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恩那若有所思的目光,從葛孚亞的身體左側,那原本應該是左臂的位置上迅速掠過。
而在發覺了藍恩這毫不明顯的一眼之后,葛孚亞的神色卻陡然一緊。
葛孚亞的接肢已經進行了太多次,背上背著十幾條胳膊。
雖然接肢技術是一項很有深度的技術,但是也已經不可避免的扭曲了他的身形。
一堆手臂在背上堆積著,其實也沒什么人能看出來哪條是他原裝的兩條手臂,哪些是他外接的了。
因為他畸形的身體,本身就已經跟正常情況不一樣了。做不了參考。
而藍恩這時候看向他身體左側的意圖…
沒等葛孚亞在腦海中得出個可能性。
只聽見‘噌’的一聲銳響,被血炎包裹的銀光就在半空中留下了一道纖薄的痕跡,直接砍向了葛孚亞的身體左側。
黃金半神原本就僵硬的表情陡然就更是一硬!
“噹!”
位于身體左側后背上的一條胳膊,迅速拿著一把制式長劍擋在了血色刀影的前方,兩者之間炸開了醒目的火花!
當即,那把寧姆格福的制式長劍,在阿隆戴特的鋒刃面前被一切而斷。斷口干脆又平滑。
但是終究算是把這一刀給扛下來了。
可是葛孚亞的背后,則又有一陣如同煙霧般的金光,在他承受了藍恩的這一刀后,被從身體里打了出去。
而黃金半神也從這一擊過后越發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似乎真的在更加不協調、更加無力。
葛孚亞感受著自己身體的變化,但是還不至于有多驚慌失措。
眼下藍恩所表露出來的技巧,他雖然沒聽過,但是他好歹也是跟著自己的兄弟,征戰在巨人戰爭的戰場上,一路打到現在成為邊境鎮守將軍的人。
什么大場面和詭異的場面沒見過?
在戰斗過程中,通過屢次的招式對拼來讓敵人的狀態不斷下滑的技巧而已。
大致在心里對自己現在的狀態有了數,葛孚亞的心緒好歹是沒有徹底亂套。
但是就算心緒還算穩定,但是葛孚亞也不是個多么驚才絕艷的戰士,不然也不會跟他的哥哥差遠了。
他沒法在戰斗中搞清楚藍恩這份技巧的邏輯,還有該怎么去應對。
并且眼下最要緊的情況,還不是這份沒見過的技巧。
“鐺鐺鐺!”
獵魔人的身影在高大的半神周圍不斷移動,同時手上的長刀也屢次像是毒蛇的毒牙一樣,往葛孚亞的身體探過去。
屢次揮砍,但是屢次都無功而返。
可是即便如此,獵魔人的神色也一點沒有波動,反倒是葛孚亞明顯焦躁起來。
因為每一次對砍,這位黃金半神背上十幾條手臂中的武器,都會短上一截!
那些優質的鋼鐵殘片丁零當啷的相互碰撞著,從葛孚亞手中落下。接著無聲的沉入他們腳下的熔巖地面內部。
以目前的損毀速度來看,在武器上呈現劣勢的葛孚亞,他很快就要連護身的能力都沒有了。
世界被熔巖映襯的一片火紅,空氣扭曲的像是哈哈鏡,四周的遠處依舊不斷的傳來縹緲的喊殺聲和戰斗的悶響。
而就在藍恩又是一次突襲,‘唰’的一聲砍斷了葛孚亞手上一個單手斧的握柄,讓沉重的斧刃帶著個小短把掉落在巖漿里的時候。
獵魔人的眼睛并沒有看著葛孚亞身后張牙舞爪的手臂,反而依舊在看著他的身體左側。
“都到這份上了,”獵魔人平靜的問他,“你的左手還在藏著什么?”
話已至此,葛孚亞頓時沒有了任何僥幸。
他明白,眼前的褪色者已經看出來了。
藍恩習慣通過交手的反饋和觀察來洞悉敵人,眼下的葛孚亞雖然因為接肢技術的關系而顯得復雜詭異一些,但是在經過這么多次的交手糾纏之后。
藍恩對他的分析程度,換算成曼妥思在視網膜上投射的量化表里,差不多也走了有百分之六七十的樣子。
談不上能比他本人更先一步知道他的身體會怎么運動,但是建立出他的輪廓建模已經沒問題了。
而在藍恩所感知到的葛孚亞的身體之中…這家伙正有一條粗壯的左手,隱藏在他后背一大堆接上去的手臂,還有身上的袍服之間!
敵人隱藏什么,那就得小心什么。
這種簡單的道理就算是不放在緊張快速的戰斗之中,也是成立的。
所以藍恩現在砍碎了他手上的一堆制式武器,傷不傷得到葛孚亞的身體,在戰術層面還是其次,首要目的是把他的左手逼出來,看看到底是什么情況。
費心隱藏的東西只要露了面,那威脅性直接就能少一大半!
