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列顛之影 第二百六十四章 羅斯柴爾德的賭桌(8K4)
阿斯特里圓形劇場,二樓的某處小房間內。
萊昂內爾望著亞瑟熟門熟路的替自己裹上紗布,又涂抹上味道濃烈刺鼻的藥膏,再配上他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看的萊昂內爾不禁笑了出來。
他靠在桌邊問道:“不是第一次干這種事了?亞瑟,你這手法也太熟練了。”
亞瑟不咸不淡的套上蘇格蘭場制服,對著鏡子一顆一顆的系上紐扣:“你如果指的是演戲裝受傷,那確實是頭一遭。但如果你指的是包扎傷口,那我就記不清這是第多少回了。
萊昂內爾,蘇格蘭場的工作可沒《黑斯廷斯探案集》里寫的那么輕松,也并不總是很出風頭。說實在的,像是查兇殺案這種事,其實相較于街頭巡邏已經是美差了。
我剛進蘇格蘭場的時候,因為和警長不對付,所以經常被分配去最狹窄也是最危險黑暗的街道巡邏。伱也知道,格林威治有不少碼頭,所以我經常可以在訓練區域的酒館里碰上喝得爛醉的水手以及在碼頭扛包的愛爾蘭力夫。
這些群體中流行著一種酒后逗樂子的游戲,他們會三五成群的打賭,每個人拿出一便士,如果有誰敢揍巡邏的蘇格蘭場警察一頓,那就可以把這些錢拿走。湯姆和托尼他們倆都被揍過,而在我入職之后,這種游戲的結算目標就換成了我。現在,你知道我為什么有這么熟練的包扎手法了嗎?”
萊昂內爾聽到這話不免笑道:“我還以為你是天生就這么能打呢,原來你也有這么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往。”
亞瑟緊了緊被繃帶包裹的手掌,直到確認固定牢固后這才開口道:“對我來說,那段日子倒也不算特別不堪回首,總比我小時候在約克鄉下的泥坑里打滾要好。不過和愛爾蘭酒鬼摔跤確實也不算特別好的回憶,我就是從他們身上學到了:無論在什么情況下,都不要和兩個以上的流氓動手,哪怕你自以為自己非常強壯。”
萊昂內爾大笑道:“不過聽你這么說,我總算明白了蘇格蘭場每年為什么會那么多起襲警事件。報紙上的說法對你們這幫警察確實不公平,明明是遭受了無妄之災,卻還要遭到暴力執法的指責。不過記者嘛,就是這樣,他們也經常在版面上畫羅斯柴爾德的諷刺漫畫,把我父親畫成大腹便便、兜里還裝滿金幣的模樣。
我擔心再過幾年,他們畫我父親畫膩了,那他們的漫畫模特可能就要換成我了。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人生在世總歸要走這么一遭。所以,放寬心吧,亞瑟,就連國王陛下都不能躲過他們的攻擊,更別提你我了。”
亞瑟扣上帽子,打量了一眼鏡子中的自己:“關于這些從艦隊街傳出來的攻擊,我倒是覺得沒什么。因為我也不能說蘇格蘭場上上下下就是完全干凈的,據我所知,蘇格蘭場和被執法者的互相攻擊通常是雙向的。”
“嗯?”萊昂內爾問道:“此話怎講呢?”
亞瑟端起身旁的茶杯道:“舉個例子吧,在我曾經主管過的陶爾哈姆萊茨區,肖爾迪奇大街的東邊,有個叫老尼科爾的地方,那里居住著大約5000人,但它的糟糕程度在整個倫敦都是排的上號的。即便不用蘇格蘭場的口徑進行陳述,而是按照當地牧師的說法表達,你也很難從他的嘴里聽出什么好來。
我上任第一天就去找當地牧師聊過這個問題,他告訴我:‘老尼科爾的道德基準低到令人難以置信,人們的生活內容主要就是欺騙和隱瞞。幾乎每個家庭都有一個或數個不好言明的理由害怕警察。’我一開始也懷疑牧師的說法是否有夸大,但是很快,老尼科爾的居民們便用實際行動粉碎了我的這個猜想。
在我上任的第一天,老尼科爾的金斯蘭路警署就給我提交了一份上半年的犯罪報告。報告顯示,老尼科爾在上半年共有214人遭到逮捕,其中醉酒滋事72人、襲擊警察35人、持刀搶劫4人、猥褻3人、毆打妻子與過路女性16人、遺棄孩子1人、入室盜竊和街頭扒竊27人、聚眾賭博33人,喔,對了,還有倆自殺未遂的。至于剩下那些虐待動物、違反許可證規定售賣酒類以及一些亂七糟八的罪名我現在已經記不清了。”
對數字向來敏感的萊昂內爾聽到這禁不住倒吸一口涼氣:“214人?也就是說在半年的時間里,老尼科爾有4.2的居民遭到了逮捕?”
