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現代留過學 第五百一十三章 使者
李太德牽著馬,跟著宋軍,走在崎嶇的山路中。
六月熾熱的陽光,炙烤著大地。
所以,大軍的行軍速度很慢,一天只能走三十里。
但,聽說走完這一段山路,就可以走水路了。
到時候會輕松很多。
“這北朝疆域,果是極大啊!”李太德在心中感嘆著。
過去,他也只是聽人說過,北朝廣大,人口繁多,富裕但不強。
但現在……
李太德只想質問一下,那些說北朝不強的人。
這也叫不強?
北兵從汴京出發,轉戰數千里,依然將交趾吊起來打。
而且,據說這次南下的北兵,不過萬人。
剩下的都是廣西兵馬和土司出的兵馬。
換而言之,一萬不到的北兵,帶著一幫土司叛軍,徹底擊潰并圍殲了大越數萬百戰之師,征斬、俘虜大將數十員。
連太尉李常杰這樣的軍神也被生擒!
北兵太可怕了!
戰力強的夸張!
更夸張的是,很多潰兵跑回去后,都說什么‘北兵軍中有雷公電母,能發雷霆,口粲閃電’云云。
甚至還有人言之鑿鑿,說什么‘見北兵陣中菩薩顯圣,一擊而象兵皆為齏粉’。
李太德根本不信。
都是夸大之詞,以訛傳訛的謊言。
相信他們,還不如信漢光武帝能召喚隕石呢!
十之八九,只是潰兵們在大敗后,自我意識出現的幻覺。
這種事情,戰場上多了去了。
但,交趾國中還是被這些傳言所震懾。
士氣已經崩掉了。
根本沒有人敢對抗‘有菩薩顯圣’的北兵。
交趾守軍,現在還能守御富良江,只有一個原因——北兵沒有打過富良江。
真要北兵,在江北組建起水師,并打過富良江。
交趾兵馬的潰兵速度,怕是會超出想象。
這也是,如今交趾人這么爽快的愿意交割第一批貢米的緣故。
花錢買平安!
所有封建王朝統治者的第一選擇。
至于什么后患?
誰管得了?
今天死和明天死,是不同的概念。
正想著這些的時候,李太德就感覺到自己身后,傳來了一個聲音:“崇賢候請留步。”
他回過頭去,看到了穿著紫袍公服的宋國大將燕辰的身影。
此人是宋國殿帥燕達,也就是十余年前郭逵南征時的先鋒大將之子。
也是統帥這次南征的北兵御龍直的指揮使。
同時,此人的名聲,現在整個交趾都是威名赫赫。
因為……
他和統帥的軍醫隊,在戰場上,救活了無數人。
其中包括了大量交趾貴族。
議和后,這些貴族經過審理后,被認為沒有參與到當年李常杰屠城的事情里的,就被允許讓他們的家人贖回。
隨著這些人被贖回,他們被宋軍軍醫救治的事情,也在升龍府中傳開。
對能救人性命的人,人們總是會尊重的。
不然為什么,現在大部分和尚、道士,都得會醫術很多高僧名士,甚至本身就是名醫?
“燕將軍。”李太德立刻躬身行禮,在這個他心里面清楚,只是大使臣階的北朝武將面前畢恭畢敬:“未知將軍有何吩咐?”
“崇賢候客氣了!”燕辰笑了笑還了一禮,問道:“某來是想問一問崇賢候:入我朝以來,崇賢候有何感覺?”
“不愧上國天朝地大物博!”
“嗯?”燕辰瞪大了眼睛。
他剛剛得到了來自汴京的官家密旨。
“崇賢候可想清楚了?”燕辰悄悄的將手放到了自己腰間的佩劍劍鞘上。
雖然那只是一柄禮儀性的佩劍,實戰價值幾乎沒有。
但也是可以殺人的。
李太德一個激靈,當即改口:“不……不……”
“中國風光,壯闊秀美,臣此生能見,死無憾矣!”說著他就強行擠出了一滴眼淚。
服個軟而已,不是多難的事情。
自古以來,周遭小國,在遇到中原強權的時候伏低做小,恭順臣服,回頭自己關起門,稱帝、僭越的事情還少嗎?
上一個割據交趾的趙佗,不就是這么干的嗎?
“中國?”燕辰殺氣騰騰的用著凌冽的語氣質問:“崇賢候想仔細了?”
“是……是……”李太德的大腦飛速運轉起來:“是圣朝!”
