向宗良、高公紀出知明州、福建,應無太大障礙。”

  明年正月,蔡確就要落福建觀察使的差遣。

  他本人自是想要回朝的。

  但是,趙煦不打算讓其回朝。

  一個前宰相,而且還是一個對皇權唯命是從,同時忠心耿耿的前宰相。

  可是非常好用的!

  所以,趙煦已經計劃好了。

  讓蔡確和陳睦換一下,陳睦去福建,蔡確到浙江。

  當然,這是需要做工作的,得讓蔡確心甘情愿的去浙江才行。

  好在趙煦在細節上,一直很講究。

  自蔡確去了福建后,每隔一個月或者兩個月,趙煦就會派一個使者前去慰問、探望。

  同時,蔡確在京的家眷,也都得到了很好的照顧。

  逢年過節有慰問,遇到生辰則有嘉獎、慰勉。

  其他人也差不多。

  像章惇的老父親章俞,今年九十大壽,趙煦就親自派人,送去了親筆所寫的賀文。

  想著這些,趙煦就記起了一個重要的事情。

  于是,他坐直了身體,將馮景喚到面前,同時屏退了左右。

  “大家,有何吩咐?”馮景等著左右都退下去后,才小心翼翼的問道。

  “下個月江寧的王司空生辰,兩宮可已選好了去道賀、賜物的使者?”趙煦問道。

  王安石的生日是十一月十三日。

  只剩下一個多月了,而從汴京到江寧,順流而下,中途不耽擱,一般也需要七日。

  所以,兩宮那邊,應該會在近幾日選定使者,然后準備出發,為了趕在王安石生日前準時到達江寧,及時送上賀禮,所以一般都會提前半個月出發。

  趙煦記得去年的使者是十月中旬左右出發的。

  “回大家,似乎還沒有選定…”馮景答道。

  “若兩宮選定了使臣,汝要立刻告訴我。”

  “諾!”馮景點頭。

  “若有人問,皇帝殿要委任誰為使者,汝便選童貫去。”趙煦又囑托一句。

  “諾!”

  兩天后,十月丁亥(初三)。

  永寧坊,舊虎翼軍軍營。

  這個昔年,足足屯駐了兩三千名虎翼軍的禁軍軍營,在十余年前就已經廢棄。

  旋即成為了禁軍家眷們的住宅區,數不清的低矮棚屋,迅速蔓延開來,將半個永寧坊,變成了一個嘈雜、混亂的地方。

  而在這個廢棄軍營的深處,曾經虎翼軍的武庫庫房所在,卻因為其特殊性,而一直有著一支禁軍把守在此,而沒有被周圍的棚屋所吞噬。

  如今,這個當年的武庫已被重新改造。

  變成一個又一個隔斷開來的廂房。

  每一個廂房的門口,都掛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甲乙丙丁一類的房號。

  廂房內,則是一個個大通鋪,每個通鋪上都整整齊齊疊著被子,通鋪前有著一根于房頂相連的木柱,柱子上掛著一個個布包,這些布包上都繡著文字:汴京新報。

  而在這些廂房的墻壁上方,則用著石灰,刷著一行行標語文字。

  童貫領著一個男孩,穿過一個又一個廂房。

  然后,他在一個廂房前停了下來。

  “進去吧!”他對跟著他的那個男孩道:“從今天開始,汝便住在這丙字二號房…”

  他伸手從袖子里,掏出一塊木牌:“這是汝的號牌。”

  小男孩接過那塊木牌。

  木牌的正面,雕刻著汴京新報報童六字篆書。

  在其背面,則是他的名字與在這汴京新報的號碼。

  高俅,永寧丙字第八號。

  這代表著他是汴京新報永寧坊分宿區的一名報童,同時其所在的廂房是丙子房,所睡的地方是第八鋪。

  旁邊則有著小楷寫著:薦舉人高敦厚,汴京街道司吏員,系高俅之父,確驗三代無作奸犯科。

  叫高俅的小男孩懵懵懂懂的走進廂房,這里面的一切,都讓他無比陌生,也讓他心情忐忑。

  但,這個孩子有著超強的適應力和心理素質,所以他沒有表現出來,反而是乖巧的拿著號牌,找到了自己在這個廂房里的位置,然后將帶來的東西,一一放到自己的位置。

  童貫只看了一眼,就轉身對自己身旁的一個內臣吩咐了一句:“這孩子的情況,汝該知道了吧?”

