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法官壓下眼中的陰翳,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理智又平緩。
“我是不是蠢貨,你心里清楚,葛孚亞!別讓恐慌迷了心!”
“想想!動腦子想想!我怎么可能跟竊據羅德爾王座的偽王合作?!”
拉卡德說的沒錯,以理智分析,他這個外戚半神已經跟賜福王絕沒有談判妥協的余地了。
這樣的人是最不會背叛半神聯軍的人。
但是又有話說了:看一個人,別看他說什么,看他做什么。
這么多天以來,營地里那莫名的瘋病實在是擺明了有問題,早就讓寧姆格福的人將疑心放在了火山官邸身上。
他們也不是沒懷疑過是羅德爾的人在挑撥離間。
但是羅德爾這地方本來就是交界地萬眾矚目的中心王城,里面有什么力量,大家基本都心知肚明。
距離黃金王朝征服整個交界地已經過去很久了,王朝里有什么力量大家也都清楚。
這種關于鮮血的瘋病,從沒聽說過啊。跟王城壓根挨不上邊。
而且看它能把精銳騎士都成批影響的架勢,這力量的強度肯定不低。而這力量越強,如果是在王城這種萬眾矚目的地方,以往就越該有所聽聞才對。
可現在,什么都沒有。這有關鮮血的瘋病,總不能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吧?然后蹦出來的時候,又剛好為羅德爾里那個剛登基的賜福王所用?
開玩笑呢?
反而是這種力量那殘酷血腥的作風,實在是跟火山官邸有夠搭配的。
而火山官邸作為兼職刑訊的場所,一向也以隱秘著稱。
不怪寧姆格福的人懷疑火山官邸,實在是他們在這件事上顯得太可疑了。
而既然已經認定是火山官邸的人干出了這種事,那葛孚亞這里還有信任拉卡德的可能嗎?
或許是拉卡德跟羅德爾談好了條件,又或者是拉塔恩施加了影響力…只要想,這種可能性隨便就能想出來一堆。
關鍵是在葛孚亞眼里,拉卡德已經背叛了半神聯軍。事實如此,猜測再多的理由也沒意義。
顯然,看著葛孚亞那忌憚、不信任的眼神,拉卡德也明白這一點。
于是在風暴之中,火山的半神面色徹底冷了下來。
“我們的部隊正在潰敗!”葛孚亞掀起的風暴讓他的袍子獵獵作響,“你可以懷疑我,但我們首先要拯救自己的部隊!”
葛孚亞的臉色難看至極。
但是此時,在他所掀起的風暴之外,喊殺聲、碰撞聲、鐵蹄踩踏聲…紛紛擾擾的殘酷聲音覆蓋著這片戰場,仿若世間一切混亂的總和!
他終究還是沒有在這時候跟拉卡德動起手來,反而扭身就朝著一片混亂的軍陣沖去。
拉卡德隨即就想跟上,也去往軍陣之中。
但是他在一次轉頭之后,徑直就把自己身邊的一個火山騎士給扯著扔到了身后。
下一秒,“嗖嘭嘭!”
如同房梁一般粗大的調香弩箭,從羅德爾的城墻上射了下來!
砸在混亂的大地上,一扎就是一個大坑!弩箭后面的熏籠里面,濃郁的毒氣熏香從中空結構里流了出來,在地面上鋪散開。
被毒氣熏香裹挾在內的一圈人,立刻就咳嗽不停的委頓下來。
一大片調香弩箭之中的兩根,精準的扎向了剛要動身的拉卡德!
半神面不改色,只是微微側身,兩根粗大沉重的黃金弩箭就交錯著插在了他的身邊,將他卡在了中間。
如果沒有他剛才拉扯的那一下,身邊的火山騎士現在估計已經在地上的坑里了。
但是現在,剛反應過來的拉卡德卻皺起眉頭。
指揮所的位置遠離戰場,更不用說羅德爾城墻。城墻上的弩箭,射程怎么會能觸及到到這里?
“遠箭護符?就為了送過來你們?”
沒人回應火山半神的問話。
將拉卡德卡在中間的兩根調香弩箭,尾部的熏籠里并沒有毒氣熏香飄蕩下來。相反,一陣肉眼可見的冷霧,在黃金弩箭的表面結上冰棱,眨眼間就蔓延下來!
‘卡拉拉’的結冰聲一路蔓延到拉卡德的身上。
那件威嚴而華麗的黑色大司法官袍子,都被凍得染上一層白霜,并且硬化板結起來。
與此同時,另一根調香弩箭上,‘次啦啦’的電流聲乍現!
紅色的電流纏繞其上,電流的紅光在昏暗之中照亮了上面的人影。
阿爾佩利希手上的寒氣尚未消散,而維克手上的戰矛則已經蓄勢待發!
被稱作龍槍的騎士,在一陣紅雷繚繞和白色殘影中,從調香弩箭上跳了下來,戰矛的槍頭直指下方的拉卡德!
戰灰·龍雷突刺!
在交界地只有古龍,還有與古龍親近、或是精研古龍力量的人才能役使紅色雷電。這被稱作龍雷。
王城之中流傳的龍信仰,所擁有的禱告之中,也不過是能召來金黃色的雷電而已。
兩根房梁一般的調香弩箭,兩個褪色者的圍攻!
