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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9章 秀民

更新時間:2024-10-17  作者:怪誕的表哥
滿唐華彩 第619章 秀民
“陛下?”

李成裕聽了李泌對薛白的稱呼,不自覺地輕蔑一笑,道:“薛逆而已,他算什么陛下。”

他語氣偏激,李泌遂云淡風輕地應了一句,沒表現出任何立場。

“他登基已數年,至少是大唐名義上的皇帝。”

“那不過是恰逢其會,諸王爭奪皇位激烈,使這心圖謀篡的逆賊撿了個便宜。”

李成裕未必是真看輕薛白,只是利益使然,刻意言語打壓,實則神色間還是頗為重視。

他不經意地蹙著眉,思量后,選擇信任李泌,遂把計劃全盤托出。

先是拿出了當今天子不是李唐宗室的證據,這是老生常談的話題,與當年李亨等人所做的無異。

“先生對大唐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想必不會坐視社稷落入如此奸邪小人之手。今我多方聯絡,與公卿義士商議,打算共擁玄宗皇帝之二十子,延王李玢為帝,先生以為如何?”

李泌雖神機妙算,卻也沒料到局勢已經到了如此地步,微微沉吟,應道:“成算有幾何?”

李成裕道:“若有先生相助,大事必成。”

李泌擺擺手,態度坦誠,道:“實話實言,我之所以出山,是顏真卿顏公來請我的,目的在于維護社稷安穩。”

“顏真卿乃薛逆之岳丈,他口口聲聲‘社稷’,道貌岸然罷了!”

“那你可信我?”李泌問道。

“自然是信先生。”

“那我便直言不諱,若擁立延王能有六成勝算,且能保社稷不至于動蕩,我必當支持。可延王比忠王、廣平王如何?昔日李倩尚未登基,我尚且不能助忠王父子成事啊,何況如今?”

李成裕聞言笑了起來,因李泌如此軟弱的言論而起了些輕視之意。

但他欣賞李泌的坦率。

“昔日,忠王不能成事,是因為我們選擇了薛逆,這是出于盡快平定戰亂的考慮,雖然我們看走了眼,但強大的并非是他這個人,而是我們。此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現在我們看穿了薛逆的陰謀,他的敗亡也是注定的。”

李泌苦笑,他知道,這些人不是看穿了薛白的陰謀,而是被薛白損害了利益。

當然,顏真卿也好、李成裕也好,一方認為薛白堅決,一方認為世族強大,都是一面之詞,李泌需要有自己的判斷。

他遂問道:“哪怕興起兵戈,李公也是如此認為?”

“何懼之有?!”

李成裕有些激動,起身道:“先生隨我一看便知。”

他引著李泌到了書房,拿起一封長長的聯名信遞過去,又去拿紙筆請李泌簽字。

只見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單,全是大臣、將領、名士。

就連李成裕這樣的人物,名字也只能排在后面,因為他沒有實權。

而在這份名單的前面,李泌還看到了幾個完全讓他意想不到的人物。

他不由指著那幾個名字,訝道:“他們也支持延王?”

李成裕見他驚訝,更篤定事情能成,擲地有聲道:“這便是民心!”

“計劃是什么?”

“先生只怕還不知道,兵戈已經興起了,諸鎮已經點齊兵馬,進圍東都,逼薛逆退位。”

李成裕遞過了他方才正在寫的信,那是寫給延王李玢的,稱鄭州的民變已經控制不住,亂民恐怕要沖擊東都。

這更是寫給天下人看的,給所有反對薛白的藩鎮一個擅自出兵的借口。

事態的嚴重程度再次超過了李泌的預料,他不得不重新估量雙方的實力。

洛陽。

自從顏真卿罷相之后,杜妗出入宮闈再無阻礙,也不再遮掩。

再加上她時常有要緊之事與薛白商議,兩人常常待在明堂里陰謀算計,倒有些出雙入對的樣子,比起過往杜妗一直躲在暗處,自是有了巨大的不同。

落在有心人眼里,不免會生出一種“陛下開始冷落皇后”的判斷。

旁人不知薛白與顏嫣私下里是如何相處的,但根據過往的歷史來看,強權外戚遭打壓是再常見不過的。

洛水上的天津橋還未修復,這場爆炸案的幕后黑手想必就是顏真卿,不論是為了刺殺天子還是刺殺杜妗,顏家顯然是站到了世族的那邊。

另一方面,杜妗在一系列的變亂中,確實始終是站在薛白這一邊。

京兆杜氏其實一直在給杜有鄰施壓,杜妗察覺到之后,親自到了杜有鄰的書房,砸開鎖著的信匣,拿走了所有信件,然后或警告、或捉拿、或流放、或罷免,甚至是殺人滅口,以近乎大義滅親的方式扭轉了族人的態度,接著,她又肅清了手底下所有與各公卿世族暗中聯系之人。

這日清晨,杜妗手執著一封情報站在窗前思索著,任貼身的婢女給她搭配披風。

天還冷,那是一會入宮時穿的。

“這件紅的好看。”曲水給杜妗系上披風,不自覺地道:“娘子近來到明堂的次數比皇后都勤呢。”

“閉嘴。”杜妗叱罵道:“該說的,不該說的,心里沒數嗎?”