  這內臣低著頭道:“下官已看過卷宗了。”

  “嗯!”童貫道:“以后他便交給汝管教。”

  “若不合格,不必要通報某,直接清退便是。”

  “唯!”內臣頷首。

  童貫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干!今年的磨勘,某給汝一個中下。”

  這內臣,立刻欣喜若狂,連連道謝。

  在大宋的體制下,所謂磨勘,顧名思義就是分成磨與堪兩個系統。

  磨代表時間,堪則代表考評。

  所以時人言:磨勘之法,率以法計其歲月、功過。

  在這個系統中,磨所代表的時間,一般是固定不動的。

  只有堪所代表的考評,可以減少或者增加轉遷所需的時間。

  而考評之制在唐代就已經確定,分為上、中、下三等九級。

  但因為儒家中庸思想的主張,在實際執行過程中,上上、上中、上下這樣的評價,是凡人不可能觸碰到的。

  能拿到的人,必須做出了類似拯救世界的功績。

  同樣,下下的考評,也不是人能拿到的。

  拿到的都是鐵板釘釘的畜生、人渣。

  所以,中上的評價,就已經是所有人能摸到的天花板。

  能拿到一個中上,基本可以鎖定減磨勘的資格。

  而中下,在這個體系里,等同于優秀。

  在轉遷時的優勢很大。

  而在汴京新報的這個體系里,一個像他這樣負責管教的內臣,拿到一個中下評價,幾乎可以鎖定未來的管勾永寧坊公事。

  一旦如此,那么對他這樣的小黃門而言,就等于入門了,拿到官身了。

  相當于文臣不入流的雜官轉正為選人。

  這是階級的跨越!也是地位的飛升!

  童貫卻沒有在這個事情多費心了。

  在他眼里,這只是他拗不過面子,勉強答應了街道司的人的請托。

  這種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在過去的這六七個月,他已經領了起碼幾十個開封府胥吏的孩子進入汴京新報當報童。

  沒辦法!

  這報童好啊!

  進了汴京新報,雖然要受管束,還得每天跟著人出去賣報。

  但是這里管吃管住,還能免費學各種技術。

  今年以來,汴京新報向太醫局、天文局、都水監、專一制造軍器局等有司,輸送了兩三百名學徒。

  此外,汴京算學、律學、武學,也都送了不少童子。

  就連太學都塞進去了十來個。

  雖然說,這些報童的身份,都是學徒、學仆。

  他們做的事情,也都是打雜、服務為主。

  然而…

  對大多數人來說,這已經是他們人生所能觸碰的天花板!

  更不要說,消息靈通的都知道,汴京新報的報童們都有一個隱藏身份。

  所以,這開封府的胥吏甚至是低級官吏,現在都是打破了腦袋,想要送一個孩子來汴京新報當報童。

  只不過,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找到門路。

  像今天那個叫高俅的男孩,要不是其父是街道司的經年老吏,如今跟著街道司的賈種民,頗為得力,賈種民甚為賞識他,加上靖安坊一事,高敦厚前后奔走,做事勤勉,賈種民就賞了他這個機會。

  不然的話,高敦厚就算把腦袋磕破,也是找不到門路的。

  童貫踱著小步,慢悠悠的走出了這個位于永寧坊深處的報童宿舍。

  出了門,他牽上馬,走過坊中混亂無序的棚戶區,前方的道路頓時豁然開朗。

  一座座豪宅映入眼簾。

  每一座,宅邸都是盈檻數百,規模龐大。

  這些宅邸每一座都是御賜之宅。

  其主人,每一個都是聲名赫赫的國朝顯貴!

