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孚亞承認了現在的失敗。
他帶到亞壇高原的軍團,現在已經是戰敗者了。戰后就算是有幸運兒逃過一劫,重新集結,那人數也絕對不多了。
但是,葛孚亞并不認為自己的事業也隨著今夜的戰敗而徹底失敗了。
寧姆格福領地廣闊,物產豐富,并且在這幾百年中被他打理的很穩定,跟本地混種、亞人的族群都關系不錯。
這些因素,在這個黃金律法已然崩潰的時間段,就是不折不扣的巨大戰爭潛力!
利耶尼亞的一大片湖區才能種出來多少糧食?養多少人?
格密爾火山那地方的人馬吃什么?
圣樹艾布雷菲兒就真是一棵從海底長出來的巨大樹木,表面上連個土層都沒有,未來的情況可以預想會更惡劣。
黃金律法所帶來的豐饒繁盛已經不再,這些地方怎么跟寧姆格福比?
算起來,也就是拉塔恩麾下的蓋利德平原,有資格跟寧姆格福地區比一比了。
所以,葛孚亞完全有卷土重來的自信和現實條件。
他并不因為眼下的功敗垂成而頹喪、放棄,相反,他現在唯一想的就是抓緊時間,讓自己得以返回寧姆格福。
返回自己的領地,再次集結力量,跟其他半神做新的對抗。
也是因此,他傾向于用最快速度解決掉眼前的褪色者,報仇的同時也完成抽身。
在自己掀起來的火龍卷之中,葛孚亞已經有點把注意力從眼前的褪色者身上抽離,去思考自己接下來該怎么快速秘密回到領地,避免被羅德爾半路追殺了。
畢竟褪色者嚴格來說,生命力比尋常的黃金樹之民還要脆弱的多,黃金律法沒崩潰的時候就因為被剝奪賜福,只有一條命。
現在黃金樹之民雖然沒了依托于黃金樹,穩定的輪回轉生系統,但是卻都死不了。可褪色者大概率還是只有一條命。
葛孚亞自己清楚自己這一招不太體面的旋身亂舞,施展之后有多快多猛。
無論如何,只要這個褪色者不是拿著塊精良的盾牌死命擋下,或者干脆提前撤走,那么至少也是個斷胳膊斷腿、刮掉幾十斤肉的重傷。
而一旦重傷,激烈的戰斗中,后續也就是個死人了。
他葛孚亞,可不會給褪色者任何取用紅露滴圣杯瓶的機…?!
腦子里的思緒才走到一半,但是正在熔巖地面上旋轉的半神,卻突然感覺到了自己肢體的不協調!
這種感覺幾乎讓葛孚亞的腦子一陣宕機!
畢竟,雖然‘接肢技術’是葛孚亞用來追趕那些真正的強者,向著自己崇敬的初始之王靠近的技術。
還被黃金葛德文多次勸他不要執著。
但是這份技術也確實給了他巨大的提升。
他的天賦他自己清楚,雖然貴為半神,但是他的天賦也就跟自己的兒子葛瑞克差不多。
要是沒有使用接肢的力量,那么他現在的力量估計跟兒子葛瑞克也就在伯仲之間了。畢竟他這個人的極限就是這么高了。
但是有了接肢的力量,他好歹還算是往上竄了一竄。沒有徹底跟自己的兒子變成同等級。
而‘讓接肢的肢體如臂指使’,這更是接肢技術中基礎到不能再基礎的功用。
在這個天賦怪物們層出不窮的神代王朝,要是連這一點都做不到,接肢技術也不可能被葛孚亞看在眼里。
往自己身上接肢以來,自己的感覺也證明了,這份技術確實能做到這一點。
但是現在…
葛孚亞本來是背部著地,像是個翻肚皮的蜘蛛一樣,用后背上的十幾條手臂旋轉成圈,刮起利刃風暴。
但是當他轉到藍恩所在的位置時,原本應該甩動起來,均勻分布的十幾條手臂,其中幾條手臂卻像是在揮動過程中,從空氣里一下進入水里似的!
速度陡然減緩,幾乎跟后面的手臂堆撞在了一起!
驚覺不對的葛孚亞,這時候才重新將注意力全部投射到自己眼前的褪色者身上。
而在這位半神的眼中,本該已經應付不來自己暴漲的攻擊節奏,理應陷入劣勢局面的褪色者…這時候壓根就沒動過!
沒有在慌亂之中咬牙,希圖用那根小的可憐的長刀擋住利刃亂舞,也沒有竭盡全力的后撤,希望退出攻擊范圍。
就只是在這個利刃臨身的瞬間,站在原地沒動!
不!不是沒動!
葛孚亞的眼睛猛地睜大,他注意到這個褪色者的左手,正飛速的做完了什么手勢。他看過來的時候,也只看到了這手勢的一點小尾巴而已。
不知道是被熔巖的橙紅色熱光給晃到了還是怎么的,葛孚亞只覺得在那熔巖地面之中,似乎有一抹紫色的光,正構成了什么奇怪的圖紋。
亞登法印!