“是,奴婢知錯。”

“你也不是奴婢了。”杜妗道,“依著朝廷的新法,你也是有籍有戶之人,是我雇來做事的。”

“可我就想當娘子的奴婢呀。”曲水道,“陛下與娘子這新法,只怕讓人不領情哩。”

“要的也不是讓你領情。”

說話間,曲水已為杜妗略施粉黛,她們很快便出了門。

到了紫微宮,禁衛見了杜妗的牌符便徑直放行,但明堂外的侍者卻說陛下正在召見崔祐甫。

杜妗遂吩咐去東宮看望太子。

如今李祚也已回到了洛陽,因顏真卿罷相之事而頗受打擊,正在悶悶不樂。

他課業繁重,便是在這種情況下也沒有停歇,杜妗到時,還因他在讀書而等了小會兒。

“干娘,我聽說,阿翁是因為派人刺殺你,而被罷官的,是真的嗎?”

“你聽誰說的?”

“回東都的路上,聽官員們議論的。”

杜妗只好道:“并非是顏公刺殺我,而是有人蒙蔽了顏公,刺殺陛下。”

這些事是很難說明白的,但杜妗卻是不厭其煩地親自與李祚解釋了前因后果。

她認為唯有自己親口說,才不至于讓李祚有誤解,而這也是一種教導,比起書上學的,更能讓李祚成為一個帝王。

她沒有孩子,一直以來,都是將李祚視如己出的。

末了,她輕輕拍了拍李祚的頭,道:“天家便是如此,并非是沒有親情,但太多事身不由己。你必須學會習慣。”

“是。”

李祚依舊很難受。

作為一個孩子,他還是無法理解為何外祖父會與父親有這么深的矛盾。

淚水在眼里打轉,便他死死咬著嘴唇,硬是忍住了。

“去吧。”

杜妗知他還有課業,溫柔推了推他的背。

“對了。”

接著,她卻有一事好奇起來,問道:“你阿娘都沒和你說這些嗎?”

李祚搖了搖頭。

“她不常來東宮看你?”杜妗又問道。

李祚道:“阿娘有了身孕,近來在養胎呢。”

“好,莫對旁人說。”

杜妗有瞬間的失神,然后笑了笑,心想顏嫣倒真是沉得住氣,顏家都風雨飄搖了,她還能安坐在宮中只管養胎。

想必是薛白能讓顏嫣心安吧。

杜妗很快回過神來,不再去想這些閑雜事。

如今局勢緊張,她是薛白的左右手,考慮的該是國家大事……

明堂。

杜妗到時,崔祐甫已然走了。

但她從明堂往外望去,還能看到崔祐甫走下石階時的背影。

“這等名門貴胄前來,可又是威脅陛下的?”

“他提出了些頗務實的國策。”薛白應了,反問道:“你卻對他有些敵意?”

“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了。”

杜妗說著,拿出她今晨收到的最新消息,親手遞在薛白面前。

“這是從管城驛劫獲的情報,隴西李氏用他們自己的快馬遞的,信使很小心,沒露出身份,但在驛站歇息時被我們的人注意到了,夜里偷了他的信,發現是重要情報,第一時間送來。”

信是李成裕寫給襄州刺史來瑱的,內容是鄭州的亂民想要沖擊東都了,請來瑱勤王,后面則說了“勤王”的詳細計劃,涉及到了不少人。

薛白看了,問道:“會不會是反間計?”

“不像。”杜妗道,“到了這個地步,他們已不必再遮遮掩掩了。”

“是要明著反我啊。”薛白道。

這么重要的消息,方才杜妗卻沒有急著求見薛白,被攔住了便先跑去見李祚。

她原以為薛白會有些著急,可他并沒有,放下信之后就看著地圖,發著呆。

“我列了一份名單,反對新法、串聯造反者大多已羅列在這上面。”

杜妗再次展現了她強大的情報搜查能力,拿出一份寫得密密麻麻的卷宗來。

上面的名字,從崔祐甫、李峴等朝廷重臣開始,到地方官員、名士竟有上千人。

薛白看了,道:“這些人反對新法,朕一向知曉。”

杜妗道:“我可以殺了他們。”

“沒用的。”薛白道,“反對新法不一定就是要造反,便是造反者,靠刺殺又能殺幾人?”

