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6.處罰
弗堅城內，人類推己及人，由自己這邊松鼠黨平日里的表現，反推亞甸這片地方種族混雜的起義軍的手段，因此寧愿是當場去死，也不愿活著落到對面手里。
但是在弗堅城外，起義軍其實也是完全摸不到頭腦。
“弗堅城里究竟是誰的軍隊？”
在龐塔爾河谷茂密的植被與淺灘之間，一片樹林里被開出了空地，這就是起義軍的臨時指揮所了。
薩奇亞依舊是那副英姿颯爽的女戰士模樣，她戴著鐵手套的拳頭恨恨砸在桌面上。
“這跟我們掌握的情況可根本不一樣！”
黑金摻雜的頭發被束縛在紅白相間的頭繩之下，她凌厲的目光掃視一圈。
在昏暗燭光所照映的影影綽綽一群身影中，獨眼的精靈伊歐菲斯站出來給了個答案。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親眼看著夢想和目標在實現的緣故，這個上次跟藍恩見面時還顯得頹喪、破罐破摔，因此還帶著點神經質的虛弱的精靈。
此時的感覺卻是強壯而沉穩。
精靈跟人比起來，一般同等體重下都會顯得身形纖細一點。而伊歐菲斯現在全身肌肉都不小，完全稱得上是個壯漢精靈了。
“嘭。”
一面盾牌被伊歐菲斯扔到了桌面上。
“反正不是科德溫人。”精靈沉聲說著，“這盾上的徽記我沒在科德溫見過，你們誰認識？”
這場突然爆發的圍城戰已經打了一天，卻到現在連敵人具體是什么身份都沒搞明白，不怪薩奇亞發火。
“黃底上的藍色玫瑰。”一群人影中有人出聲，“那是南邊那賽爾的徽記。是黑皮狗的一個行省。除了辛特拉，就數它最靠北邊。”
“你確定？”
伊歐菲斯的獨眼往身后轉，向出聲的人影確認。
“俺曾參加索登山之戰，那時候就俘虜過他們的人，是他們自己這么說的。”
“白天為什么沒報告？”
“白天俺他娘的在前線！你讓俺一個指揮官直接往后退？戰線崩了誰負責？！”
“那你就不能派人回頭說一聲？”
“說了有什么用？不還是要硬頂著打？”
“嗵！好了！”薩奇亞又是一拳錘在桌子上，這下桌子直接被她錘裂了，爆發的巨響止住了爭吵。
她身邊的人倒是習以為常的樣子，很快就不知道從哪又搬過來一張桌子，還把地上掉的地圖、盾牌什么的都拾了上去。
眾人都習慣了眼前這屠龍圣女的強力表現，但還是為之立刻嚴肅起來。
薩奇亞看向剛才說話的人：“情報有沒有用要后方的人決定，但你不能不報！五下鞭刑，你認不認可，亞爾潘·齊格林？”
“你要抽俺，俺沒話說。也確實是俺錯了。”
人影中站出來一個矮壯敦實的身影，正是之前在龐塔爾河谷的異變中，跟薩奇亞短暫相處過的矮人。
他將背上背著的矮人石弩交給身邊的伙計，向著不遠處走去，方便行刑。
不遠處那五下脆響的鞭子鞭笞矮人厚實的皮肉的聲音，并沒有影響到這里的討論。
“現在我們得看看怎么辦。”薩奇亞撐著桌子說，“我們在這個冬季停戰期收獲不小，我們解救了更多的人類和矮人、精靈。同時也截取了尼弗迦德人和科德溫人的很多物資。”
“但是現在，小股的摩擦沖突正在愈加頻繁！肉眼可見，停戰期將要結束了！我們必須找到落腳點！不然始終沒有一個穩固后方的話，咱們的規模就別想再擴大了！”
矮人的壯實讓亞爾潘只是嘴角抽搐，草草纏上繃帶后就又坐了回來。
“這里是上亞甸，本該是科德溫人無恥占領的地方。弗堅比較特殊，里面大多是矮人。但是為什么今天一打起來，突然發現都是尼弗迦德人和他們的仆從軍？”
薩奇亞總結著狀況，同時自己也在思考著：“這說明什么？”
“說明尼弗迦德人跟科德溫人曾經‘握手’的友誼也要耗盡了唄。”
人群中傳來冷笑和一片贊同聲。
科德溫趁著尼弗迦德人的北上，在半年前戰況最激烈的時候，卻踏上了亞甸的土地，并且跟尼弗迦德人一起在這土地上握手、微笑、打招呼。
哪怕是按照北方四國的同盟關系，他們其實該揮舞武器。
但就像是尼弗迦德跟泰莫利亞的和平協議只生效了十六天一樣，所有人也都清楚，科德溫與尼弗迦德之間的‘友好’，也遲早會翻臉。
薩奇亞當然也知道這一點，但她還是有些驚訝。
“竟然這么快就到了弗堅嗎？明明之前的情報”
戰線犬牙交錯是正常的事情，停戰期也不是說大家就真一兵一卒都不撒出去了。
小規模的摩擦一直都在以低頻率的情況發生著。
但這也是薩奇亞第一次察覺到，尼弗迦德人竟然已經把戰線推到這么往前了。
她只是個農民起義軍的頭子，可沒人給她詳細介紹目前的戰況局勢。所有的信息都是左聽一下右聽一下，再加上自己親身經歷得來的推測。
“不論如何，反正弗堅肯定是要拿下來！”薩奇亞從思考中回神，斷然說著，“原本說是科德溫人占著，但是咱們跟城里的矮人勾兌一下，大概率不費什么勁就能拿下來。”
“可現在弗堅城里是尼弗迦德人，那城里的矮人多半已經沒法影響什么了。”
科德溫跟尼弗迦德，對于弗堅的處理方式必然不同。這也是薩奇亞發現對面的敵人并不是預期和情報中的科德溫人后，略微失措的原因。
科德溫人雖說是出了名的歧視非人種族，但是他們好歹是帶了點實用主義色彩，承認矮人在手工業和金融業的作用。該合作的時候也合作。
弗堅這座矮人的城市，他們就算是占下來，也不會跟矮人鬧掰。
但是尼弗迦德眼下除了松鼠黨，并沒有任何尼弗迦德與非人種族達成合作的消息。
實話說，尼弗迦德人都快兩百年沒接觸過非人種族了，估計都忘了該怎么相處了。
要是他們占據了弗堅城，城里的矮人最好的結果，也是被囚禁。而最壞.