但是面對這一切,拉卡德那染上了些許冰霜的臉龐,也只是因為心情的惡劣而抽動一下罷了。
下一刻,“轟!”
驟然劇烈提升的溫度,讓四周的空氣都發出了涌動的轟鳴!
黃金制成的巨大弩箭本來限制住了半神的身體,但是轉眼之間,那些緊挨拉卡德身體的部分箭桿,先是發紅,接著發亮!變成流動的液態!
一切都發生在轉瞬之間!
黃金被加熱到了液態,弩箭因此整根潰散下來。
阿爾佩利希的冰凍魔法,在這股熱力面前跟尋常的水汽沒有任何差別。
維克因為發動戰灰而提前起跳,但是他那帶著紅色雷霆扎下來的戰矛,緊接著就被一把黃金長劍給卡住了兩側的小枝。
司法圣劍。
大司法官拉卡德的佩劍,常人得用雙手握持的大劍,在半神手中則是一把趁手的單手劍。
在以往,拉卡德更喜歡以法術取勝,腰間的圣劍對他來說更像是一種儀仗裝飾品。
但是現在,他在褪色者的攻擊中拔劍了,這不由的讓他的神情更加陰森。
維克的龍雷順著槍劍相交處,朝著拉卡德的手掌侵襲過去。
但是半神連個眉頭都沒皺一下。
那黃金劍上火焰涌現,反向朝著維克的戰矛上傳遞熱量。
‘哐啷’一下,跳起來向下突刺的維克,半空之中被單手持劍的拉卡德徑直砍飛了!
在地上打了四五下水漂,最終才撞上一輛老人頭火焰戰車,把那戰車一下給撞爆炸了,地皮都給掀起來幾層,這才停下。
但也就是在拉卡德應付兩個褪色者的時候,更多弩箭卻同樣在這片區域周圍射了下來。
青藍色的輝石光芒閃現,一顆顆拖著長尾巴的輝石魔力光團劃過夜空,將那些剛被拉卡德扯開,想上去幫忙的火山騎士,給炸的當場倒飛出去。
輝石彗星。
雷亞盧卡利亞學院之中,歷史最為悠久的卡勒羅斯教室精研關于‘彗星’的魔法。
在交界地,魔法是探尋星星生命的學識。而星星的種類和特點是如此之多,自然也就分出了學派的差異。
有的研究流星,有的研究彗星,還有的專心研究掉落在地面的星星碎屑,也就是輝石的‘石中智慧’。
百智從調香弩箭上輕巧地跳下來,一點看不出平常佝僂彎腰的樣子。
原本握著頂端圓球杵在地上的鋼鐵手杖,這會兒被他握著尾部,那顆頂端圓球卻成了發射魔法的核心觸媒。
兩個褪色者同伴被半神的力量傷害,而基甸·奧夫尼爾則看都沒看一眼,趁著這個時間立刻剪除了周圍那些騎士。
“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冷酷,百智。”
拉卡德嘴里說著別人冷酷,但是他自己的聲音,還有看著身邊倒地的火山騎士的眼神,反倒讓人不寒而栗。
阿爾佩利希從不遠處站起來,他的左手在剛才黃金弩箭被燒融的時候沒來得及撤走,現在手掌的掌心部分都是剛剛凝固下來的金子。
褪色者臉色不變,手中的鐮刀直接砍掉了自己的左手,接著掏出紅露滴圣杯瓶抿了一口。
而在遠處,老人頭火焰戰車爆炸的火焰之中,維克也從火海之中提著戰矛走了出來。
他盔甲上的圍巾和披風帶著火星,但本就是鐵灰色的盔甲只是被熏得更黑了一點。
聚獸貝納爾、白狼戰鬼巴格萊姆,也都從城墻所射出的弩箭上跳下來。
“不如讓咱們都省點事,拉卡德。”基甸·奧夫尼爾用他那深沉、非常氣泡音的嗓子對半神提議道,“停下你的叛逆之舉。”
大司法官那黃金的眼眸里透露出冰冷的譏諷:“就憑你們?一個個確實是成名已久的英雄,但我!可是半神!”
“半神而已。”扛著雙手大劍的貝納爾平靜的活動了活動肩膀,“在巨人戰爭的時候,像你這樣的對手很多。你還年輕,拉卡德大人,不該太自信。”
遠處,在羅德爾騎士沖鋒的集群里,一個又高又壯又肥碩不堪的火焰監視者主教,即便身體已經被騎槍捅得破破爛爛,但依舊奮力狂吼著、贊頌著火焰的力量。
他頭上那宛如頂著一個火焰大碗的奇形頭盔,隨著他的贊頌而沸騰了一樣。
那大碗里的火焰如同火山口噴發一樣,濃煙、熔巖、火焰直沖天空,又鋪散著落下。
“褻瀆!”
羅德爾騎士之中有人怒罵出聲,斥責這些大逆不道之徒竟然敢將禁忌的火焰力量帶到黃金樹腳下!
但不論如何,從這一刻開始,火把、陰云…都不重要了。
戰場上,失鄉騎士的風暴戰技不可避免的卷起了火焰監視者們的火焰禱告,火勢的蔓延、加重。
這里已經成為了一片煉獄!
火焰更盛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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