“不瞞將軍,某見圣朝山水秀美至此,感佩至極,愿老死圣朝……”
他可太怕了。
就怕這個宋國大將,真的給他一劍,回頭對上面報一個:失足跌落而死。
草草的給他卷一條席子,就地埋了。
他敢發誓,這樣的事情一旦發生,那么他那位親愛的哥哥李乾德絕對不會糾纏于此。
甚至會興高采烈的上表謝罪。
順手,將他的兒子,收繼到其膝下。
然后就會當做沒有他這個人。
他李太德,就等于不存在。
燕辰緊緊的盯著自己面前的這個交趾王的弟弟。
看著他被嚇得瑟瑟發抖的樣子。
等了好久,燕辰才展露出笑容來,伸手扶住已經被嚇得就要跪下來的這個交趾王弟。
“崇賢候能有如此認知,實乃是天下之幸!也是崇賢候之幸!更是交趾之幸!”
李太德咽了咽口水,感受著這個宋國大將那雙滿是老繭的手大手,他整個人仿佛虛脫了一樣,只能說道:“將軍所言甚是!”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除了低頭服軟,他還有別的選擇嗎?
沒有的!
他連狠話也不敢放,更不敢表現出絲毫的不服氣。
因為,宋人在這方面的氣量是很狹隘的。
除了吳越錢氏,素來恭順,被宋趙立為典型,優容寬厚之外。
其他幾個亡國之君,在汴京可沒過什么好日子。
燕辰笑瞇瞇的看著這個交趾王弟,對他道:“崇賢候只要不忘今日,必得始終!”
“是……是……是……將軍說得對。”李太德連連點頭。
“這不是我說的。”燕辰忽然神色嚴肅起來,面朝汴京方向,拱手道:“此乃當今天子德音!”
李太德頓時汗流浹背,知道自己剛剛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連忙跪下來,向著汴京方向磕頭:“官家圣德,臣,李太德誓死感激,永世難忘!”
燕辰微笑著上前,將他扶起來:“設使交趾皆如足下,何至于此?”
“只要恭順我朝,自可保境安民,得享太平啊。”他語重心長,又意有所指。
但對李太德的話,燕辰是一個字也不信的。
因為這家伙的演技,糟糕的很!
比起燕辰在朝時,遇到的那些大臣來說,太差勁了!
旁的不說,當初,韓縝陛辭,燕辰奉詔送行的時候,韓縝在汴京城門口那可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不時的對著永裕陵磕頭,又面向著皇城方向流淚,這才依依不舍的出京。
搞得好像他韓玉汝對先帝和當今,有多么深的感情似的。
但,人家一出汴京,到了下個驛站就開始招妓飲酒了……
不過無所謂,今天這次,只是他奉詔做的一次服從性測試而已。
只是看看這個人的秉性如何而已。
現在,他可以回去回稟官家了。
此人……
怯而無謀,懦而無勇,至多守戶之犬。
這既是方才問話后的判斷,也是這些時日以來的觀察。
白馬渡。
載著遼使的船舶,緩緩靠岸。
刑恕帶著的人馬,立刻迎了上去。
在禮樂鼓吹中,遼國使團成員,從船舶上魚貫而下。
當先之人,正是刑恕的老朋友——遼奉國軍節度使耶律琚。
不對……
他現在升官了!
在回國后,就被進拜為大同軍節度使。
這可是五都級別的節度,哪怕是遙攝、虛領,也輕易不授人臣!
在遼國歷史上,每個得拜大同軍節度使的大臣,皆是天子宗親或者天子外戚。
他耶律琚,不過是五院部出身的宗室。
而耶律琚知道,他這個大同軍節度使,是拿什么換來的?
每年十萬貫給駙馬都尉、國舅爺蕭特斡的孝敬換來的!
蕭特斡的胃口太大了。
大到耶律琚都在顫抖。
但他有辦法嗎?
在他答應拿南朝的錢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沒有退路了,只能硬著頭皮,一條路走到底!
稍有差池,就是闔族盡死!
可不要以為,只有南朝才有‘通遼’的死罪。
遼國,照樣有‘通宋’的大罪!
這樣想著,耶律琚就想起了,他養在南朝的那個‘李師師’。
心中頓時一暖。
若李師師能給他在這南朝生下一兒半女。
即使在遼國事發了,那他也不算絕后。
帶著這樣的想法,耶律琚到了刑恕面前,微微躬身,行了一禮,然后道“奉大遼皇帝陛下旨意,外臣前來貴國,為賀貴國太皇太后圣節禮儀使!”
“同時,外臣也為大遼皇太孫謝大宋皇帝陛下贈書使!來貴國拜謝貴國皇帝陛下贈書大遼皇太孫,并帶來大遼皇太孫致大宋皇帝陛下書信!”
刑恕微笑著頷首,禮拜之后,說道:“吾代吾朝太皇太后陛下及皇帝陛下,謝大遼皇帝陛下及皇太孫殿下……”
說話的時候,刑恕眼睛特意向著一個方向不斷瞥。
耶律琚秒懂,順著刑恕眼角的方向看過去,他看到了一輛馬車,車簾紗影朦朧,隱隱約約有著少女的身影。
耶律琚頓時露出會心的笑容來。
南朝的朋友們,果然很講義氣啊!