總之，這么一來，起義軍對弗堅城內部的矮人，已經不能抱有任何指望了。
“這就只能硬打了呀。”
“那可是矮人修建的城市，不說別的，肯定又厚又硬。”
一陣陣議論聲嗡嗡的響起。
但是薩奇亞這次并沒有用自己的權威進行壓制，因為現在屬于軍事戰術的討論范圍。
可是隨著討論的進行，最終還是有一些不和諧的聲音冒了出來。
“不如改個方向，去不遠處的淘拉文？那片地方前幾天我還打聽過，確實是在科德溫人手里攥著，沒丟。”
嗡嗡的聲音中，這句話被薩奇亞和另外一些人敏銳的聽進了耳中。
“但那邊沒什么非人種族吧？”
“人類又怎么了？他們也會幫咱們反抗的啊！”
一群群議論聲似乎都被最開始的這個提議帶過去了。
人們都在討論，從淘拉文入手的壓力，肯定會比弗堅輕松很多。
傷亡肯定也會小很多。
最終，這些討論不出意外的引出了最后一句話。
“咱們來搶占弗堅，不就是看在它是個矮人居多的城市，當做據點好讓隊伍里的精靈、矮人放心？但也不能為了讓他們放心，平白就硬啃這么硬的骨頭啊！這沒道理！”
這句隱約帶著抱怨和埋怨的話剛一說出口，周圍的人還沒怎么反應過來，突然！
原本影影綽綽的人群中，猛地就站起來十幾個高大的身影。
他們身形高大，但這毫無疑問是得益于那魔法斗篷。
讓他們僅是站起來的動作，就好像在人群中突然出現了好幾座小山似的壓迫感。
但是魔法斗篷嘛，沒見過的人還覺得新鮮，上過戰場的人卻基本都曉得是怎么回事。
按理說并不該有這么大的反應。
可是這群人只是站出來就讓許多人噤聲，靠的可不是區區魔法斗篷帶來的身形壓迫感。
臨時指揮所噤聲，這下就把外圍營地的聲音顯出來了。
劈柴生火、低聲言語、腳步挪動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場面一時安靜下來后，斗篷人里的其中一個，就用冷峻而理智的聲音開口說話。
“你剛才說，這是‘平白去啃硬骨頭’？七隊隊長，澤勒？”
被叫到名字的人，也就是剛才的說話者，此時沉著臉站起來。是一個其貌不揚的人類，頭上戴著條黑色頭巾。
火把的‘噼啪’炸響聲中，說話的斗篷人緩步走到他面前。
“是、是我說的。”
“明白。”那高大而壓抑的斗篷人平靜的點點頭，“這說明你心里有怨氣。”
“誰能沒怨氣？”說到這里，澤勒也沒什么好拐彎抹角的了，他一咬牙就干脆點頭，“我們隊今天在那城墻下丟了五條人命！還有兩個被石頭砸斷了肩膀，不知道今晚能不能熬過去！”
“我們沒有逃避戰斗！我們只是想沒必要的苦就沒必要硬去吃啊！”
“但這有必要！”斗篷人冷峻的聲音陡然提高，并且環視一圈。
顯然，他接下來的話不是說給一個人聽的。
“我們不避諱什么，我們就明說好了。我們搶占弗堅的理由，就是要讓隊伍里的精靈、矮人、侏儒們心安。”
“我們的隊伍是怎么聚集起來的，你們都清楚。如果沒有這些精靈、矮人，那么我們連最開始的亞甸鎮壓都抗不過去。”
“當然，我們現在也都練出來一些本事了，一些精靈和矮人也確實有居功自傲的表現，但是我人就在這里。你們能指出來一條，就一條，我在發現了之后沒有處罰他們的例子嗎？”
伊歐菲斯在旁邊插話：“你公平的處罰了每一個犯渾的精靈和矮人、人類。”
薩奇亞斬釘截鐵的補充：“我們都能作證。”
人群中的人類，雖然有怨氣，但對此也毫不避諱的點頭。
“而為了繼續保持我們的隊伍完整性、戰斗力，我們就必須找一個能讓他們心安的據點。”
說著，那在魔法的作用下黑沉沉一片陰影的兜帽，低頭看著澤勒。
“就像是在之前我們救援人類的時候，精靈、矮人也都沒有說‘這不是我們的事’而退居后方一樣。”
“在今天的戰場上，這毫無疑問是情報和預期造成的失誤。可是告訴我，有哪個精靈和矮人往后退、畏縮避戰了嗎？你們是混編的，你告訴我。”
“沒有。”
澤勒雖然咬著牙，但還是干脆的回應。
于是，兜帽人冷峻的做出了結語：“那么，我以擾亂團結的罪名，對你做出處罰。你有異議嗎？”
澤勒咬著牙，嘴角也在抽搐，但是眼神一陣閃爍后，突然抬頭說：“我要求讓你們來執行處罰。”
“我同意了。”
“那我沒二話，也接受處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