獵魔人五種法印之中,唯一的結界型法印。
可以封閉空間,也可以圈定區域,使用混沌魔力讓區域內目標的行動變得遲緩、讓妖靈等靈體強制性實體化。
獵魔人的法印,放在魔幻中世紀的術士群體中算是雜耍,當然也不可能困得住葛孚亞這一位黃金半神。
但是藍恩…從一開始也沒準備能光靠法印就把他給困住。
‘真有意思,’葛孚亞在旋身亂舞之中,明晃晃的看出了獵魔人眼中那神情的含義,‘你竟然會選擇這么好看透的招式,來跟我打嗎?’
只一剎那間!葛孚亞的心里陡然一陣發寒!脖頸后的汗毛都根根倒豎起來!
葛孚亞那經過接肢技術改造成歪七扭八,內部卻竟然還很有運動邏輯的身體,是剛才藍恩和曼妥思一直沒有看透他動作習慣和走向的關鍵問題。
但是你要是正正經經的打也就罷了,藍恩和曼妥思少說還得被他的身體困擾幾分鐘時間。
可你竟然把自己轉了起來?
通過一招一式的短暫接觸,看透敵人的身體很難。但是敵人自己把自己擺成了個刃輪轉起來了…這個需要被分析的結構一下就被他自己簡化到極致了!
不管你身體內部是什么結構,什么運動邏輯,轉起來的輪子還能有多復雜?
不管其他招數,只說這一招——在葛孚亞擺出來架勢的那一剎那,藍恩就已經完全看透了!
旋轉中的十幾條手臂朝四面八方展開,形成外部刃輪。
而藍恩只是用亞登法印稍稍的對揮砍過來的幾條手臂納入法陣區域,這幾條手臂必然比沒進入亞登法印區域的手臂慢上一些。
哪怕只是慢上一拍,憑借葛孚亞此時超高的轉速,他的這看似密密麻麻布滿利刃的十幾條手臂之間,自然就會因為速度不一樣而出現空檔!
——也就是現在這種情況!
“呲!”
熔巖與熱空氣被裂縫卷出來的火龍卷,頃刻之間就被一道纖薄的利刃切出來一道裂口!
水形劍·一字斬·二連!
姿態端正到就像是早就準備好的第一刀,干脆利落的切開了火龍卷。而緊隨其后的第二刀,則徑直朝著半神的身體而去!
“次啦啦!”
一陣肢體被撕裂、切斷、噴血的聲音瞬間響起!
與之交雜在一起的,還有來自半神那憤怒夾雜著痛苦的吼叫:“啊!卑微的蟲…啊啊啊!”
葛孚亞剛開始的那一聲怒吼還中氣十足,但是緊接著罵人的話還沒說完,就是又一陣陡然升高了十幾個聲調的吼叫!
在半空中,五六條切口平整的斷手,還握著武器,就飛到了空中。
而在那些斷手的切口上,一些呈現出純粹血紅色的怪異火焰,一閃而逝。
藍恩砍在葛孚亞身上的這一刀并不算正,畢竟他正處在極速旋轉過程中。
但是獵魔人的湖女之劍的修長刀刃上,正燃燒著血紅色的怪異火焰。
附帶著這些火焰的刀刃,一口氣連砍五六條斷肢,似乎讓血炎的力量積攢到了葛孚亞體內,到了一個極值,最后一口氣爆發了出來!
就像是之前,半神聯軍之中最先發生騷亂的那些鮮血瘋子一樣,被他們那帶著血炎的武器所傷害了很多下的人,全身的血液會在某一瞬間突然暴動起來,沖破體表,近乎噴射的灑向外界!
葛孚亞幾乎是一瞬間就成了個血糊的人。
藍恩從羅德爾之外回來的這幾天,可不是只研究了靈火、女王黑焰這兩種獨特的火焰,他還研究了血炎。
梅琳娜擔心藍恩,拒絕讓他接觸真實之母的咒血。
但這主要是因為,真實之母乃是交界地的外在神祇,本身就代表著一種沒有被艾爾登法環所接納的律法。
可是靈火和女王黑焰,它們如果追根溯源,也是來自不同律法的力量。
梅琳娜卻對此毫無表示擔心的意思。
究其原因,是因為這些火焰,都是那些律法,也就是外在神祇力量的淺層顯現而已。
雖然各有功能效用,但是并不算是觸及律法的深層內涵。
而這么算起來,接觸咒血毫無疑問會很大程度的接觸到無形之母,但是單純的使用血炎,那就差得遠了。
因此梅琳娜沒怎么反對,就拿出了當初從鐵棘埃隆梅爾身上得到的,裝著咒血的鈴珠。將里面的咒血分批次的向外撒出來,燃起血炎,讓藍恩研究。
最終,讓獵魔人又掌握了一種火焰。
血炎在溫度上的表現乏善可陳,可就像它的顏色一樣,對血液很有反應。
被它多次或長時間接觸,血液里就會積累影響,最終那些血液會像是活了一樣,拼命的從身體里往外噴。
對于任何有體液的生物來說,這種火焰都能造成恐怖的殺傷力。
葛孚亞之前沒注意到藍恩刀上的異狀,一是因為鮮血瘋子已經在拉卡德的骷髏頭冤魂轟炸下差不多都成渣了,雖然陪葬的還有他的軍團。
二是因為現在地面都成了熔巖,入目一片橙紅色熱光,顏色和光影實在有些混淆。
但不論如何,這一刀下去,葛孚亞直接受到重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