但是葛孚亞本人,卻好像鐵了心要隱藏自己的左手一樣。他的臉色帶著深深的抗拒和戒備,瞪著藍恩。
‘嗆啷’一聲,又是一把長劍被攔腰砍斷。
半神背上的手臂卻在此時快速卻有條不紊的動了起來。
尚且還有武器的手臂,轉到身體外側以應對獵魔人的攻擊。
而另外的一些手臂,則掀開葛孚亞那原本威嚴雍容,現在卻已經破破爛爛的領主長袍。從里面拿出一顆鈴珠,從這枚儲物的容器中往外抽出一把把備用的武器。
那些密密麻麻的扭曲手臂互相傳遞、互相配合,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又給十幾條手臂又全部都武裝上了。
獵魔人在這過程中又向葛孚亞進攻了不下二十次,瞬息之間,血紅色的劍光就像是網格圖一樣,包裹了半神的全身。
但是接肢技術顯然很有深度,葛孚亞控制著十幾條手臂毫無滯澀,就跟控制他原本就有的兩條手臂一樣順暢、有條理。
不知道這種接駁肢體的技術,是不是在施展的時候,還會把人腦子里對肢體的控制功能也給大幅度強化了。
葛孚亞分發給自己各個手臂的武器,往往還沒徹底到位,就會為了應付藍恩的斬擊而提前報廢。
但是黃金半神財大氣粗,鈴珠里面不知道是不是早就想到了這種場面,也不知道他到底儲存了多少家伙事兒。
反正最終,在這種消耗和補充的拉鋸中,葛孚亞還是把武器補滿了。
藍恩并不因此而有什么情緒波動。
他和葛孚亞都是戰士中的強者,剛才的戰斗節奏很快,這位半神換武器的時間攏共還不到十秒鐘。
現在空氣里還殘留著他們倆撕裂空氣、打碎鋼鐵的余音。
但是,就在藍恩已經做好心理準備,跟葛孚亞就這樣快節奏的打完一場消耗戰的時候…
“呵。”半神的嘴角在一瞬間流露出殘忍而干脆的笑意。“你想看我的左手?”
“那來看吧,褪色者。”
獵魔人的貓眼在這瞬間驟然收縮,立刻做出規避動作。
但是在葛孚亞的腋下位置,那被破破爛爛的領主長袍所遮擋的陰影處,透過衣服,一團橙紅色的高熱光芒正在飛快變得醒目!
隨后,“轟!!”
擋在那橙紅色熱光之前的衣服布料,被一瞬間化為灰燼!
這材質優秀、其上還被禱告賜福過的領主長袍,之前可是被葛孚亞穿著被包裹在熔巖土龍吐出來的巖漿塊里,都只是變得破爛了一點而已!
但是現在,在那熱光之下連一瞬間的阻隔都沒有!
頃刻之間,熱光就轟擊在了藍恩身上,熔巖地面都被犁出來一條長長的溝壑!藍恩徑直被轟飛了好遠。
熱光漸漸平息,葛孚亞的臉色也逐漸變得有種抒發了憤怒后的暢快。
而在他的左側腋下位置,他的‘左手’蜷縮在那里。
但那基本已經不能被稱之為‘左手’了。
葛孚亞的左臂現在的外觀,是插在一個飛龍被砍掉的頭上,那飛龍的腦袋成為了葛孚亞的左手!
在接肢的技術之下,葛孚亞左手上接著的龍頭像是還活著一樣。
通過它大大張開的嘴巴能看見喉嚨,里面的火焰正在逐漸往回縮,從飛龍的口腔到喉管,熱光逐漸黯淡下來。
這個飛龍腦袋,甚至還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
在葛孚亞本人的腦袋上,他的眼神里早已沒有了什么‘抗拒’和‘戒備’,只有面對戰場的冷靜。
這本來就是他預設好的一場戰術欺騙。
左臂上接駁的龍頭,確實是他的一張底牌。
被人看見‘藏了一手’這件事本身并沒什么,但是一張底牌該怎么用、什么時候用,則是很看出牌人水平的一件事。
葛孚亞在確認藍恩知道自己還藏著一只左臂的時候,就已經做出了計劃。
他在藍恩明說自己看出來了之后,也拒絕亮出這條左臂。
并且通過神情和動作,乃至是后續的戰術應對,都在極力試圖告訴藍恩一件事:這張底牌很重要,我舍不得扔出來。在沒有被逼到最后時刻之前,我都不會亮牌。
于是站在藍恩的角度,他當然會為了妥善起見,主要把注意力放在最后時刻,那極大概率會很猛的‘底牌反撲’上。
但是實際上?
藍恩剛準備給他打一場急速消耗戰,他當場就把左手上的龍頭給亮出來了!并且一亮出來就是一下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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