說著,他拿出幾封奏折。

杜妗接過看了,卻是包括郭子儀、李光弼、封常清等大將在內,紛紛上奏,請朝廷暫緩檢括、平息民亂。

他們語氣雖然平和,但忠言逆耳,有些像是下最后通牒的意思。

而杜妗顯然不能把郭子儀、李光弼也刺殺了。

“得打一仗了。”薛白緩緩道。

杜妗原以為通過她那些無孔不入的刺殺、恫嚇手段便能應對,沒想到要興兵,這超出了她的能力,連她也不免有些擔憂。

“可若這次郭子儀、李光弼、封常清等人也站在對立面。”

“那也得打。”

薛白已然考慮了很久,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自從鄭州民變的消息傳出來,朝廷便多次下詔,命令河南道官兵平叛,可民變反而愈演愈烈。

真假如何且不談,但雪花般遞到御案上的奏折似乎想要嚇倒薛白。

眼看薛白沒有被嚇倒,反而一開春就三令五申,要嚴查地方上春苗貸的進展,凡有地方官員敢伙同大戶放高息者,立斬不饒。

這種態度使得地方官更無心平叛,民變遂向東都席卷而來。

河南有一部分官兵眼看著“亂民”過境卻不阻攔,而各地也有不少安撫使沒得到勤王的詔令就私下率部趕來。

相比于安史之亂,這場叛亂本身并不大。波及的地方很小,也就是東都周圍,但偏偏圍住了天子;人數也不多,便偏偏天子身邊能調動的兵力也少。

薛白沒有調動關中的郭子儀前來,只是命老涼接管了洛陽的防務,命姜亥東進平定民亂。

姜亥的兵馬一出洛陽,那所謂的亂民便立即東撤,姜亥遂一路追擊,卻是數日不得一戰。

而就在這時候,來瑱、李峴等地方安撫使也陸續率部趕到,請求進入洛陽守衛。

奏折遞進宮中,薛白全部拒絕,并勒令他們各回駐地,否則以謀逆治罪。

諸鎮卻都不肯走,皆表現出擔憂天子安危,忠心耿耿的態度。

他們并沒有完全撕破臉,實則給薛白留了一條退路。

這倒是讓李泌有些許意外。

當年,他輔佐李亨與薛白爭天下,李亨都不曾有過如此局面占優的情況。

反而這些世族看似一盤散沙,利益一致時竟展現出了極強大的實力。

只是,隨著更多的兵馬齊集洛陽,諸鎮卻沒有急著攻城,莫名地又等了兩日。

李泌略略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原由。

那邊,李成裕急得團團轉,終是找到了李泌相詢。

“先生說如何是好?我幾番催促,來瑱、李峴等人,他們偏是不肯攻城。”

“敢問李公,你可是他們的主帥?”

李成裕只是反對變法,他家大業大的,并不想擔那謀逆的風險,連忙擺手道:“當然不是,我不過是隨之倡義。”

李泌道:“既不是主帥,催促自然是沒用。”

“但我就不明白了,眾人既然有膽量領兵來逼宮,都沒了退路,怎么到了城下反而不攻城?”

“鬧餉是一回事,變兵又是另一回事。”李泌道,“只要箭未放,刃未沾血,圣人一服軟,他們便不是造反,而是勤王。”

“薛逆若能服軟,事態便不會到此地步。”李成裕停頓了好一會,又補充道:“何況此番我等興兵討逆,是因薛逆根本不是皇室子孫!”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

在乎這件事的人,如李亨、李俶早死了,薛白都登基好幾年了,如今大家都是為利益來的,連李成裕有時候也會把借口忘掉,如何有號召力?

既然是為利益來,自然想要利益最大化的方式,那就是逼得薛白服軟。

李泌對這些看得很透,也知道薛白能把握住人心。

他遂問道:“李公是否覺得太過順利了?當年忠王尚且沒有如此戰果。”

“是還算順利的。”

“這種時候,只怕要小心了。”李泌提醒道:“你等優柔寡斷,當心被圍在這洛陽城下。”

李成裕悚然而驚,立即反應過來。

若是薛白早猜到了他們的會舉兵前來,并且料定他們不敢立即攻打洛陽,事先安排好兵馬斷了他們的糧草,大事休矣。

他連忙趕去找諸鎮將領商議。

“李公多慮了。”

大多數人都是對此不以為然。

“我們是來勤王的,明面上并未造反,他以什么名義主動攻打我們。”

“不錯,借著勤王之名,堵住洛陽城,朝廷詔令不得出入,要不了多久,他只能妥協。”

“你們!”李成裕道:“不是說好了擁立延王嗎?”