“沒錯。”
亞瑟喝了口茶:“這還僅僅是遭到逮捕的,以金斯蘭路警署的匱乏警力資源推斷,我傾向于認為當地一定還有不少漏網之魚。這些漏網之魚長年累月的積攢下來,說不準當地牧師的話還真不是在夸張。那個老頭子常年居住在那里,再加上他的職責又包括了聆聽居民們的懺悔、為他們進行心理疏導,所以他知道的犯罪情報肯定比我們這幫警察肯定只多不少。
我只能私下里為他祈禱,但愿他回歸上帝身邊的時候,上帝能夠看在他工作量這么大的份上,給他安排個好點的位置。他的工作量確實比一般牧師大太多了,在老尼科爾干一天足頂得上在威斯敏斯特干幾周的份量,所以我覺得他偶爾發發牢騷也完全可以理解。雖然是神的使徒,但終歸還是有脾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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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昂內爾聞言禁不住搖頭:“我本以為倫敦的貧困猶太社區已經夠糟糕了,沒想到還有比它更爛的地方。”
“是啊!倫敦總是這樣處處充滿驚喜。”
亞瑟自嘲似的笑了笑:“每當我發現一個地區已經足夠糟糕了,倫敦總會摟著我的肩膀告訴我:嘿!伙計!你是新來的吧?別他媽在這感嘆了,因為更糟的還在后頭呢!”
阿加雷斯搭著亞瑟的肩膀開口道:“亞瑟,我可不記得我什么時候改名叫倫敦了。另外,我對倫敦倒也沒那么熟,我對耶路撒冷的了解才是最地道的。”
萊昂內爾問道:“你剛剛說的全是市民對警察的攻擊是雙向的,接下來的部分你方便說嗎?”
亞瑟又續了點茶水:“這沒什么大不了的,你別往外亂傳就行了。或者說,你就算傳了也沒多大影響,因為產生影響的蘇格蘭場基本都已經處理了。”
“已經處理的意思是?處理警察?”
“當然了。”
亞瑟挑眉道:“萊昂內爾,雖然我們內部不干凈,但是我們還是有明確條例規定的。而且我不否認艦隊街攻擊的原因就是,我們的警官隊伍里確實有一部分人渣。蘇格蘭場每年都會解雇近百位雇員,尼科爾的金斯蘭路警署在上年度更是解雇了多達六名雇員。
去年尼科爾街發生的一樁案子簡直讓我丟盡了臉,一個警官在執勤期間跑到尼科爾街的酒館里喝了酒,還在酒后毆打了一個盯著他看的孩子。而且他還在法庭上做了一樁自相矛盾的情況描述,那番言論令整個陶爾哈姆萊茨警區蒙羞,出席庭審的陶爾哈姆萊茨警區負責人克萊恩警督當場暴怒,直接命令他閉嘴坐下。庭審剛一結束,他便直接宣布了解雇決定。”
萊昂內爾好奇問道:“你為什么會知道的這么詳細,當時你在現場?”
亞瑟微微點頭道:“我在旁聽席。”
萊昂內爾笑著問道:“那你就沒生氣嗎?”
“當然沒有,或者說即便生氣了我也不會當庭大罵。”亞瑟端起白瓷茶杯與萊昂內爾相碰,平靜的開口道:“這一點我可是向你學習的,萊昂內爾。還記得嗎?我去買房的那次。”
萊昂內爾的眼睛都笑得瞇成了一條線:“所以說……”
亞瑟端著茶杯輕輕抿了一口:“沒錯,我只是事后把克萊恩警督叫到了白廳街4號談了談話”
“哈哈哈。”萊昂內爾憋著笑問道:“你都說什么了?”