也是!
每年三百萬貫的宋遼交子貿易,得有多少人靠著這個買賣謀生?
他耶律琚和遼國使團在這上面討生活。
南朝的文臣武將,就清清白白?
笑話!
咱大哥別笑二弟,大宋、大遼,彼此彼此。
但耶律琚不會知道。
大宋這邊是很貪。
但,現在大宋的權貴們,貪的方向和他想象的不一樣。
當然,這也和大宋的城市商品經濟高度發達。
加上,趙煦引導的比較好,一直借著刑恕的手,牢牢控制著訂單的方向,定點給單。
再加上,本身來說,宋遼貿易才剛剛開始,還處于一個發展期,遼人的訂單又給的足。
以至于讓聰明人都還沒有來得及仔細思考,自己該如何從中獲取利益。
換而言之,沒有形成一個固定的漁利集團。
等于說,現在趙煦讓權貴賺錢,屬于是恩賜。
而不是一種限制、剝奪。
所以,上上下下都沒有意見。
這些條件缺一不可。
不然,情況就會完全不同。
信不信,趙煦在其中隨便做一點調整,都可能引來一堆怨言。
看著耶律琚那會心的笑容,刑恕趁機拉近了他和耶律琚的距離,低聲說出了他和耶律琚私下PY交易時的暗號:“劉兄……”
耶律琚一聽到這個稱呼,立刻豎起耳朵,知道買賣上門了。
他也正好想賺錢!
畢竟,他每年光是孝敬國舅爺那邊就得掏十萬貫出去!
這筆錢,是一個銅板都不能少的!
“在下想請劉兄幫個忙。”
“放心,這個忙不白幫……”
耶律琚立刻把腦袋湊了過去。
就聽到了刑恕的竊竊私語。
耶律琚眼珠子轉起來。
這個忙……幫倒是可以……幾句話罷了。
但是這個責任?
然后,他看到了刑恕對他伸出了一根手指:“若劉兄肯幫這個忙,在下的朋友們,愿意為劉夫人在汴京即將開售的‘汴京學府’之中,預備一套房子。”
“此房房主,將允許子女入讀明年秋后開學的汴京蒙學及汴京小學……”
“且汴京蒙學可直升汴京小學,而汴京小學學子,將得到開封府府學的直接考試資格……只要考試合格就可以入讀開封府府學!”
“不瞞劉兄,這房子沒有點實力的人,是買不到的!”
“在下的朋友也是花不少力氣,才內定了一套!”
這是事實!
現在,隨著前日,汴京新報上,忽然刊載了一個名曰‘汴京學府’的住宅銷售報道后,那個官家親自主持改造的靖安坊的房子的熱度,就已經引爆了整個汴京。
而且,正在向整個開封府以及京西、京東方向擴散。
無數地方形勢戶、大商賈、奢遮人家,都已經被驚動了。
他們正帶著數不清的金銀,涌入汴京。
沒辦法!
一個可以通過考試考入開封府府學的機會!
就問你眼不眼紅?
想不想要?
別說大宋的形勢戶、富商和奢遮人家了。
現在,就連耶律琚在聽說了這個消息后,也是忍不住的心臟跳動了一下,問道:“當真?”
“絕無欺瞞!”
“劉兄不信,可以自信查證!”
“在下也可以帶劉兄親自去看一看那‘汴京學府’外貼著的公文。”
“若一字虛言,在下情愿賠劉兄一萬貫!”
耶律琚的心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哪怕他是遼人,是契丹人。
也是知道,在這南朝什么最貴?
自是進士最貴!
南朝的真宗皇帝,有過名言——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當然,這里面隱藏的潛臺詞就是——得考我家的進士。
而他也知道,在南朝什么地方考進士最容易?
開封府府學!
自南朝立國,開始以科舉取士以來,開封府的進士錄取名額就冠絕天下。
自慶歷興學后,開封府府學出的進士數量,同樣冠絕天下。
而且,開封府的貢士錄取數量,同樣冠絕天下。
號稱是南朝進士的終南捷徑。
而他,很可能會在南朝有子嗣。
那他想不想,自己的子嗣,在這南朝也過上人上人的日子?
答案是肯定的。
所以,只是略加思索后,耶律琚就毫不猶豫的點頭:“大家都是朋友,就該互相幫忙!”
“何況,賤內得刑兄,以及各位朋友多次相助……區區小事,某應下了!”
現在我幫了大家,以后,我的兒女在這南朝,大家也得幫忙照顧啊!
至于上京城那邊?
反正,也不會知道。
就算知道了,他也有借口可以推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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