李峴是宗室,在此事上最有發言權,道:“故而要圍住洛陽城,使天子不能與城外通信,長安得不到天子消息,我等便可勸說郭子儀擁立延王。”

“你是這個計較?與其指望別人,何不干脆殺入城中?”

“李公也有部曲,何不親自上?”

李成裕搖頭道:“你等節度地方,帶的都是精兵良將,我不過是一介鄉翁,如何輪得到我?”

此前面對朝廷的檢括,眾人都深感薛白倒行逆施,遂眾志成城、齊心反抗,眼下局面掌握到了他們手里,各種私心計較就全都出來了。

爭吵中,忽有人大喝了一聲。

“你等真是來造反的不成?!”

眾人目光看去,卻見是一個高大的身影站了起來,正是來瑱。

來瑱素有名望,品行、能力、功績都極能服眾,他一開口,旁人就都安靜下來。

“君主有錯,為臣者當諫之。現今天子變法不當,致使民不聊生,朝臣屢番勸諫天子不能改,使亂民沖擊東都,我等既來勤王,自當面見天子,敢言直諫!”

李成裕聽得連連搖頭,心想諸鎮各懷心思也就罷了,偏混進來這么一個崇尚名節的,關鍵時候怕要因為太過迂腐而誤事。

他們是因為薛逆篡位前來討伐的,怎么會是來敢言直諫的呢?

但,來瑱又說了一句話,卻是讓李成裕眼前一亮。

“我已聯絡城中百官,放我等入城覲見。介時入了宮城,各抒己見便是!”

李成裕驚訝地張了張嘴,沒想到來瑱看起來古板,行事竟如此雷厲風行。

就在次日。

“嘉豫門開了!”

呼聲響起時李成裕有些不敢相信,但他很快見到士卒們往前動了起來。

前方回報,來瑱已親自控制了嘉豫門,正在放勤王兵馬入城,準備接管宮城防事。

“好一個接管宮城防事!”李成裕激贊不已,對來瑱更加地刮目相看。

很快,隨著兵馬都入了城,李成裕也穿過了嘉豫門的城洞。

他一轉頭,見李泌還隨行在他身后,遂道:“想必是崔祐甫給來瑱開的城門吧?”

“想必是。”李泌點了點頭。

李成裕感慨道:“先生相信嗎?來瑱、崔祐甫等人,反對變法并非是為了私心,他們才多少田畝。但他們深知這是惡政。”

李泌道:“現已入了長安,切記,你等并非是為了變法一事而來。”

“不錯,我等是為薛逆謀篡一事而來。”李成裕也是對自己強調道。

他之所以總是忘,并非是因為年輕大了記性不好。

而是改朝換代這種大事對于他而言確實是太遙遠了,他一開始就是想保住自己的利益,后來是太多人一起反抗,給了他勇氣走到這一步……

“臣聽聞御駕在泗州受困,洛陽城內亦發生了爆炸,故此番驚聞變亂,不及奉詔便領兵前來護駕,請圣人賜罪!”

來瑱在宮外大喊道:“臣心憂天子安危,懇請覲見!”

李成裕聽了,暗忖這理由真是不錯。不僅是懷疑天子的身世是假的,現在更懷疑天子出巡之后到底有沒有真的安全回來。

“我們要面圣!”

“我們要面圣!”

勤王兵馬到了宮城門下高聲喧嘩著,名為護駕,實則對著宮內進行恫嚇。

李泌遠遠望著,心想今日若是李亨把薛白圍在小小的宮城里,必能成大事,但薛白不敢冒險讓李亨做到這個地步。

過了半晌,終于有重臣匆匆趕到了城頭。

是崔祐甫與元載。

兩人高聲安撫了諸將士,許久之后,崔祐甫下了宮城城頭,往明堂趕去。

李成裕站得遠,不由喃喃道:“他們在說什么?”

李泌道:“想必來瑱、李峴等人求見,務必要確認圣人安危,崔祐甫與元載推脫不掉,只好回去稟報。”

“那為何是崔祐甫去稟報?”

“該是元載不放心他,怕他獨自留下,打開了宮門?”

李成裕道:“是啊,幾個宰相接連被罷,如今朝中崔祐甫威望甚高,他若再要開宮門,只怕少有人能攔得住?”

李泌想了想,忽搖了搖頭。

“若是他,既開了城門,又豈還能再開宮門?”

李成裕道:“所以啊,元載不讓他獨自留下……”

正在此時,前方忽然響起了歡呼聲,卻是宮門已經打開了。

就連李成裕都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

若如此就入了宮,豈非馬上就要政變成功了?竟比他預料中還要順利得多。

難道這便是得民心得者天下,薛白已盡失他們這些秀民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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