亞瑟揉了揉太陽穴道:“讓我回憶一下,我應當是告訴了克萊恩警督。蘇格蘭場內部正在醞釀著一股躁動不安的焦慮情緒,雖然我并不想指摘他的工作,但是議會與輿論界對于當地治安與警員執法不力現象的關注度似乎正在提升。這讓蘇格蘭場的同僚們開始懷疑他的可靠程度,但我這個分管格林威治與陶爾哈姆萊茨的警司還是依舊信任他的。
不過,雖然我信任他的能力,也高度認可他目前取得的工作成果。但考慮到治安法官對蘇格蘭場長期以來的敵對情緒,我也明白當地的工作并不好做。所以,如果他覺得自己有些力不從心,大可不必太過勉強自己,是金子到哪里都會發光的,我愿意代替他向羅萬廳長委婉轉達調職前往更合適部門的任職申請。”
萊昂內爾聽到這里一手捂著肚子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亞瑟,我承認我或許在前半部分對你有所啟發,但是這后半部分多半是你自己領悟的,你就是有這個天分,大可不必都‘歸功’到我的腦袋上來。”
亞瑟將最后一點茶水也灌進了肚子里,他笑著回道:“萊昂內爾,你太謙虛了。”
紅魔鬼搭著亞瑟的肩膀咬了口甘蔗,咀嚼了兩口,呸的一聲吐出了一口的渣子:“亞瑟,謙虛的是你。你這個小混蛋天生就是要和魔鬼做交易的。繼續加油,我看好你。”
萊昂內爾掏出手帕抹了抹眼角的笑淚,他追問道:“那克萊恩警督在這次談話后,有受到鼓舞嗎?”
亞瑟輕輕點頭道:“備受鼓舞。順帶一提,由于近一年來杰出的工作成績,克萊恩警督前不久已經榮升警司。現在他和我一樣,肩膀上都是頂著一枚圣愛德華皇冠徽章。就像我剛才所說的那樣,克萊恩警督是一位非常有能力的警官,這一切都是他應得的。陶爾哈姆萊茨失去他是一個重大的損失,
但萬幸的是,我們在當地依然擁有譬如新上任的瓊斯警督,又或者是白教堂警署的萊德利警長這樣的優秀警務指揮官。哪怕是我在之前一直詬病的金斯蘭路警署,也同樣擁有著許多富有高尚道德品質與社會責任感的警官。據我所知,金斯蘭路的警官們和老尼科爾居民們的關系相當復雜。”
萊昂內爾問道:“怎么說呢?”
亞瑟開口道:“金斯蘭路的警官除了完成日常的任務以外,還經常義務參與進一些本該不由他們干的活兒。比如說,利用警員培訓中學到的醫學知識在醫生無法到場的場合進行一些簡單的醫學急救。又或者是制止家庭暴力行為,阻止丈夫毆打妻子、父母虐待兒童,盡管不論是在立法上還是蘇格蘭場規定條例里這都不屬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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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的職責。
而且就像我之前說的那樣,老尼科爾的居民大多沒受過什么教育、收入也很不穩定,所以許多人都依賴酒精過日子。父母在醉酒狀態是無法履行監護職責的,當然,他們在清醒狀態下也很少履行。正因如此,經常會有兒童走失在當地的三十多條街道里。現在那里的小鬼幾乎都學會了在走失的時候向警察求助,居民也常常會替他們報警,讓警察把這群小東西領走。
或許是因為這種案子發生的頻次太高,所以在金斯蘭路警署里還添置了一些讓這幫小家伙兒安靜的玩具,他們甚至還拿出了專項經費給這群又渴又餓的小鬼買果醬和面包。在這一點上,他們或許是整個倫敦做的最好的。除卻部分渣滓以外,金斯蘭路的其余警官向來對得起身上的這套制服,他們的行為值得尊敬。他們是這片經常陷入絕望與麻煩教區的無價之寶。”
萊昂內爾笑著說道:“感謝你告訴我這么多。亞瑟,就憑你剛才的這段話,我感覺我上繳的稅金應該沒白花。”
亞瑟琢磨了一下,稍加修飾道:“我只能說,稅金確實有一部分沒白花。”
萊昂內爾笑著問道:“和你聊天總是令人感到心情愉悅。不過時間也不早了,或許咱們也是時候去三樓覲見一下國王陛下了。你的表演雖然還有一些可以改進的地方,但是總體上還是很成功的,至少國王陛下看得很開心,我覺得這就足夠了,不是嗎?”
亞瑟一邊走一邊問道:“安吉洛兄弟有說什么嗎?”