  而就在這些豪宅的身后,是汴京城最混亂、最臟亂的地方。

  兩者甚至只有一街之隔。

  就是一條輕飄飄的,從這永寧坊中間穿過的小巷。

  就將富貴與窮苦,天堂與地獄,劃分開來。

  街巷的一邊道路干凈、整潔、平整。

  就連牲畜的糞便也看不到。

  街道司下屬的‘城管局’,每隔一個時辰,就會派人來這里打掃衛生,收走垃圾,甚至還會給道路灑水。

  若有人家有喜慶、喪葬之事。

  只要和街道司說好,就會加派人手過來,提供各種增值服務。

  賈種民那邊,甚至還提供大和尚/道士念經祈福服務。

  只要錢到位,汴京諸寺、諸觀,任君挑選。

  而在街巷的另一側,污水橫流,屋舍混亂,彼此重疊。

  童貫騎著馬,走過一棟又一棟的豪宅。

  最后,在一座藏在這永寧坊豪宅區里的宅邸大門前停了下來。

  這宅邸看上去已經荒廢很久了。

  大門前的匾額,都已落滿了灰塵。

  但門前陳列著戟架,依然在向人們訴說著,其昔日主人的顯赫地位。

  而那高數丈的大門上雕刻的龍鳳紋路,則說明著昔年主人與皇室的密切關系。

  童貫抬起頭,仰望著那已落滿了灰塵的匾額。

  鎏金的匾額字體,依然依稀可見。

  蜀國公主邸!

  正是當年下嫁左衛將軍王詵的先帝二姐,如今已被追封為越國大長公主的公主邸。

  大宋之制,天子賜宅,受賜者只有使用權和居住權。

  除非有旨意,允其傳與子孫。

  不然,一旦其病故身死,所賜宅邸就會收歸朝廷所有。

  這就是孟昶、李煜等人的故宅,被改為官署的法理依據。

  童貫來到大門前,便有官吏上來,將他的馬牽到馬廄之中去。

  他本人則從大門旁的小門,走了進去。

  一進門,便能聞到明顯的油墨味道。

  來來往往的工匠,在庭院中穿梭。

  毋庸置疑,這昔年顯赫的公主賜宅,如今已成為了汴京新報的發行地。

  就像昭慶坊的司馬光宅,現在成為了汴京義報的發行地。

  而童貫需要兩邊跑。

  之所以,將汴京新報的發行地,從永泰坊那邊搬到這永寧坊的公主宅。

  最大的原因,就是保密。

  因為這永寧坊,是大宋駙馬都尉們猬集之地。

  譬如說,大宋史上最著名的駙馬李遵勖和萬壽長公主的宅邸就在這里。

  萬壽長公主與李遵勖的后代,也依舊住在當年真廟所賜的宅邸內。

  而這一家人,因為與皇室關系日漸疏遠,所以迫切的想要和皇室重新拉上關系。

  故此,他們是最好的掩護。

  此外,在這里的還有高行周與燕國長公主當年的舊邸。

  這一家高家人,同樣很配合,嘴巴捂得很緊。

  算起來,永寧坊中的公主邸,也就是蜀國長公主的賜第被朝廷所收回。

  本來,去年還有人說,公主嗣子在,是不是要還給嗣子?

  但很快王詵就客死異鄉,連尸骨都不能運回來。

  這事情就再沒有人敢提了。

  今年,這個公主宅被重新啟用,成為了汴京新報的發行場,建起了一個個印刷室、排版間,光是雇傭的工人,就有數百人之多。

  當然了,出于敬重。

  昔年越國大長公主的閨房、起居所是沒有人敢破壞的。

  童貫穿過庭院,來到了從過去王詵的住所改造而來的‘總編室’。

  一進門,童貫便看到了一個讓他熟悉的身影。

  童貫立刻上前納頭就拜:“下官童貫,給邸候請安了。”

  雖然,眼前這位邸候,年紀也就比他大個四五歲。

  兩人的官位,現在相差也不算大。

  但人家是官家身邊日夜侍奉的親信近臣,未來所有內臣腦袋上的大貂鐺。

  由不得童貫不敬重,不小心。

  馮景悠悠起身,道:“官家德音下降,管勾汴京新報公事童貫聽旨!”

  童貫立刻面朝皇城方向磕頭頓首:“臣貫恭聽德音。”

  馮景道:“童貫附耳過來。”

  童貫立刻爬到了馮景面前。

  馮景則蹲下身子,湊到他耳邊,低聲囑咐起來。

  童貫聽著,整個人都開始因為興奮而顫抖。

  他知道的,這是潑天的富貴降到了他身上!

  這趟差事辦完,他童貫在當今面前的地位,恐怕就要僅次于眼前這位邸候。

  未來的入內內侍省,必有他一席之地。

  說不定,還有望和偶像李憲李爺爺一樣,出為邊帥,建功立業!

  馮景將該交代的事情交代完后,便將一本用著火漆封好,同時蓋了當今官家私人印信的冊子,交到了童貫手中,在那冊子上輕輕用力,道:“切記切記不可使外人知!”

  “諾!”童貫磕頭說道:“請邸候轉告大家,臣若有閃失,便請斬臣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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