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旌旗十萬斬閻羅

六位仙祖常年在山頂論道，伴隨百數大羅金仙供奉。

另有十萬仙人遍布仙山。

鼎盛時期，仙界人口一度超過五十萬。

最終，一切一切都隨著天地劇變蕩然無存，仙界的秩序徹底被光陰之主毀于一旦。

仙界再也看不到遍地靈材的景觀。

大羅金仙的殿宇化為廢墟，仙靈氣變得黯淡起來，偶爾還能看到體長萬米的仙人尸骸。

凡間在首次天地劇變后，有純陽子維持著天道。

即便靈氣渾濁，但至少修行不成問題。

而仙界的情況卻要惡劣一萬倍。

六仙祖中，三道祖異化失控后遁入無盡虛空不見蹤跡；兩佛祖一死一傷，自此便未曾露面；魔祖不再理會仙界的災禍。

仙界的仙靈氣逐漸稀薄，末法時代即將到來。

“咳咳咳……”

李墨身披厚實的道袍，行走在茫茫大漠中，金黃色澤的風沙打在身上劈啪作響。

他的傷勢依舊未曾痊愈，所過之處皆是沾血的腳印。

氣息異常的衰敗，根基已經千瘡百孔，三法身都因為重創陷入沉睡，魂魄變得黯淡無光。

“西行不知多少里，佛祖成道的菩提樹在哪里啊……”

李墨皮包骨頭，表情卻不曾在意。

他所在的佛門地界位于仙山西側，已經徹底淪為大漠戈壁，行路幾十載硬是沒有見到生靈。

“想要抓住遁去的其一，必須得盡快完成第四環的謀畫，田昌文他們的作用非常關鍵。”

李墨通過神通卜卦，確實看到唯一一條生路。

但能否真的把握住，不單單需要自己放手一搏，其余人的助力也是重中之重。

話說回來，祖秀云應該已經身處南天門了吧？

仙山分為三部分，其中道門占據的地界遠超佛魔兩方。

南天門就是仙山的主大門，由數不勝數的階梯直達天庭，是曾經大羅金仙常駐的地方。

祖秀云他們想要取得三道祖遺蛻，必須橫穿天庭。

李墨路過南天門時遠觀過天庭，雖然已經是一片廢墟，但曾經天庭的恢宏依舊顯露無遺。

到處都是亭臺樓閣，并且懸浮在半空，由仙光接引。

上品靈材的殘骸隨處可見，在天地劇變降臨前，靈材沒有千年的藥力，根本難登大雅之堂。

南天門周遭還漂浮著一具青牛的尸骨，乃是曾經太上老君的坐騎，上古蠻荒流傳的異獸。

可如今的天庭只可遠觀。

天庭內肯定有大量幸存仙人躲藏著，八成已經變成瘋子，并且異化為詭物的也不在少數。

祖秀云他們必定九死一生。

“希望我告知阿秀的法門有用吧。”

“我如果能在五百年內結束佛門，可以及時趕去天庭……”

李墨劇烈咳嗽幾聲，掌心滿是夾雜內臟碎片的血水。

“在無盡虛空走火入魔也就算了，時不時還有死病爆發。”

“不過這同樣是磨練，讓肉身脫胎換骨的磨練。”

李墨沒有喚出刺青獸，任憑風沙席卷而來，部分皮膚已經血肉模糊，都可以看到累累白骨。

先天精元在卜卦中消耗殆盡，新補充的幾十年杯水車薪。

他意識陷入恍惚，唯有腳步持續不停。

不知過去多久。

傷勢剛剛有所緩和，長生期死病便突兀的爆發，八類死病侵蝕著身魂，導致異化加劇。

好在李墨經歷過一回長生期死病，才沒有徹底淪陷。

他不再繼續行路，找了座沙丘臨時閉關抵御死病。

李墨面對死病依舊冷靜，熟練的服用尸酒拖延時間，并且分心關注著體修李墨的情況。

體修李墨的境遇，比一代的劍修李墨強上不少。

他渡過長生期死病后便匆匆趕去仙界，沒有死在祖庭內，如今已經順利到達南天門。

直至半年后，體修李墨才不甘的在天庭深處咽氣。

體修李墨想著前往三道祖的三清殿，利用那里的資源修行，盡快達到大羅金仙的層次。

但肉身成圣的體修李墨，在詭物眼中簡直是香餑餑。

李墨沒有看錯的話，有一只巨手從山頂附近伸出，感覺像是西王母襲殺的體修李墨。

體修李墨誤判了形勢。

在因果沒有閉環前，光陰之主是希望李墨活著的，讓因果繼續循環下去，產生無限資源。

但體修李墨已經踏足祖庭，光陰之主的態度便徹底轉變。

光陰之主自然不會親自對食物動手，但可能一個念頭，時間線就變得兇險萬分。

李墨如今保持著重傷，也是在逃避光陰之主的注意。

“唔。”