萊昂內爾一只手按在門把手上:“他們是瞧出了些不對勁,但是看在你用了他們劍術的份上,兩位大師也沒有太過計較。畢竟他們也明白的,這只是一場戲罷了,又不是真的去戰場廝殺。如果真的想要看你和人捉對互毆,他們不應該來阿斯特里劇場,而是去格林威治的街頭。而你的對手也不是巴黎劍圣伯特蘭,而是三五成群手里拿著撬棍和短棒的街頭流氓。”
亞瑟笑著開口道:“萊昂內爾,你還挺懂行。如果哪天你賺錢賺煩了,或許可以考慮來蘇格蘭場體驗一下。”
萊昂內爾哈哈大笑著拉開了房門:“還是算了吧,我可打不過街頭流氓。”
亞瑟與萊昂內爾正聊著天,忽然,他們聽見門外傳來一陣噔噔噔的飛速下樓聲,緊接著便是一陣狂怒的咆哮聲:“你們兩個地痞別跑!警衛!給我抓住那兩個混蛋東西!”
亞瑟聽到這話,下意識的抬起手準備拔出腰間的警官刀,可是剛剛握上刀柄,手上繃帶傳來的緊繃觸感還是讓他忍不住手一松。
正當他猶豫著要不要出手的時候,忽然看見樓上竄出兩道黑影。
諾頓法官一馬當先撞開了亞瑟與萊昂內爾,從人縫之中搶出了一條道路。
而緊隨其后的伯尼·哈里森見到亞瑟,先是一愣,旋即尷尬又不失禮貌的脫帽一笑:“晚上好,黑斯廷斯先生。很抱歉,今晚的事情,辦的好像有點糟糕。”
語罷,哈里森也不等亞瑟回話,便提著帽子跟著沖了下去。
他的身影剛剛消失沒多久,很快,樓上便又沖下來四五個穿著體面燕尾服的壯漢,他們分別是帕麥斯頓子爵和利文夫人的男仆。
由于兩位閣下想要創造出一個更私密隱蔽的相處空間,所以這些仆人先前也紛紛識趣的跑到了公共陽臺聊天抽煙。
若非如此,以他們矯健的身手,斷然不可能讓諾頓與哈里森這兩個家伙拉出這么遠的身位。
男仆們看見堵在樓道口的萊昂內爾和亞瑟,趕忙開口問道:“先生,你們方才看見有兩個不軌之徒從這里逃跑嗎?”
亞瑟微微點頭,隨口指著窗口開脫道:“你們現在想要追可能已經太遲了,我剛剛從窗臺看見,他們已經逃上馬車被人接走了,想必是一個有組織的犯罪團伙吧。在劇場里發生這種事不稀奇,你們今天碰上的這些人應該也不是頭一回犯這種案子了,他們溜走的模樣都是輕車熟路的。”
亞瑟正說到這里,忽然,他抬頭看見樓上怒氣沖沖的走下來一個男人。
男人一邊走還一邊捋著身上略微有些發皺的外套,那正是帕麥斯頓子爵。
帕麥斯頓見到亞瑟,怒氣一下子也沒了,他面露欣喜的問道:“喔,黑斯廷斯先生,有您在這兒,想必剛剛那兩個無禮之徒一定被抓到了吧?”
亞瑟也不知道那兩個傻帽到底是怎么招惹到外交大臣的,他思考了一下,決定還是先探探路比較好。
亞瑟遺憾的指著自己纏著紗布的手臂道:“抱歉,閣下,如果換作往常時候,我肯定能夠拿下那兩個歹徒。但是今天我受了傷,實在是發不上力,未能盡力之處還請您原諒。”
帕麥斯頓看到亞瑟受傷的手臂,一拍腦袋道:“唉呀!我怎么把這件事忘了?這確實不能怪您,您可是直接叫伯特蘭打了一槍。現在您能下地走路都已經實屬堅強了,我怎么能苛責您沒抓住那兩個混賬呢?話說回來,你的傷怎么樣了?”
亞瑟輕聲笑了笑:“醫生幫我把彈丸取出來了,也上了藥,除了有點疼以外,沒什么大礙。對了,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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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雖然我沒辦法幫您抓住那兩個歹徒,但是打擊犯罪畢竟是我的職責。既然您在這里,不如先和我說明一下案情吧,也省得您明天再到蘇格蘭場跑一趟了。”
帕麥斯頓聞言,假意關切道:“這……不太好吧……”
“沒什么不好的。”亞瑟也假意忍著痛從內兜掏出紙筆:“您盡量說的精簡一點就好。”
帕麥斯頓見他堅持,于是也不再勸阻了。
他介紹道:“你放心,其實案情原本也不復雜。我原本正在包廂里欣賞著今晚的節目,突然,便聽見身后傳來了一陣房門被踹開的聲音。我扭頭一看,踹門的就是剛剛逃下去的那兩個男人。
我原以為他們是走錯了房間,正想好心提醒一下,豈料其中那個穿紫色燕尾服外套的男人便大聲叫嚷著對我的女伴辱罵道:‘你這個臭婊子,下賤的妓女!我就猜到你在干這些蠅營狗茍的事情!’
你也知道的,一個勇敢的紳士決不能使得自己遭受這種侮辱,更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伴被人污蔑為妓女,所以我就奮不顧身的追出來了。”
亞瑟聽到這兒,捏著下巴沉吟了一陣子。
他好像已經理解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了,用人才已經沒辦法形容諾頓與哈里森了,這簡直就是兩個天才。
他明明都已經把房間號明確告訴哈里森了,踹個門都能踹歪來?
一時之間,亞瑟也覺得這事兒有些棘手。
畢竟他要是真因為這事把諾頓抓了,諾頓肯定會把哈里森供出來。
哈里森被供出來了,以他的操守,到了法庭上他十有八九又得把亞瑟給扯進來。
為了不讓事情鬧大,亞瑟只得想辦法另辟蹊徑,令帕麥斯頓知難而退。
亞瑟先是詢問了一下:“請問您看清犯罪者的相貌了嗎?”
帕麥斯頓搖頭道:“當時情況緊急,再加上房間里的燈光比較昏暗,所以我最多也就識別他們倆的衣裝服飾,相貌是沒有看清的。”
紅魔鬼騎在樓梯扶手上甩著尾巴壞笑道:“那就好辦了。”
亞瑟假模假樣的認真調查道:“閣下,您剛剛說的這種情形,在倫敦東區其實很常見。從您的描述來看,我初步分析認為,這可能是一起妓……流鶯詐騙團伙的耍獾游戲。當然,您這樣富有涵養而有格調的紳士恐怕是不知道什么是耍獾游戲的,也沒必要知道。但是我懇請您同意我將您的女伴帶回警局進行問詢,她十分有可能參與到了這起犯罪當中。”
“我的女伴?”帕麥斯頓聽到亞瑟想把利文夫人給帶走,頓時就起了撤案的念頭。
在阿斯特里劇場的包廂里讓人踹開門就夠丟臉的了,如果再讓蘇格蘭場把俄羅斯大使的妻子利文夫人帶走調查,那這事十有八九要上明天《泰晤士報》的頭條。
伯尼·哈里森的嫖妓事件才過去沒多久,如果這時候再爆出外交大臣勾引有夫之婦的新聞,那倫敦市民接下來一個月茶余飯后的談資可就有了。
雖然帕麥斯頓從來都不是伯尼·哈里森那樣的虔誠教徒人設,甚至從他涉足政壇開始,他就一向是以花花公子形象示眾的。但是如此公然大膽的與一位外國公使的夫人登上新聞頭條,確實還是有些刺激了。
再結合上艦隊街那幫喜歡搞大新聞的倫敦記者的一貫操行,帕麥斯頓甚至都可以想象明天自己的辦公桌上會出現什么樣的新聞標題。
《英雄好漢的溫柔鄉?這是帕麥斯頓子爵的‘炮艦’外交!》
《圣彼得堡正在持續對不列顛的外交政策施加骯臟的石榴裙影響!》
《波蘭還是俄羅斯?伯尼·哈里森和帕麥斯頓子爵分別給出不同解釋》
《我十分憂慮政客中近期來涌現的賣國傾向》
《給議會里的其他人也查查吧!》
《最近的涉外消息中唯一值得高興的是,亞瑟·黑斯廷斯于昨晚決斗中戰勝了弗朗索瓦·伯特蘭》
一想到這里,帕麥斯頓頭上冷汗都下來了。
他笑著擺了擺手道:“算了,我仔細想了想,這也就是今晚這個美麗夜晚中發生的一點不幸小插曲罷了。警官們今晚執勤都很辛苦,我不應該再給你們多添麻煩。我一直致力于為整個不列顛服務,蘇格蘭場的警察自然也應該包括其中。黑斯廷斯警司,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呢?”