李墨悶哼一聲，造化書生出異動，體修李墨的身魂殘骸跟隨癌細胞回歸，滋養著他的殘軀。

有吞噬不同時間線自己的能力后，再也不用擔心根基受損。

就算修為盡失，都能靠著掘墓重回鼎峰。

李墨方方面面受益匪淺，特別是肉身強度，幾乎暴漲四成，先天精元恢復到五萬年。

炁血劍意突飛猛進，從如道劍意蛻變為道意血。

李墨可以更加細致入微的掌控肉身，道意的數量也增加到五類，道意殅、道意時、道意震、道意歲。

“歲歲年年。”

李墨手持本命飛劍，在身魂即將痊愈的剎那，道意歲四散開來，直接作用于自己。

皮膚有溝壑生出，頭發也一點點化作灰白。

李墨沒走幾步，外形已經變成將行就木的老人，身魂臨近枯竭，三法身重新歸于沉寂。

一具具幼童的尸體堆積在身旁。

幼童尸體與李墨有七八分相似，都是道意歲斬出的“從前身”，因此導致身魂根基重創。

道意歲的替死極為不同尋常，是拿過去的自己抵擋傷勢，用根基來換性命。

李墨把從前身收入尸山小世界。

若是重新吞噬從前身，可以補充損失的八成，李墨干脆通過自斬來偽裝瀕死的狀態。

不一定能蒙蔽多久光陰之主，但幾百年已經足夠。

哪怕無法糊弄光陰之主也無妨，從前身同樣是種資源，對李墨沖擊大羅金仙有利無弊。

“咦。”

李墨表情微妙，突然察覺到在東南百里處，有不少佛門信眾朝西方極樂世界趕去。

“佛門的近況倒是比道門好點，竟然還有信眾存在。”

李墨消化掉體修李墨，對肉身的運用更進一步，腳尖在地面輕輕一點，就瞬間消失不見。

幾息后，他已經來到佛門信眾的上空。

信眾差不多百來人出頭，皆是一副落魄僧侶的打扮，跟隨著領頭的“羅漢”緩步行路。

同時他們還在念誦腔調古怪的經文。

李墨打量著信眾，忍不住松了口氣。

羅漢沒有拿信眾當食物，說明佛門依舊是秩序尚存，田昌文他們大概率沒有出事。

“第二次天地劇變未曾徹底降臨仙界，不過佛門已經開始未雨綢繆，把信眾撤進極樂世界。”

說是信眾，但普遍都有著假仙的境界。

可見即便是凡人在仙界出生，從小一直吞吐充裕的仙靈氣，都有很大概率晉升合體期。

所謂羅漢，則是佛門對真仙的稱呼，大羅金仙則稱呼為菩薩，再往上是過去、未來兩佛祖。

無生老母便是過去佛祖燃燈的轉世投胎。

“阿彌陀佛……”

羅漢長長吐出口氣，面無表情當然說道：“諸位信眾，距離西方極樂世界最多還有半年，到時便能在佛祖籠罩下修行了。”

信眾雙手合十一番回應，不過有幾人已經油盡燈枯。

他們自覺難以堅持半年，雙腳灌鉛般僵在原地，緊接著，血肉骨骼不受控的生出異化。

畸形可怖的詭物誕生，外表宛如扭曲的佛陀塑像。

但還未等詭物襲擊信眾，西方有金光升起，千米有余的手掌直接把詭物碾成肉末。

連帶著幾名信眾受到波及，尸體在風沙中灰飛煙滅。

手掌來自一名菩薩。

但眼尖的李墨注意到，手掌的皮膚表面遍布膿瘡，佛門僅剩的菩薩已經臨近異化失控。

李墨見狀，悄然間融入信眾的隊伍，哪怕是羅漢，也沒有發現人群里多出一人。

有羅漢帶領，李墨更加不用怕迷失方向。

他在心底里完善著環環相扣的謀劃，針對可能出現的事端，做出不同的處理辦法。

大半年后。

直沖天際的菩提樹映入李墨眼簾。

菩提樹甚至可以媲美建木，但如今已是樹葉掉林，整體遍布漆黑藤蔓，形成無數孔洞。

孔洞乍看仿佛扭曲的人臉，風沙穿過發出痛苦的哀嚎。

李墨的洞神法眼睜開。

不知是否錯覺，受重創的未來佛彌勒似乎被封禁了起來，而無生老母的氣息倒是毫不遮掩。

待到臨近極樂世界，李墨才確定洞神法眼的感知沒有問題。

在菩提樹的枝頭，懸掛著一個百米大小的琉璃罐，彌勒佛就裝在里面，宛如一團不可名狀的肉山，長有笑容扭曲的五官。

“彌勒佛已經異化失控，一旦放出來，估計會和三道祖一樣暴動，讓極樂世界淪為廢土。”