亞瑟一本正經道:“感謝您的理解,閣下。但是我也必須強調,保護倫敦市民的生命財產安全也是蘇格蘭場的職責。您也是倫敦市民的一份子,我們絕對有保護您的義務。所以,您就不要再推辭了。”
帕麥斯頓見亞瑟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得委婉的暗示道:“我可以向你保證,我的女伴是清白的,我和她已經認識很久了。她是一位非常富有的女士,絕對瞧不上我手里這點財產,更不會干出敲詐我的事情。還記得我從前和你說過的嗎?我年輕的時候曾經破過產,但是那不是唯一一次破產,幾年前我同樣經歷了一次財務困難,正是那位女士幫我走出困境的。所以,今晚的事就是一個偶然的突發事件罷了,這件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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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止。亞瑟,年輕人,你就好好養傷吧,不要勞心這些小事了。你現在不是一個普通的小警官了,你是一位蘇格蘭場警司,要開始為大局考慮了。”
萊昂內爾聽到這段話,一下子就明白了帕麥斯頓提到的是哪位夫人。
他也笑著上來打圓場道:“亞瑟,我向你保證,子爵閣下的證詞都是真的,這件事就算了吧。”
亞瑟假意為難了一下,旋即嘆氣道:“既然你們都這么說了,那就……唉……”
亞瑟嘆了口氣,將紙筆重新收了起來:“看著兩個惡棍從手上溜走的感覺,真是令人不悅。閣下,您真的不應該這么好心的。聽我一句話,您的這種溫柔與善良,終有一天會害了你的。”
帕麥斯頓笑著向后捋了捋頭發:“我也知道,但是沒辦法,我見不得他人的不幸。那兩位先生或許只是想來碰碰運氣,如果他們能用更委婉的方法去找我討要,我一定會忍不住施舍他們幾先令的。但是那時候,你明白的,我確實被氣到了。不過事情過去也就讓它過去了吧,我并不在意。”
語罷,帕麥斯頓還伸手向亞瑟告別道:“那么再會了,黑斯廷斯先生。你今晚的決斗非常的精彩,肖邦先生的演奏聽得也非常令人舒心,希望今晚他的演出收入能夠幫助到波蘭人民。愿上帝與波蘭同在。”
亞瑟看著帕麥斯頓子爵帶著仆人們離開了樓梯間,直到確定他們走遠,這才扭頭沖著萊昂內爾詢問道:“他的女伴是?”
萊昂內爾四處打量了一眼,確定四下無人后,這才開口道:“利文夫人。”
“那他說的幾年前曾經破產……”
萊昂內爾神秘一笑,開口道:“大概是1825年,帕麥斯頓確實經歷了一次財務破產,他欠了不少錢,羅斯柴爾德銀行的、巴林銀行的還有其他零零總總的借款總共大約有一萬多鎊。當時沒有人再愿意繼續給他擔保放款,于是子爵閣下便找上了他的老朋友利文夫人。利文夫人告訴他可以去賭場試兩把手氣,于是帕麥斯頓子爵便去了圣詹姆斯街上的一家賭場,只花了兩天便贏下了兩萬五千鎊的巨款。亞瑟,還記得我和你說的嗎?有實力的人運氣向來不錯,所以你懂的,帕麥斯頓子爵也是個實力派。”
亞瑟聞言禁不住吸了口氣:“兩萬五千鎊?利文夫人倒還真舍得下本呀。只是我不知道,這到底是她一時情熱,還是她在替俄國人做長遠投資,又或者兩者兼有?不過話說回來,萊昂內爾,你是怎么知道這件事的?”
萊昂內爾笑著回道:“因為那家賭場是一個猶太人開的,杰科布·哈特先生,我和他認識。哈特先生也因為這場賭局官運亨通,他今年初剛剛被外交部任命為了不列顛駐萊比錫領事。”
亞瑟聞言也禁不住笑了:“看來這筆投資的回報率還挺高的啊!大股東利文夫人得到了什么,現在還沒辦法下定論。但是哈特先生這個跟投的小股東,已經拿著這些股票成功套現了。”
萊昂內爾笑著掏出雪茄點燃道:“可不是嗎?亞瑟,你最近想要玩兩把嗎?我和哈特先生不一樣,我是打算長期持有的。”
亞瑟聽到這話,只是摘下帽子扇了扇風,他搖頭道:“萊昂內爾,你不能總是一直注資,你要是一直這么干的話,我自己的股權可就要被稀釋的差不多了。”
萊昂內爾聞言哈哈大笑,他嘬了口雪茄吐出煙圈道:“亞瑟,你用不著顧慮那么多。就像是你說的那樣,我的投資不光是在做投資,還有一時沖動的成分。董事會的主導權都在你自己,我可不會拿賭桌上的砝碼去掐你的脖子,不讓你玩下去。除非……你自己還想要換一張更大的桌子……”
———第二更明早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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