由此可見，仙界的情況有多嚴峻。

魔門暫且不論，佛門表面留有余地，實則還不如道門，彌勒佛簡直就是個定時炸彈。

“彌勒尊者在上。”

“今生之苦，以求來生享樂。”

“阿彌陀佛。”

信眾開始爭相三跪九叩，接下來的路程肯定會舉步維艱，羅漢見狀難免有些面露不耐。

李墨主動脫離信眾，加快步伐。

來到百里內，地面已經鋪滿黃金制成的磚塊，另有瑪瑙、玉石作為點綴，顯得奢華至極。

對比之下，其中信眾一個個面黃肌瘦。

佛門有種說法，世間苦難是恒定的，僧人遭受苦難，自然平攤在眾生身上的苦難少了一些。

但……

苦難的源頭可是光陰之主，就算僧人把腦袋磕碎，天地劇變都不會有半點改變的。

在極樂世界的范圍，更是達到奢靡的程度。

遍地金碧輝煌的寺院，里面居住著羅漢與菩薩。

羅漢可以行走在街道，信眾只能在偏僻的巷弄，任何讓羅漢不喜的行徑都會慘遭刑罰。

就算有羅漢沒控制住異化導致殺生，信眾也不得有惱怒。

李墨大致掃過極樂世界，佛門全盛時期占地十萬里，但如今只剩十里大小的泥丸之地。

羅漢七十五位，寺廟零星分布在極樂世界各處。

菩薩四位，寺廟就在極樂世界的中央，平日里不常現世，應該是在看管無生老母。

“田昌文他們當初跟隨無生老母飛升，站住根基不難，不過怎么沒有在寺廟里看到？”

有彌勒佛懸空，李墨不敢明目張膽外放神識，洞神法眼難免一葉障目，眉頭不禁緊緊皺著。

突然，他腳步微頓。

李墨看向街角，有個干瘦的身影彎腰在擦洗著墻壁。

蒼老的身影瘋瘋癲癲，嘴里一直在喃喃自語的念經，除去雙臂以外，還有十幾雙手腳。

不過多余的手腳似乎被重擊打斷，耷拉著一動不動。

“韓師……”

李墨眼底一閃而過殺意。

韓才心有靈犀的抬起腦袋，注意到李墨的背影后，不由面露深究，仿佛在思索莫名的熟悉感。

李墨腳步不停，以旁觀者的角度打量極樂世界。

他注意到一個個造化宗的舊部。

荒木躺在角落里乞討，雙腳已經折斷；姜熹用本命飛劍，修剪花壇中的草木；舊土真君負責為路過的羅漢清凈塵土……

當然也有不那么落魄的，浮屠居士干著商人的勾當。

雖然商人在極樂世界地位不高，但好歹尚且能過活，閑錢用來幫助同門修士恢復傷勢。

“造化宗還剩五百四十人，田昌文也不知所蹤。”

李墨花費十日，見識到極樂世界的形形色色。

信眾完全是供奉羅漢的仆人，做著最卑微的活計，甚至都不一定有凡人的日子好過。

他們被劃分成三等。

底層為比丘。

比丘的虔誠較為淡薄，無法為羅漢提供香火氣。

造化宗的眾修士大部分都是因為不夠虔誠，外加缺少田昌文在，根本無法融入極樂世界。

中層為聲聞。

聲聞相當于極樂世界的平民，他們是羅漢眼中的寶貴資源，日常以焚香誦經為主。

高層為沙門。

他普遍擔任寺廟的廟祝，允許接觸羅漢果位的道統傳承。

經過千百年的修行，沙門是有幾率成就羅漢的，不過也就止步于此了，佛門想要達到菩薩果位，難度比道門高出一籌。

“田昌文可能早在幾千年前就已經身死道消，否則造化宗絕不會如此程度，缺少一個謀定后動的主心骨，導致處處受限。”

“不過沒事的。”

李墨朝著無生老母而去，冷笑著說道。

“造化宗一個人都不會少，連區區死而復生都無法做到，我憑什么有膽去逆轉未來？”

“我來極樂世界，可不是處理佛門舊秩序遺留的殘渣，我是為建立與光陰之主抗衡的勢力。”

“此去泉臺招舊部，旌旗十萬斬閻羅！！！”(本章完)

長生詭仙 第三十一章 旌旗十萬斬閻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